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1 / 1)

佩拉特城的人造陽光總是很盛,通過落地窗折射到客廳的桌前,靜謐又安逸。

“嘀——”的一聲,通迅器響起,一隻蒼白斯文的手伸了過來。陸允文按了通迅器兩下,讀完了發過來的信息,藏在透明銀絲眼鏡後的眼睛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應該有消息傳來了吧。”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開口,他坐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卡百利被逮捕了。”陸允文蒼白的手死死捏著黑色的手機,倒襯出有點滲人的感覺,“他的基地被掏毀了,帶著“禁果”潛逃的途中被星際緝押署抓住了……”

“應該是陸瀲那邊動的手腳。”背後的人說,“他的精神海不穩定,隻能借緝押署的手先抓住他,之後再想辦法拿到試劑。”

陸允文激動地抬頭:“您也覺得他沒死嗎?”

“他要是能這麼輕易死了,就不可能會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

“他大概不知道,緝押署有我們的人。”陸允文說,“我們隻需要對外宣稱“禁果”隻是卡百利這個禁核販子隨身攜帶的紅色藥劑,直接扣下來,再找機會調換出來……”

“擁有這支“禁果”,我們就可以徹底讓陸瀲成為我們的提線木偶。”陸允文的眼底全是亢奮 ,再沒了平時斯文的樣子,“我迫不及待看到他跪在我麵前搖尾乞憐的樣子了。以他那個高高在上的性格,或許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彆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隻有我們盯上了這支藥劑嗎?所有家族都盼著通過這支藥劑讓陸瀲俯首稱臣。”

“有人散布了傳言。”陸允文說,“現在大家族內部應該很多人都查到了卡百利,想要得到這支紅色藥劑。”

背後的男人說:“當初的事情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點,所以現在才這麼怕陸瀲,又那麼想得到陸瀲。”

想到當初的事情,即使是如陸允文,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隻聽背後的男人緩緩道:“想混水摸魚的人當然很多,那就看看鹿死誰手。”

……

“陸家的掌權人陸瀲根本沒死,他借失蹤之名來到了戈爾戈納島,目的是為了得到一支流落的藥劑——以此來穩定他瀕臨崩潰的精神海。這支藥劑不但能夠決定他的生死,還能夠左右和控製他,現在應該有很多大家族在搜尋這支藥劑。

而現在這支藥劑正在緝押署手上。”迪恩一邊倒酒一邊快速將重點說出來。

秦垢聽到這個消息靜了一會兒,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玻璃杯的杯底,黑色的眼睛望著杯子,卻沒什麼聚焦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秦垢偏了偏頭,吊兒郎當地笑道,“你知道,我隻是一個紈絝公子罷了。沒興趣摻合進去這些事。”

迪恩擦著酒杯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很淺地笑了,“我以為您會很樂意聽到這些消息,既然這樣,打擾了。”說罷,便轉過身去拿調酒工具。

秦垢看著迪恩的背影,突然出口:“等等。”

……

“weeds”附近的街道,也是不少人獵豔的地方,此刻很多人都偷偷把目光聚集到一個黑發的高大男人身上,他黑發黑眸,眉眼非常的鋒利,帶著一份桀驁和不馴。平常他的嘴角會帶著一抹散漫的笑意,來衝淡這份攻擊性,引得非常多的人忍不住前去搭訕。

但是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這抹笑意消失了,眉眼間的攻擊性就變得非常的強,讓很多人不敢靠近。

秦垢人生前二十年因為禁核受儘冷眼,僅僅是為了能夠生出一個高階禁核後代,秦垢作為非法私生子在秦家出生了。但“垢”這個字早就告訴了他,自己永遠是一個不能說的汙點。

遭遇綁架失去禁核後,秦垢想了很多年,也查了很多年,抽絲剝繭,卻發現這居然和秦家本家分不開!一切都早有預謀。

他或許從出生開始就隻是一個犧牲品。

他無比厭惡這個以禁核等級建立的秩序,他想要改變這一切。這些年來,他一直暗中培養各個領域的勢力,更是研製出了能夠直接對抗高階禁核擁有者的武器。

他很快查出了有很重要的非法生物實驗線索在戈爾戈納島。

葉宛離開他,在很多人看來對他是一個打擊,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也是一個機會,他佯裝徹底失勢,來到了這個小島,在培養地下勢力的同時暗中調查非法生物實驗線索。

一切都在穩步有序地進行。

秦垢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有些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為什麼剛剛還要去問清楚啊。

這確實是一個深入調查非法實驗的機會。但他假裝紈絝了這麼多年,沒必要這個時候去惹上風險,功虧一簣。

何況陸瀲是什麼人,他絕對和非法禁核實驗有關係。甚至極有可能自己參與其中。

他已經和陸瀲再無半點瓜葛,他是生是死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秦垢腳步頓了頓,但陸瀲精神海還沒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不可能還去參與爭奪。如果這支藥劑落到彆人手中,那陸瀲……

“小夥子,你踩到我的花兒了。”身旁有蒼老又有些和藹的聲音傳來,秦垢心裡想的事兒,沒仔細看路,他一低頭就看見自己居然不小心走到了街邊一小塊自己開出來的土地,裡麵全種著五彩斑斕的花,他堪堪踩到了一朵邊緣的小白花。

“抱歉。”他趕緊把腳打開,向身旁一個矮矮胖胖,笑容卻非常慈祥的奶奶道歉。

“沒事啊……”奶奶笑著蹲下去,輕輕摸了摸剛才被踩的花,為它輕柔地擦去出去了灰塵,“種在街邊,老是有人不注意,所以我要時時刻刻看著才好。”

秦垢忍不住低頭看了看,發現在這樣擁擠而喧囂的街道上,老奶奶卻將這一塊地打理的非常整潔,每一朵花都在燦爛的開著,似乎在說自己被養的多好。

實在很難想象會在戈爾戈納島這樣的地方養花。

“很少見在這裡養花的人呢,奶奶。”秦垢說,“他們都說在這裡花開不好,但是好像不是這樣,您的花開得很好。”

“能不能養好,不要去聽彆人說,要自己去試試。”奶奶笑得溫暖又和藹,“隻要你每天都去好好照顧它們,雨露,陽光,愛護,不落下一點,他怎麼會開不好呢?“

不要去聽彆人說嗎?

秦垢想起了和陸瀲的一次相遇,他在傾盆大雨中孤獨地站著,灰色星星般的眼睛隔著雨幕望向他。

想起陸瀲為他煮的沒什麼味道的麵條。

想起他們深夜一起急著把生病的小狗送進醫院。

想起陸瀲對他的縱容和保護。

想起和陸瀲的生死交鋒。

想起火獸襲來的一瞬間,他強行展開如銀河一般的精神海,護住所有人。

想起一個吻。

秦垢黑色的眼睛倒映著地上五彩斑斕的花朵。

“小夥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老奶奶看著有些迷茫的年輕人,決定安慰安慰他,“年輕人,乾什麼總是垂頭喪氣的,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花兒,我送你一支。”

我喜歡什麼顏色的花?

“灰色的吧。”

“我們店裡沒有灰色的,”老奶奶有些疑惑,“哎,小夥子!”

灰色的,灰色的。

想到這裡,秦垢連忙倒了謝掉回頭去,他的心因為奔跑而跳得飛快,他重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所以心也從沒跳得這麼快過,幾乎要躍出嗓子眼。

每個人都認為,陸瀲是天神一樣的人物,無往不利,無堅不摧。

但秦垢總覺得不是這樣的。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星海。

這樣天神一般的人物,所有人都想控製他。

所有人都想控製他,可秦垢好像想要……

保護他。

沒有緣由的,他想這樣做。

……

陸瀲正坐在一個房間裡,穿著利落的襯衫,他還帶上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掩蓋住了手上的傷痕。

這樣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冷了。

助手彙報:“所有的家族都收到了我們散布出去的留言,都已經有所行動了。這次來的人比我想象中多很多……”

陸瀲撐著頭,他的表情看起來冷漠且強勢,聞言唇角帶了點笑意:“把水攪混,才有意思,不是嗎?”

“這是這次準備登上集運艙的所有名單。”助手裡的文件遞過來。

陸瀲接過名單,這裡麵每一個人都是想威脅他,控製他,或者是置他於死地的敵人。名單幾乎長得可怕,甚至要翻好幾頁,但麵對這麼多的仇敵,陸瀲卻表情都沒變過一瞬。

名單最末尾,寫著兩個端正的楷體小字,淹沒在幾百人的姓名中,極難被人察覺。

這是一個聽起來寓意不太好的名字。

秦垢。

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微微一頓。

“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陸瀲輕輕斂了眼皮,把名單遞給助手:“就這樣。”

“既然他們這麼想控製我,就送他們一份大禮好了。

他們會在地獄相聚的。”

……

根據星際羈押署的條例,卡百利會被按時押送到郵輪進行遣送,再到佩拉特主城的法院進行判決。

而卡百利身上所帶的違禁藥品會被放到碼頭的集運艙內。押送郵輪是不載客的,想要趁機潛入,就必須要訂購同時間的“星辰號”載客遊輪船票。

他們並不需要上船,隻需要在集運艙停留在碼頭的三小時內潛入並拿到“禁果”。

在這個時間段裡,有且隻會有真正有心思的人才會來到集運艙。

……

星際5094年7月21號0時0分,集運艙準時抵達碼頭。

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