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因藍覺得,就算許最再無聊再抽筋再有什麼怪癖,應該也不會在考試前去這麼遠的廢棄水房把自己的書包泡到水裡踩兩腳。
是在和同學開玩笑鬨著玩?
那這玩笑也未免太惡劣了一些。
說起來,這樣的畫麵和劇情,倒是讓紀因藍聯想到了一點不好的事。
但刻板印象裡會被霸淩的同學一般都是瘦弱溫柔孤僻的小女生小男生,許最一個發育正常身體健康的男高中生,怎麼會……?他看起來不是很拽嗎?
紀因藍疑惑一瞬,但也沒太放在心上。
畢竟一個陌生人而已,再怎樣,也跟他沒多大關係。
紀因藍收回視線,拐進了九班的教室裡。
北川一中開學後的這場摸底考並不算正規考試,老師們壓縮了時間和題量,讓學生們一天就能考完四門科目,不用耽誤後續的課程進度。
早晨的語文數學在學生們的片片哀嚎中落下了尾聲,寫完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紀因藍絲滑交卷,收好筆後抬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同桌的丁逸逍在課桌上癱了一會兒,才拍拍紀因藍的肩,拉著他跟自己一起去食堂吃飯。
他們到的時候,食堂的桌椅已經擠滿了人,紀因藍端著一盤糖醋排骨,以目光環視四周,精準在黑壓壓一片人頭中找見了薑閃閃的位置。
“這麼好,還給我們留位置?”
紀因藍把餐盤放在她對麵,又抬臂朝丁逸逍示意往這邊來。
“美得你。拚桌人剛走,讓你趕了個巧罷了。”
薑閃閃翻了個白眼,看紀因藍一臉困意,隨口問:
“你昨晚沒睡覺嗎?怎麼看起來像是被狐狸精吸了精氣似的?”
紀因藍打個哈欠,含糊道:
“睡得晚,沒睡夠唄。”
薑閃閃不可思議:
“不會吧,一場語文考試那麼長時間,還不夠你睡的?”
“……”紀因藍實在無語:
“你當我是什麼人?我語文考試當然是認真在答題好吧?哪有時間睡覺?”
薑閃閃一臉鄙夷,顯然對他的話持懷疑態度。
畢竟紀因藍可是出了名的偏科王,牛猛曾經說過,要是把他數學和理綜成績單拎出來,把他放去理科一班他都能坐得住。但問題是他的語文英語實在太過拉胯,語文作為母語都很難及格,英語成績更是拿到過驚人的十五分。九班的語文英語老師對他是又愛又恨,還聯名賜了他一個稱號——“0國語言擁有者”。
“哎哎,我作證啊。”
丁逸逍原本在悶頭吃飯,百忙之中舉手打斷了他倆的話:
“我作證,藍這次真沒睡覺,語文考試他坐在我旁邊欻欻寫,把我弄得怪緊張的。我還偷瞄一眼,可了不得,作文紙都快寫滿了!看來這次手感很不錯嘛,文思泉湧啊!”
“那可不?”
紀因藍對丁逸逍的捧場十分滿意,既然氣氛都到這了,他還想再順勢自誇一番今早寫的仙品作文,但還沒開口,他突然發現對麵的薑閃閃將視線越過他,望向了另一個人。
“哎!許最同學!”
還不等紀因藍疑惑,薑閃閃就皺著眉喚了一聲。
聽見這個名字,紀因藍微一挑眉,順著薑閃閃目光看去,果然看見桌邊不知何時路過的許最。
薑閃閃遲疑地抬手指了指:
“你背後……”
紀因藍目光微微下移。
少年規整的校服後不知被誰貼了張紙,上麵用黑筆塗了一隻大烏龜,烏龜的嘴巴被一塊叉形圖案擋了起來,周邊是黑紅藍三種顏色的筆跡,淩亂地塗著“怪胎”、“啞巴”、“死(馬頭)裝b哥”等等難聽的詞句。
聽見薑閃閃的提醒,許最頓了頓,才像是意識到什麼,抬手揭掉了背後那張紙。
他隻掃了一眼,就將那張畫滿塗鴉的橫線紙揉成了一團。
周圍同學低聲議論著,頻頻將目光投向這邊。
在令人難堪的視線與低語中,許最什麼話也沒說,隻垂下眼,將紙團隨手塞進口袋裡,低聲道了句“謝謝”。
那張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了他背後,也不知道一路走來被多少人看過,卻沒有一個人提醒他。
許最跟薑閃閃道了謝後就離開了食堂,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丁逸逍慢吞吞嚼著嘴裡的肉塊,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這算什麼?玩笑嗎?”
紀因藍淡淡道:
“我今早來時還看見他拎著個被臟水浸透了的白書包,也是玩笑?”
“什麼玩笑啊,明明就是霸淩,這實在太惡劣了。”
薑閃閃用勺子一下下插著碗裡的米飯,像是試圖把米粒變成糍粑。
紀因藍瞥了她一眼,看見她餐盤裡青青白白一片,一點葷腥也不帶:
“又減肥?你兔子啊天天吃草。”
“你管呢。”
薑閃閃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點低落,紀因藍跟她玩了這麼多年,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
“怎麼?內疚了?”
“?”丁逸逍有點茫然:
“是我漏了什麼劇情嗎?許最被整蠱,閃姐有什麼好內疚?”
紀因藍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
“問你閃姐啊。”
薑閃閃丟了勺子,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還不是崔哲言那貨?之前我就聽說他跟許最不對付,所以故意說我喜歡許最來氣他。誰知道是這種不對付?你們說,許最被霸淩,不會是我的鍋吧?”
紀因藍看著依舊一臉茫然的丁逸逍,替薑閃閃補充了沒說完的話:
“你有個看不順眼的對頭,有天你發現你喜歡的人喜歡你對頭,你會怎麼做?”
“那我得憋屈死,當然是更恨那家夥,想辦法在其他事上找場子了?”
話說完,丁逸逍也反應過來了:
“哦!怪不得閃姐要內疚,許最飛來橫禍啊這是!”
頓了頓,他又安慰道:
“哎,沒事,不還有老師嗎?老師得管吧?”
“崔哲言是壞又不是傻,還能舞到老師麵前啊?”
薑閃閃翻了個白眼:
“主要我聽說姓崔的家裡好像有點權勢,是哪個校領導的親戚來著,平時身邊就挺多人舔他,不然他也不會自信成那個樣子。我聽說他欺負人是慣犯了,卻沒見他被追責過,估計隻要不鬨太大,大家對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說著,薑閃閃猶豫著看向紀因藍,突然雙手合十朝他晃了晃:
“藍,反正你昨天幫我懟過崔哲言了,不然也理理這事?你彆的沒有,名字說出去唬唬人還是管事的,這事跟我無關也就罷了,要真是我的鍋,我實在過意不去。你也知道,我……嗐。”
紀因藍和薑閃閃這同情心泛濫的小女生可不一樣,他聽著薑閃閃這話,冷嗤一聲:
“清醒點吧,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崔哲言和許最一直不對付,就算許最被針對,也不是這一兩天突然有的事,隻是這次恰好被你看見罷了,少內耗自己,做錯事該內疚的另有其人,排隊也輪不上你。還有,你好好想想,你是他什麼人,輪得著你來給人出頭?他在一班你在十班,你我手能伸那麼長?就算管得了一次,還管得了十次八次?有些事情,得看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你和我除了給人疊仇恨,沒有一點用處。”
紀因藍嚼著糖醋排骨,漫不經心道。
丁逸逍點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我有點疑惑哈,那崔哲言看著就是個沒品的慫包,你兩句話就給他懟跑了,他連還嘴都不敢,怎麼一扭頭還能把許最欺負成這樣?我感覺許最看起來還挺厲害的,人狠話不多那種酷哥,不像是能悶聲受氣的人啊。”
“又不熟,裡麵的彎彎繞誰知道?有很多事,外人一兩句是說不清的。”
紀因藍往薑閃閃清湯寡水的餐盤裡夾了幾塊糖醋排骨:
“多管閒人閒事會折壽,管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