蕭景軒的酒還沒醒,一回到公寓,吞了粒褪黑素,埋頭一覺睡到了傍晚。
祈臨在夜晚有下起了雪,明明是一群的雪,看著卻像獨舞。
他從昨天早上吃了碗麵就餓到現在,雖說是彆人的婚禮,蕭景軒也忙前忙後地折騰了半天。結果發生了些意外,就拖到了現在。他爬起來隨便換了件衣服,準備去樓下飯店湊合湊合,胃餓得直抽,泛著酸水。
取消了勿擾模式,信息就開始狂轟濫炸著他的屏幕。
「白宇帆:起了沒?大哥。」
「馮欣怡——三個未接來電」
「馮欣怡:唐一下午三點的飛機,要不要來送送他?」
「馮欣怡:你一把他接上來就醉得不省人事,都沒好好聊聊。」
「竇綺(語音消息):你衣服我讓唐一還你,左晨說你這個菜狗躺上麵了,順便了。」
「高啟:我艸!我又不小心把女朋友惹毛了。」
「高啟:都怪你和左晨老灌我!她不準我喝太多的。」
「高啟:啊啊啊啊啊!」
「季一諾:(文件)」
「季一諾:老大,整理好了。」
「朱正巍:啥時候回來?」
……
蕭景軒隨意地翻看著,右手還不停往嘴裡送吃的。
小紅點全部清理完畢後還覺得不儘興,宿醉後,腦袋又昏沉沉的,也不曉得自己是要找點什麼。
算了。
蕭景軒吭哧吭哧吃完,胃算是好過了些,他走到車的後備箱,找了一陣,沒發現什麼。
難道他才二十幾,就到了更年期,怎麼老是想不起來。他要還彆人什麼。來之前還反複和自己強調,前幾天太忙了老是忘記。
蕭景軒掃視了一圈,拿起副駕駛的一件黑色大衣,就上樓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放車上的,拿回去洗洗,省得被人看見了丟人。他上次就把去爬山後來換下的臟衣服在車裡放了小半個月,當時還準備載個女生回家,一打開車門,那個味兒衝出來,蕭景軒直接原地去世。
太丟人了。
太丟人了。
大衣側兜裡的好像裝著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這件大衣還有股奇怪的香水味,沒有女人用的香水那麼豔,淡淡的,有些提神。這件衣服好像是昨天晚上穿過,應該是一對飯菜和煙酒味才對。他自己如果不是去見客戶,也不會噴香水。沒準是昨天造型師噴上去的。
怪好聞的。
蕭景軒把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兒塞洗衣機裡,洗前還掏了掏衣兜。
一部黑色的手機。
沒電了。
嗯?
蕭景軒這才仔細打量了這件大衣。他比較懶,衣服都喜歡買深色,平時也不怎麼注重穿搭,衣服基本都是一個色係,亂七八糟地混搭,逮到什麼穿什麼。這件衣服確實不像是他的風格。昨天穿了西裝,勉強塞進去了點,忙著接待和送客沒怎麼在意,都是黑色長款風衣,和他那件是挺像的,但小了些。
問問看?
「蕭景軒:有沒有人丟東西?我不小心順了件衣服回來。」
也不知道馮欣怡在乾什麼,等了一會,對麵沒什麼消息。
蕭景軒索性把手機拿去充電了,等對方打電話來就知道了。
衣服曬好了,電也充得差不多了。
開機。
「請輸入密碼或指紋解鎖」
指紋解鎖?
這手機哪來的指紋解鎖功能?全身上下不像是有這個部件的樣子。
這款式他眼熟,是好幾年前的款式了。
手機屏幕正下方應該就是指紋感應區。
此時接通信息後,一條短信彈了出來。
「馮欣怡:您好,如果您撿到我的手機,請撥打該電話。我姓唐。我會支付一筆錢作為謝禮。謝謝!」
緊接著就是兩位數的未接來電。
馮欣怡的號碼打來的。還有好幾個未知號碼打來的。
這個手機一直被折騰到沒有電。
左晨的?
劃走消息後,模糊的屏幕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蕭景軒的心臟開始顫動。他的右手拇指鬼使神差地壓在屏幕上的指紋感應區,呼吸變得不穩起來。
鎖開了。
壁紙和鎖屏都是同一張圖——一張寫著唐一名字的數學答題卡,答題卡旁邊被批了個好看的分數,歪歪扭扭的名字和班級端正規矩地站好在橫線上,與試卷上潦草又清秀的字跡形成鮮明的對比。答題卡從桌箱裡露出這麼一角,歪斜的被夾在英語練習冊裡。
這是蕭景軒的書桌。
裡麵還塞著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包裝帶上又薄薄的水霧,應該是熱著的 。
「馮欣怡:(分享聯絡人:唐一)」
唐一的頭像是一隻趴在窗台上太陽的乳白色的貓咪,淺藍色的瞳孔,咖啡棕渲染著臉、耳朵、尾巴和四肢,懶洋洋地看著鏡頭。
「馮欣怡:我告訴他說,你會送過去的。」
窗外的雪,真吵。
……
第二日早晨。躺在客廳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未知號碼短信:這是我的地址。謝謝。」
半個小時後,又震動了一下。
「未知號碼短信:你的衣服我洗好了。明天給你寄過來。不好意思。」
「想要就自己過來拿。」
「我明天就砸了。」
「未知號碼短信:我今天有課,實在來不了。」
「未知號碼短信:很重要。請不了假。」
又過了半個小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未知號碼短信:蕭景軒。」
中午的時候,蕭景軒的手機抖了一下。
「馮欣怡:你彆讓我看不起你倆。你和白宇帆!」
傍晚,日落時分,祈臨終於不再下雪。
躺在客廳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了音樂——《One Last Kiss》
“喂?”
“你打算明天幾點砸?”對麵傳來嘈雜的人群湧動的聲音,對方的平靜緩和聲音差點被淹沒過去。
“太吵了,聽不見。”
“你打算明天幾點砸?我坐淩晨的飛機過來。”對麵的人微微用手攏著嘴,提高了音量,使得語句有了些波瀾。
“我聽不見。”
“蕭景軒。”唐一反應過來對方是故意捉弄他,往回走,這個時候教室裡應該會安靜些。
“昂?”蕭景軒的尾音上揚,低低地笑著。
“我待會兒過來。”唐一深呼氣後,繼續道。
“再叫幾遍。”蕭景軒慢慢地拖著步子,俯視著燈火闌珊的街道,整個公寓漸漸的變黑,太陽收走了最後的光亮,血染的天空被深藍的墨色蠶食。
“什麼?”周圍的環境終於安靜了些,唐一清冷沉著的聲線逐漸清晰起來。
又是一陣沉默,天完全暗了下來,暖黃色的路燈陸陸續續點開,蕭景軒的眼映著路燈。一輛車疾馳開著燈疾馳而過,蕭景軒的漆黑的瞳也跟著閃了一下。
“我待會過來。已經買好票了。”唐一說道。
見對麵既沒有掛也沒有說話,唐一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繼續道:“我剛剛才下課。不好意思,現在才聯係你。”
“再上一句。”蕭景軒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感,沉沉地。兩個人就像在比賽,看誰先沉不住氣,看誰比誰更加冷靜從容。
如果是出於某種用途,喊出這個名字,唐一的腦子會自動過濾掉多餘的情感,但如果特意讀出來,這個名字就會在他的唇舌間黏糊地碰撞幾個來回,牽扯著他雙肩的麻筋。
“蕭……蕭景軒。”
對麵不給予回複。
“蕭景軒。”
對麵輕輕的笑聲在安靜的環境裡極度清晰,撓得唐一的臉直發燙。
“蕭景軒。”
“嗯。”對麵終於賞給了他一個隨意的鼻音,算是對他妥協的獎賞。
“你想怎樣?”
“我不知道。”
“我去趕飛機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蕭景軒離開了窗台,躺在了沙發上,從電話那頭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
“告訴你什麼?”唐一又往教學樓外走,下課的同學已經散了很多,隻留下幾個自習的人。
“學長。”蕭景軒聽到對麵又傳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聲和噠噠的走路聲,對方應該再奔跑著。
“我聽不懂。你要問我什麼?”唐一的氣息有些不穩。
“沒什麼。”
“那我掛了。”
“你跑到哪了?”
“在等校車。”
“我的號碼是多少?”
唐一乾巴巴地背了出來,流暢平穩。
“我住哪?”
唐一又繼續道,從省背到了門牌號,金色年華的住址。
“你為什麼把電話打給了你自己,還辦了個新號?”
“我……我隨便撥的。不管打給哪一個,不都是你來接嗎?”唐一一時語塞,答不上來,他向來都隻會做答案固定的題目。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隨身帶著你的手機?唐一。”
“我隨便撥的。如果它打不通我就會打你的電話。我是這樣計劃的。”唐一被蕭景軒噎得有些煩躁,他隱隱壓著火,坐上了校車。
對麵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隻聽到蕭景軒,笑了笑,沒說話。
“蕭景軒,我……”
“唐一,我看不起你。”蕭景軒咬牙低聲道,“我見不得你這幅樣子。”
“嘟——”電話被掛斷了。
「您有一條好友申請:蕭景軒」
「同意」
「蕭景軒:(圖片)」
唐一的電話被泡在了馬桶裡。
「蕭景軒:我想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