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1 / 1)

麵對年輕女性無往不利的開場被,無視並不讓魔術師感到意外。

魔術師也是會挑觀眾的,一般來說,這樣心性沉著,觀察敏銳的人不是近景魔術觀眾的首選。

最好的觀眾就是那些快樂自在的年輕人,容易被引導,不易被冒犯,而且樂於為魔術帶來的快樂消費。

這就是為什麼他選擇來遊客多的地方尋找觀眾。

這個做法當然沒什麼問題,這裡確實有不少理想的觀眾,但魔術師的目光卻不由地停駐在這個站在廣場邊的男人身上。

形容各異的人群中,他並不是最顯眼的,卻最容易激起人的好奇心。

他站在紅場前,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遙望,那場景像一幅不存於世的畫作,豔色的背景將男人的膚色襯托得過分蒼白,稱不上病態,卻莫名的孤寂。

沒有人會覺得他是普通的遊客,可也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人,才會這樣凝望紅場的建築,姿態如雕塑般肅立,神情卻沉寂似霜雪。

意識到無法從觀察中推論出更多的信息,魔術師於是走上前,遞上一支玫瑰。

接著詢問的機會,魔術師默默地觀察著麵前的男人。

靠近了看,豈止是不病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身材,哪怕站在凜冽的寒風裡也隻穿著一件長風衣,不如說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過於自信。

不過穿著燕尾服的自己也沒立場說彆人就是了……雖然這是工作服。

與服飾相比,男人的容貌更像是風雪雕築而出的,連看過來的眼神都能讓人感覺到寒意,雖然如此,魔術師並未感到後悔,比起賺零花錢,他更喜歡接觸各種各樣的人。

更何況,他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隻要給他機會,哪怕是這樣的男人也一定能征服。

不過,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好一些。

麵容肅穆的銀發男人轉動目光,落在那隻白鴿上,片刻之後,他抬起手,扔過來一個小小的紅色閃光。

魔術師下意識地接住,低頭看去,發現那是一顆閃耀的紅寶石,以他專業的眼光看來,價值不菲。

“這……”他詫異地抬眼看過去。

“我沒帶現金。”男人說。

魔術師眨了眨眼,很快露出笑容:“您可真大方,不知想看什麼?”

“撲克牌,銀幣,火焰,還是彩帶?”他這樣說著,雙手隨著話語翻飛,各色的道具飛快地閃過又消失,像是一場真正的魔法,“其他的也可以選擇哦,我會為您特彆表演。”

如此絢麗的景象,彆說站在近前的伏特加了,就連原本在參觀的行人都有不少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魔術師高興地注意到,銀發男人的神色也變得探究起來,這可是個好兆頭。

他又從衣服裡變出兩隻鴿子,分彆停在肩上和頭頂,一雙明亮的眼睛依然盯著麵前的觀眾:“請選擇吧,先生。”

男人的目光又一次在他身上徘徊,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提問:“你是東方人?”

這個問題沒什麼好隱瞞的,魔術師點頭:“日本人。”

“哦,”男人很自然地換上日語,“那真遺憾,我還在想,如果是中國人的話,就可以見識‘變臉’了。”

魔術師眯起眼微笑:“有趣的建議,或許以後我會去學習的。”

“我倒覺得你已經是能教人的水準了,”銀發男人微微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如把就這作為學費,教我幾個魔術。”

要進行魔術教學,在大庭廣眾之下就不太方便了,三人向著酒店的位置轉移。

“沒想到您會對魔術感興趣呢,”裝束顯眼的魔術師一邊走著,一邊在指尖變出小小的彩花,“既然要教學的話,至少我應該知道如何稱呼您?”

男人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幾隻鴿子身上,聽到問題之後隻是簡短地回答:“黑澤。”

這個日語名字讓魔術師微微挑眉,轉過頭來探究地望著他:“還以為您是本地人,或者至少有個俄語名字。”

“既然你是日本人,我沒必要說其他名字,”黑澤淡淡地說,“你的名字呢?”

魔術師偏過頭思索片刻,笑道:“叫我烏鴉吧。”

“我還以為是鴿子。”黑澤沒有因對方報上明顯的假名而有太多的反應,語氣反倒帶著幾分調侃。

“它們是我的同伴,”魔術師微笑著伸出手,一隻新的鴿子不知從哪飛到他手上,“我以為黑澤君你會更喜歡烏鴉。”

“談不上喜歡與否,”黑澤說道,“要是它們能夠像鴿子一樣溫順地呆在我的衣服裡,我也會願意飼養他們。”

“我可不是把它們養在衣服裡的呀,”自稱烏鴉的魔術師微笑著停下腳步,“就選這裡怎麼樣?”

三個衣著古怪的黑衣男在賓館開房看著顯然不怎麼正常,不過前台瞧了幾眼渾身上下都寫著“我是魔術師”的烏鴉先生,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並沒有多問。

……也許是覺得後麵兩個是他的魔術助理吧。

魔術師一邊走著,一邊用指尖甩著鑰匙,笑眯眯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因為這種原因在賓館開房。”

沒有人回話,他似乎覺得有點無聊,轉頭望向一直沉默不語,但明顯更無措的另一個男人:“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是黑澤先生的弟弟嗎?”

男人立刻搖頭,愣了愣才說:“我是……助理。”

“哦,黑澤先生確實像是會有助理的人,”烏鴉停下腳步,打開房門,“在教學時也要麻煩您當助理了~”

屋子不大,暖氣很足,助理先生已經忍不住脫下外套,但另外兩個人還是全副武裝的樣子——而且看起來都沒有覺得熱。

魔術師笑著問自己的臨時學生:“您想學什麼魔術呢?隻要是我會的。”

銀發男人沉吟片刻,答非所問:“你還能拿出多少隻鴿子?”

魔術師身上已經停了四隻鴿子,全都是活躍又乖巧的樣子,非常引人注意。

“並沒有那麼多啦,”雖然這樣說著,但魔術師又不知道從哪變出了兩隻鴿子,“這就是全部了,我沒有把同伴們都帶出來。”

“所以,你想要學鴿子魔術?”他微笑道。

“未嘗不可,”黑澤點頭,“其實我更想買下你的衣服。”

“長著這樣一張臉,就不要說這種像是變態的話了,”烏鴉的嘴角抽了抽,臉色有點僵硬,“你想摸透我身上的機關的話,光是一件衣服可不……夠。”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試圖躲避對方感興趣的目光,在意識到這種像是示弱的舉動之後,又重新擺正了臉色:“總之,你隻是想要學習在身上帶更多的道具吧。”

麵對這樣直白的指控,黑澤冷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與其說是道具……但確實是這個意思,老師。”

甚至被叫了老師啊,烏鴉默默地想著:和外表不同,其實內在也是個奇怪的人嗎。

他有些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隨手變出一副撲克牌:“好吧,隻是這樣的話,我大概還是能教你幾個小技巧的。”

雖然興趣很古怪,但不得不承認,黑澤是個不錯的學生。

他的思維靈活,對肢體的控製能力也很強,如果假以時日練習的話,說不定能成為不錯的魔術師,但看樣子他其實對此毫無興趣,烏鴉感到有點遺憾。

“到此為止了,”他看了眼天色,宣告結束,“你付的賬可不足以讓我把立身之本都教給你哦。”

“立身之本不會隻有這種程度吧,老師,”黑澤輕笑道,但並沒有糾纏,“確實已經足夠了,非常感謝。”

他這樣爽快,烏鴉倒是有些意外:“彆拿我的技術去做奇怪的事情啊。”

“不會的,”銀發男人聳肩,“大概也就是藏兩個火箭筒——當然不至於。”

聽起來很真實啊……魔術師冷汗著移開目光。

說著不知真假的冷笑話的男人十分自然地站起身:“那麼,承蒙您的指教,我告辭……唔。”

他像是想起什麼,轉換語氣說道:“如果衣服不行的話,我能買走您的帽子嗎?”

“帽子?”烏鴉摘下自己的禮帽,望著它略微沉吟片刻,然後笑起來,“隻是帽子的話,倒是問題不大。”

“不過,畢竟是我特製的道具,不是金錢的價值能衡量的,”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帽子裡拿出那支依然盛開著的紅玫瑰,“如果你想要它的話……用你的真名來交換,怎麼樣?”

魔術師抬手將花朵遞過去,臉上是優雅的笑容:“或者,就帶走這朵我送你的花吧。”

銀發男人望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看上去既不像是在思索,也沒有惱怒,倒有種出神的感覺。

然後他走上前伸出手,越過鮮花,徑自從魔術師手上拿起禮帽,反手戴在自己頭上。

“陣(Gin),”他的聲音很沉靜,帽簷下的綠眼睛讓人想起凝結的霜粒,“黑澤陣,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