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戈納島的雨季到了。
酒吧的玻璃牆上,數不清的雨珠激濺,滑落,衝刷著透明的屏障。
靠窗圍著一桌年輕人,標配的黃毛耳鑽,舉著酒嚷嚷,一時讓喧鬨蓋過了雨聲。彩色的霓虹燈光掃過了這一桌不起眼的角落。才讓人發現這裡還有一位極為英俊的黑發青年。他漫不經心地望向大雨瓢潑的窗外,手一下一下扣著透明的酒杯,杯裡的伏特加晃起微微的弧度。
身旁方文彥正帶著他的一幫狐朋狗友胡聊海喝,話題無外乎戰艦、美女,以及禁核之類。
在這個世界,有極少數的人擁有禁核,從而能夠展開精神海,對普通人造成壓製。高階禁核能力者甚至可以對低階造成壓製。
秦垢一般默認不參加這種胡扯活動,他既對美人兒不感興趣,又沒有一顆值得炫耀的禁核。
更何況,他現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裡。
傾盆大雨幾乎是形成了一個雨幕,讓人視物變得困難起來,但秦垢還是將視線鎖到了不遠處的街道上,一個穿白色襯衣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全身都被雨打得濕透,有點發灰的頭發耷著,整個人卻站得如鬆般筆直。
秦垢抿了一口威士忌,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個人就是兩天前剛被陸家宣布失蹤的二少爺陸瀲——佩拉特主城真正的天空,大陸最輝煌的家族集團“烏拉落斯”的最高掌權人。
也是搶走了秦垢白月光的情敵。
秦垢抿了一口伏特加。
一場難以預料的飛機事故使得陸瀲下落不明。事實上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陸瀲已經隨著飛機殘骸化成了灰燼,屍骨無存——至少陸家這麼想,這幾天陸瀲的舅舅陸允城已經光速接管了陸瀲留下的集團勢力“烏拉落斯”。
所以在這流放之地——戈爾戈納島看見陸瀲,秦垢屬實有點吃驚。
何況這個混亂,落後,甚至充斥著禁核交易的小島,一直為佩拉特城的人所不齒。
不然秦垢怎麼會被家族從主城流放到這兒來。
陸瀲就這樣一直在雨幕中站著,他的站姿很挺拔,所以哪怕被淋成這樣,也沒有狼狽的感覺。
秦垢反而品出了另一種感覺,像是……孤獨?
不過很快他就不孤獨了,一個漂亮的金發男孩撐著把透明小傘走了過去。
秦垢看著男孩揚起笑容和陸瀲說著什麼,又舉傘給他擋住了雨,男孩看起來善良又活潑,簡直像個天使一樣。
但很快,金發男孩給陸瀲遞過去了一瓶飲料。
熟悉的透明瓶身,紅色液體,秦垢眯了眯眼睛,還真是個……偽裝成天使的小惡魔啊。
戈爾戈納島作為遠離主城的流放地,一向屬於三不管地帶,於是灰色交易在這片土地上盛行起來,最典型的就是禁核交易。
而一個人身上隻有一顆禁核,哪來這麼多禁核來交易?利用紅色藥劑使人精神海混亂進而侵入奪取禁核就是戈爾戈納島最常見的非法行為。
不過陸瀲是什麼人?這種小技倆八百個都騙不過他。
秦垢這樣想著,然後就看見陸瀲接過飲料喝了下去。
秦垢:“???”
……
金發男孩看著眼前的男人喝掉了紅色藥劑,他掩住了眼裡的興奮,笑得很甜:“外麵雨太大了,不如來我家避避吧。”
陸瀲垂眸看他,麵上沒有什麼表情。
“就在前麵的小巷子裡,很近的。”金發男孩見他不語,索性直接伸手去拉他,反正他中了藥,等把他帶回去一切就好辦了。
他拉上陸瀲的手臂,臉上的笑意卻突然僵住了。
有冰冷的器械抵住了他的後腦勺。
“pk-18695電械槍,最大電流100mA,打在你身上應該不會好受。”身後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你最好放開他。”
金發男孩非常配合地鬆開了手。
目送完金發男孩悻悻離開,秦垢回頭看向陸瀲。
“哢嚓”的一聲,是槍械保險栓打開的聲音。剛剛那把指著金發男孩的槍,已經同樣抵在了陸瀲的發間。
“不好意思,才想起來打開保險栓。”秦垢歪頭,玩味地笑了。
陸瀲終於抬眼看了過來,雨水從他如刀削斧鑿一般的側臉劃過,最終凝聚到下巴滴落,被打濕的睫毛下,一雙鳳眼裡藏著有些發灰的眸。即使是被槍械指著,這雙眼裡麵也始終平靜無波。
“秦家的小少爺?”陸瀲的聲音也像落下的雨一樣,有點發冷。
秦垢愣了一下,手上仍然沒動,唇角帶了些笑意:“能被陸少記得,我的榮幸。”
“不過看來沒有失憶或者變傻之類的小說情節發生在你身上。”秦垢忍不住嘲諷,“陸少喝了這杯飲料,是想體驗一下被挖走禁核的感覺嗎?”
陸瀲眯著眼睛看他一會兒,沒說話。
藥效發作了?秦垢試探:“陸少?”
沒有反應。
秦垢玩味兒地盯了陸瀲一會兒,曾經不可一世的情敵落到這種地步,沒有人不願意欣賞這幅美景。秦垢眯了眯眼,按在扳機上的手指慢慢用力。
“呯”扳機扣動,槍管發出一聲壓縮空氣的清響。沒有電流射出。
“好吧,又忘記充電了。”秦垢不緊不慢的把槍放了下來,看著陸瀲,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就像喝口水一樣輕鬆又簡單,“看來你很走運。”
陸瀲依舊沒動,很顯然是中了藥的狀態。
情敵落魄的樣子已經欣賞夠了。秦垢轉身,沒有管他的意思,慢慢往回走。
一個中了藥的高級禁核擁有者,很快就會被禁核販子撿到,然後像幼年的秦垢一樣,直接被生剖出禁核。或者再慘一點,可能直接就被順手倒賣了器官。
秦垢低了低頭,沒什麼所謂的樣子。
……
5分鐘後。秦垢去而複返,對著發愣的陸瀲嘖了一聲:“麻煩。”
秦垢掃了兩眼附近,一把拉著這個麻煩往街頭最大的酒店走。
戈爾戈納島的黑店不計其數,不過出於潔癖,秦垢還是選了附近最貴的酒店。他一手攙著陸瀲,一手遞出自己的證件。
前台對於眼前的情況見怪不怪,在混亂的戈爾戈納島,非法行為如雜草一樣遍布叢生。
不過……前台抬頭望了一眼那個明顯中了藥的男人,他的身高幾乎與秦垢平齊了,五官深邃立體,被雨水浸透的襯衣下可以看到勻稱的腹肌。
大多數老爺帶來的基本上都是菟絲花一般的柔弱少年,倒很少有好這一口的。
前台收回目光,滿臉笑意的望向眼前同樣高大英俊的黑發男人:“1608號房間,您的房卡,請收好。”
秦垢自動無視前台的目光,拉住陸瀲的手臂,帶他往電梯裡走。
一路上陸瀲倒是聽話極了,讓秦垢省了不少心。事實上,服了紅色藥劑後會很大程度上影響到精神狀態,以前秦垢見過暴起追著人揍的,大街上開始擼的,以及倒頭就暈的,千姿百態,各有各的瘋法。
像陸瀲這樣發懵的倒是少見。
秦垢拿房卡開了門,將陸瀲往床上一扔,將房卡放下就準備走,給昔日情敵打發走禁核販子,又找了個地方給他休息,秦垢某種程度上已經算得上聖人了。
走了兩步他猶豫了一下,又回頭過來,從床頭櫃拿了紙筆,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了上去。
秦垢將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放好,剛準備起身,背後突然有人把他往後一拉。
耳邊是陸瀲有些灼熱的氣息,對方壓在他身上,就開始扯他的衣服扣子。
好家夥,感情擱這時候才開始發瘋呢。
沒興趣理這個意識不清醒的人,秦垢一把扒開他就要走。
但陸瀲再度過來抱住了他,仿佛是發現剛才作戰失敗了,這回他的手伸向了另一個地方。
秦垢活了二十三年,除了自己的右手沒有人碰過那個地方,他咬牙切齒地再次一把抓住了陸瀲的手。
然後陸瀲就借機直接往他的身上撲了過來。
秦垢還抓著他的手,沒法維持平衡,被陸瀲成功撲倒。
陸瀲壓在他身上,一隻手從他的衣擺鑽進來往上摸,另一隻手沿著秦垢小腹上的一道長長的舊疤一路往下。
秦垢被陸瀲攪得有些心煩意亂,凸出的疤痕處仿佛被火燎過一樣,他一邊去捉陸瀲的手,一邊起身推他。
陸瀲完全不理會他,他正嘗試咬開秦垢的上衣扣子。
直到再度感到異樣,秦垢才驀地驚醒,猛地一把推開陸瀲。
秦垢在心裡深呼幾口氣就走。
然後陸瀲再度抱住了他,秦垢麵無表情地繼續推他。
陸瀲薄唇又湊到了他耳邊,溫熱的氣息灼燙著他的臉頰,然後秦垢聽到他非常輕地說了兩個字:“葉宛。”
秦垢白月光的名字。
秦垢:“……”
他直接一把掐住陸瀲的脖子,將陸瀲的腦袋抵到了床頭,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把我當你的小情人葉宛了?”
陸瀲與他對視,他的灰眸看起來依舊平靜冷洌,與他作亂的手仿佛不是一個人身上長出來的。
陸瀲還想反壓住秦垢,但他中了藥,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力氣了,於是抬眼,一雙灰眸盯住了秦垢。
秦垢想起葉宛離開前自己曾和他爭吵過一場,最後葉宛以一句“這可是陸瀲“結尾,然後毫不猶豫地拖著行李登上陸瀲的車。
而陸瀲對這邊的吵鬨置若未聞,從始至終沒有往這邊看一眼,一雙灰色的眸子就像無機質一般沒有絲毫感情。
威士忌有點上頭 。秦垢突然很想讓這雙平靜的灰眸失去焦點,再不複那冷靜和從容。
接下來的一切超出了秦垢的預期。秦垢整個過程一直緊緊盯著陸瀲的臉,然而縱使是在這種時候,他的灰眸看起來依舊是平靜的,直到秦垢去咬他的嘴的時候,他才有點反抗似的扭下了頭,又移開了眼。
於是秦垢惡趣味地按住了他的頭,給了他一個深吻。
……
秦垢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他一個人奔跑在黝黑的小巷上。
他艱難地喘著氣,汗水混合著粘稠的腥紅液體從下巴淌過滴落,腳步越來越沉……
跑!必須跑!有個聲音在心底對他說。他拚儘全力抬起腳步一步一步向前挪。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有光照進秦垢深黑的眼底,他伸手竭儘全力想去夠到那束光亮,“噗通”一聲他倒在地上……
“阿垢哥哥,阿垢哥哥。”是葉宛的聲音,秦垢費力抬起頭,麵前卻空無一人。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空蕩蕩的一片,突然若有所感地回頭。
正好對上了一雙灰色的眸。
……
秦垢猛地醒了,他忽略掉奇怪的夢境,和往常一般準備翻身下床,突然眼角瞟到一抹灰色的發梢,幾乎先於意識,他的身體反射性地做出一套防衛動作,他一把壓住了旁邊半坐的人,並再度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雙灰眸平靜地與他對視,宕機的大腦重新運轉,昨晚香豔的場麵映入腦海。
陸瀲盯著秦垢有些發紅的臉看了一會兒,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酒店附贈地圖,開口依舊是有些冷冽和平靜的聲音:“還想要?”
秦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