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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醫務室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校醫姐姐戴好口罩,抬眸瞥了眼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的許最,和他身邊臭著臉雙手抱臂靠在一邊的紀因藍。

“怎麼了這是,哪不舒服?搞這麼大陣仗,來看校醫還要跟個臭臉保鏢?怪嚇人的。”

校醫姐姐跟紀因藍關係不錯,畢竟紀因藍夏天沒事時經常來她這蹭空調,兩人都是大方的人,聊來聊去便處成了朋友。

她以前常見紀因藍和丁逸逍薑閃閃他們在一起,現在看他帶了個從沒見過的小帥哥,便沒忍住打趣一句。

聽見她的問題,紀因藍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他瞥了許最一眼,隻冷冰冰地撂下兩個字:

“胃癌。”

“……”

許最似乎微微一怔,他抬眸看向紀因藍,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紀因藍還看見他額上一點點細小的汗珠。

“啊?”

校醫姐姐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唇邊的笑容都僵住了。

她微微睜大眼睛,看看紀因藍又看看許最,神情有點茫然:

“……癌症?學校沒跟我反映過啊。”

紀因藍張張口,原本想說點什麼,但他看了眼許最,還是把嘴裡那幾句冷嘲熱諷咽了回去,最終也隻不耐煩地道:

“你問他吧。”

“到底怎麼了?”校醫姐姐一頭霧水。

一聽癌症,她確實有點緊張,但抬眼看見紀因藍嘴角掛的那一絲冷笑,再看他那個誇張的白眼,她也差不多懂了——那是句玩笑話。

她鬆了口氣,注意到許最從進校醫室起就一直攥著腹部的衣料,再結合紀因藍說的“胃癌”,試探著問:

“胃疼嗎?”

“嗯。”

許最垂下眼,點了點頭。

“老毛病還是?嘖,不好好吃飯是不是你們高中生的時尚單品啊,一個兩個胃都不好。沒事彆拿胃癌嚇人。你是什麼原因?胃炎?”

“……”許最原本想說什麼,但他抬眼看看紀因藍,快要出口的話拐了個彎,隻道:

“不知道。”

“不知道?以前有這種情況嗎?”

“有。”

“多久了?”

“……很久。”

“啊?”校醫姐姐一愣,緊接著無奈地笑了一聲:

“很久?疼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原因?沒去醫院看過嗎?”

聽到這,紀因藍終於沒忍住嗤笑:

“看了,看的百度,對自己得了胃癌這件事深信不疑。”

“什麼啊……”校醫姐姐笑著瞥了許最一眼,這令他有點不自在:

“寶貝,水一百度會開,人一百度會死。哪裡不舒服要去醫院,不要諱疾忌醫,也不要上網衝浪自己嚇自己。你這……很疼嗎?經常疼?”

“嗯。”

“有多經常?”

“每天。”

“啊??”

校醫姐姐再次發出疑惑的聲音。

她現在的心情和旁邊的紀因藍一樣莫名其妙。

到底什麼人天天胃疼成這個樣子還不去醫院?

不是說覺得是胃癌還深信不疑嗎?好歹去醫院看看呢?就這麼放棄啦?

冷靜下來,校醫姐姐輕咳兩聲:

“有好好吃飯嗎?”

“有。”

“每天疼……規律嗎?一般是什麼情況下會疼?”

“晚上。”頓了頓,許最又道:

“和今天早上。”

這話令校醫姐姐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她揚揚眉:

“哦?那你今天早上吃過什麼?”

“牛奶。”

“今天之前的每天晚上呢?”

“……牛奶。”

聽到這,校醫姐姐直接拍手宣布:

“行了,出院!”

許最緩緩抬眼望向她。

她臉上表情十分複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就說嘛。你應該是乳糖不耐受,放心,不是胃癌,死不了,以後少喝點乳製品就好。”

頓了頓,她又道:

“但這也隻是懷疑,畢竟我這也沒儀器沒法給你做檢查,你有空還是得去醫院查一查確定一下。”

說著,她搖搖頭,無奈笑出了聲:

“每次喝完牛奶都胃疼還天天喝,天啊,你到底是有多愛喝牛奶?”

問得好。

紀因藍也很疑惑。

他是真想罵人,但看許最低頭坐在那,他忍了忍,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最後,許最拿著一盒乳酸菌素片乖乖跟在紀因藍身後出了校醫室。

出去後,紀因藍原本想忍忍,但還是越想越氣,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在上樓梯時頓住了腳步。

許最跟在他身邊,見他停了下來,也默默收回已經放到下一級台階上的腳,安安靜靜在他身邊等他吩咐。

“許最。”紀因藍看著他,突然放輕聲音,往許最那邊靠了一點,真誠發問:

“你是不是有病?”

“嗯。”許最點點頭,認真回答他剛學到的名詞:

“乳糖不耐受。”

好。

他確實有病。

紀因藍沒話了。

他心服口服。

他翻了個白眼,短時間內不太想再理這個人,他抬腿一次跨兩個台階隻想快點離開這個荒謬的地方,但還沒走出幾步,他突然聽身後許最低聲跟他說:

“對不起。”

“?”紀因藍腳步一頓。

他回頭看看還留在原地的許最:

“什麼?”

許最垂著眼,指尖抵著手裡的藥盒,因為過於用力,藥盒紙質的表麵微微下陷,形成一個柔和的弧度。

“耽誤你時間,對不起。”

在聽清這話的一瞬間,紀因藍感覺自己身體裡被人繃緊了一根弦。

他微一挑眉,想也沒想,直接大步跨回許最身邊,抬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許最毫無防備受了這份力,他朝後踉蹌兩步,後背抵到了樓梯間冰涼的牆上。

紀因藍一雙眼睛沉沉地望著他,令他避無可避。

“許最,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問題,我是不是今天早上才跟你說過,不要隨便跟人說對不起?”

紀因藍的長相氣質和行事風格都帶著獨屬於他的野氣,他霸道、張揚、沒耐心、脾氣也不好,但實際上,在這些關鍵詞的組合下,他卻擁有一張並不那麼顯凶的臉。

他很白,人也瘦,眼睛大而亮,頭發裡那些藍色挑染微微翹著,讓他看起來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他眼瞳很黑,黑到深處甚至有點發藍,許最並不能跟他對視太久,但這種情況下他又實在躲不開。

好在紀因藍很快意識到自己這動作有點過分,他放開了許最,後撤幾步,稍稍遠離了他。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我也不想要你的道歉。不舒服就去看醫生,我主動帶你過去,而你沒有做錯什麼,這沒什麼好內疚的,沒必要總把自己的姿態放這麼低,顯得多好欺負似的。”

說著,紀因藍又朝他揮揮拳頭:

“強硬一點好嗎?彆動不動覺得自己錯了,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錯,那誰還能為你申辯?出什麼事彆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你這麼會反思自己,那我真得感歎一句瑪利亞光輝普照大地。”

許最還握著那個藥盒。

他看著紀因藍的臉,似乎有點出神。

“愣著乾什麼?聽清沒,聽清了就走啊。”

“哦。對……”許最垂下眼,下意識又想道歉,但他很快就想起紀因藍剛剛才說完的話,於是自己默默咽下了後麵的字,隻另道:

“好。”

紀因藍瞥了他一眼。

還行。

還不算無可救藥。

他們沒在醫務室耽誤太久,回去時剛好趕上於妙沒講完的知識點。

下課後,前座的丁逸逍和陸玨都急著問許最的身體狀況,紀因藍原本想把這事當笑話給他們講了,但他想了想,還是用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把那倆人打發了回去。

“藍,你這就不對了,我們這是關心你同桌身體呢,你把人護這麼緊乾嘛?有什麼事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說這話真讓人寒心。”丁逸逍痛心指責道。

“護著?”紀因藍笑了一聲:

“算是吧。彆問了,讓他少丟點臉吧。”

“丟臉?丟什麼臉?”

薑閃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門冒了出來。

下課時間,教室亂騰騰的,她又隻顧著八卦,往這邊跑得急了點,結果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

薑閃閃連忙雙手合十為自己的冒失道歉,順便抬頭衝那人笑了笑,才繞過他跑到了紀因藍的桌邊。

李思勉看著她,眸色頓了頓。而後,他若有所思地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轉身捏著粉筆寫教室後麵沒辦完的板報。

“好啊你們幾個,前幾天一起打遊戲不叫我是吧!有新朋友也不跟我玩是吧!你們孤立我!”

薑閃閃一巴掌拍在紀因藍桌上,控訴道。

“得了吧閃姐,你遊戲技術比我還爛,就彆給藍上難度了。”

丁逸逍看看她:

“彆給我們扣帽子啊,你個大忙人,我們一起玩哪找得到你啊。”

薑閃閃毫不客氣地往他後腦勺拍了一把:

“彆尬黑!我能有你菜?我要告你歧視烈焰聖杯女玩家!”

“清湯大老爺!”

陸玨看他們互動覺得好玩,他主動伸出拳頭:

“閃姐!久仰大名!我叫陸玨,以後一起玩啊。”

薑閃閃大大方方跟他碰拳:

“叫一聲姐,以後姐就罩你!”

幾個少年笑了幾聲,而後不知誰先起頭,他們將視線落到了許最身上。

正在看課後習題卻突然有種不祥預感的許最:“?”

他緩緩抬眼,才發現身邊那幾個人不知何時都將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空氣陷入短暫而尷尬的沉默,最後還是薑閃閃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許最!我知道你,一班學霸大帥哥!你好,我叫薑閃閃,生薑的薑,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閃。”

許最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但他沒有細想,隻點點頭,照常回了一句:

“哦。”

頓了頓,可能是覺得有點不禮貌,他盯著習題,又儘力補了一句:

“……你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

直到薑閃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可真是……”

她有點無奈,並善解人意地主動將話題從許最身上挑了開來:

“你們怎麼說?好久沒有玩遊戲了,今天正好有空,一起玩玩嘛藍。反正你帶一個帶兩個都是帶。”

紀因藍倒是無所謂:

“都行,晚上開播叫你唄。”

“彆啊。”薑閃閃在紀因藍桌邊蹲下身,手指扒著他的課桌邊沿:

“非節假日我要敢開機打遊戲我媽得叨叨死我。”

“那你難不成還想跟以前似的線下開黑啊?”

紀因藍瞥了她一眼:

“學校附近能去的地兒上學期就被老牛帶著人一網打儘了,正規的倒是還開著,但你進得去嗎?”

“……好吧,忘了這茬。老牛也真是的。”

薑閃閃做作地扶額歎了口氣:

“嘖,真懷念咱們一起開黑的日子。坐一起一人一桶泡麵,一邊玩一邊罵,真熱鬨,誰知道這團建節目最後毀在了老牛手裡。”

“聽著真有意思。”陸玨還挺感興趣:

“我還沒去過網吧,能坐一起玩,那遊戲打起來一定很爽吧?”

“那當然。”薑閃閃揚揚下巴:

“線下開黑跟線上體驗感差太多了!你想啊,旁邊坐著inBlue全程指導,有空還能直接上手幫你操作,還包C,你說爽不爽?可惜咱學校附近的寶地都歿了,想去也沒地去。”

聽見這話,邊上正認真解題的許最筆尖一頓。

他目光往旁邊稍稍挪去,就看見了身邊人搭在桌邊的、骨節分明的手。

幾個人在這暢聊美好過去,順便為逝去的團建活動默哀。

直到旁邊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

“有。”

“啊?”薑閃閃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聲音的主人。

許最垂著眼,語調冷清清的,說的卻是:

“沒封完。還有地方能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或者是許最的頻道跟他們不在一起。

他真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嗎?

“學霸,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丁逸逍尷尬地笑了兩聲。

“嗯。”

許最應了一聲,抬眸看著紀因藍,認真答:

“黑網吧。我知道。”

“?”

紀因藍見了鬼似的跟他對視幾秒,花了很長時間在腦子裡反複播放幾遍許最的話,才徹底相信許最說的三個字是黑網吧不是補習班。

不是,更詭異了好吧?

你小子為什麼知道我請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