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聽完孫策的來意，也陷入了沉思。
他們都知道，張舒那個案子查到最後肯定是查不出什麼東西的。
但如果張家執意要一個說法，楚縣尉也不能真的坐視不管。
那個小廝大概率會成為這個案件的犧牲品。
“硬要保的話，也不是不行……”周瑜用左手食指緩慢的點了點眉尾，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想來，楚縣尉也會給我幾分薄麵，但硬將人要過來，卻是下策中的下策，若是想要將那小廝全須全尾的從張家手裡拿過來，恐怕他得吃點苦頭。”
孫策想起他臨走時弟弟那個崇拜的眼神，一秒上頭。
不就是吃點苦頭，這事怎麼著他都得幫他弟給辦成咯。
周瑜靠近孫策耳語：“你先這樣……然後再……最後……”
聽得孫策連連點頭：“阿瑜，你真是聰慧，翻遍整個廬江，不，恐怕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跟你相較。”
“你我之間，這種客套話還是免了吧。”
孫策喝乾最後一口茶就要告辭：“那我就先走了，不幫那小崽子把這事辦成了，回頭他又要鬨了。”
孫策走了幾步後又折返回來：“對了，阿宣那小崽子今天還念叨你呢。”
孫策掐著嗓子模仿孫宣的語氣：“周瑜哥哥呢？怎麼沒跟大哥一起來呀？”
成功的把周瑜也逗笑了：“那就勞煩阿策幫我轉告阿宣，就說周瑜哥哥明日就來看他。”
***
孫宣被吳夫人摁在床上養了整整半個月才讓下床。
但好在這半個月裡周瑜每天都來看他，還給他帶了很多小玩具，孫宣倒是也沒覺得多無聊，而且還不用寫字。
這麼一想，孫宣都感覺自己幸福感翻倍了。
唯一不太讓人高興的就是他簽到抽獎天天出白光。
蒸餅、爐餅、油餅、湯餅全讓他抽了個遍。
還都是不同種類不同款式的餅。
要不是係統沒實體，孫宣都想給係統打成一塊餅。
就在孫宣還在期待今天周瑜會給自己帶什麼小禮物的時候，他哥先給他帶了個大活人回來。
那人身上滿是血汙，要不是是他自己走進來的，孫宣還以為他哥給他帶了個屍體回來。
“喏。”孫策努努嘴：“你要的人，給你帶回來了。”
那小廝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在孫宣麵前：“感謝諸位公子救小的一命，大恩大德，小的無以為報。”
孫策斜靠在門口，問孫宣：“怎麼樣？以後讓他跟著你？”
“啊？”孫宣驚呆：“我嗎？”
“反正他也沒地方可去。”孫策吊兒郎當的：“你要是不願意讓他跟著你，那我就把他趕出去了。”
孫宣：……
不是等一下，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啊？
“那個……要不你先站起來說話吧？” 孫宣小心翼翼的看著那小廝，有人這麼一直跪在地上跟他說話，他還是有點不適應。
那小廝順從的站了起來。
“他身上這麼多血……沒事嗎？”孫宣看著身上滿是血跡的小廝，有點擔憂。
“小公子放心，小的沒事。”
這小廝看著年齡也就十多歲的樣子，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孫宣。
孫宣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率先轉開視線回避：“你叫什麼名字呀？”
“回小公子的話，小的叫曹垣。”
啊？姓曹？
孫宣的小雷達一下就響了。
他謹慎的看向那小廝，確認：“你家裡沒有一個什麼遠在譙縣的叫曹操的遠房親戚吧？”
那小廝被孫宣問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畢恭畢敬的回答：“沒有。”
“曹操是誰？”孫策亂入。
是咱們江東未來的勁敵。
孫宣在心裡默默回答他哥。
既然孫策都把人給領家裡來了，那說明他肯定是把隱藏的隱患都給解決掉了，但是孫宣也不知道曹垣是不是真的願意跟著他們。
他以前看過可多那種宅鬥宮鬥劇，就是因為被自己家裡的家丁出賣導致主家吃大虧。
而且他當初的本意隻是想讓孫策救一下曹垣，讓他能夠好好活著而已。
曹垣似乎是看出了孫宣的躊躇，當即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忙不迭的開始表衷心：“小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小人不敢奢望能隨侍在小公子左右，但求小公子能給小人一個報答的機會。”
“有話好說，有話好好說，你能不能先起來說啊？”孫宣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把曹垣拽起來。
這動不動就跪下什麼的，他真的有點頂不住。
“但是家裡的事情也不歸我管啊。”孫宣有點為難：“這種事情應該要問阿娘的吧？”
畢竟那個張家看起來好像還挺煩人的樣子，孫宣不太想因為自己的一個隨意的舉動給他們家惹上一塊撕不掉的牛皮糖。
雖然張家看起來已經像是了。
“隻要你想要，阿娘那裡你知會一聲就行。”
孫策倒是不擔心曹垣能對他們家有什麼不利，他看人向來很準。
倘若曹垣真是那種心術不正之人，那日在張府，他就會順著張氏的話指正孫策，而不是將自己陷入這種必死之局。
倘若孫策沒有多管那一下閒事，等待曹垣的隻有一條必死之路。
孫策去羈押曹垣的大牢裡看望曹垣時，曾給過曹垣一個選擇。
周瑜說雖然曹垣被卷入這場爭端中有些無辜，但倘若曹垣為人並不坦蕩，那麼張氏後續會對他如何，著實與他們無關。
當如孫策給了曹垣一個選擇，要麼揭發孫策是毆打張舒的真凶，要麼就什麼都不說，或許來日落到張氏手裡會吃些苦頭，但孫策一定會保住他的性命。
當時的曹垣毫不猶豫的就選了第二個。
那日跟著張舒一起被楚縣尉帶走的時候，曹垣心裡是很後悔的。
像他這樣無權無勢的普通人，進了縣裡的大牢，隻有死路一條。
曹垣心裡不是沒有後悔過，但是他阿娘跟他說，他們人雖然窮了點，但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那日在院子裡，他也知道張氏是什麼意思。
曹垣跟在張舒身邊也有幾年了，張舒日日在他麵前咒罵孫策一家，他對張家和孫家的恩怨心知肚明。
可他也記得阿娘跟他說的，做人不能昧著自己的良心，即便他明白，為了這份堅持，有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當孫策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給他帶了生的希望的時候，曹垣是很激動的。
哪怕孫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弟弟，他不會特意來跑這一趟。
曹垣依舊還是對孫策一家非常感激。
張氏在將自己的兒子帶回的同時，也把曹垣一起帶了回去。
回想起當時張氏冷冰冰的語氣，曹垣至今還會打冷顫。
當時張氏看他就像看一條死狗一樣，語帶嫌惡的說：“這種背主的東西，直接打死。”
那施加在身上的每一拳每一腳，至今回想起來還是痛徹心扉。
在曹垣意識模糊之際，他甚至以為孫策不會再來了，當日所說的種種，不過是誆騙他的手段罷了。
可他怪不了任何人。
孫策帶著曹縣尉來的時候稍微晚了一些，情況比他預想得要更嚴重一點。
但嚴重的這一點，也更加方便了孫策將曹垣從張府帶走。
原本這種小事是不歸楚縣尉管的，但他樂意賣孫氏麵子。
短短半月中張府被人帶人闖入兩回，張氏簡直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她強忍怒火：“楚縣尉此次前來，有何貴乾？”
“哎呦，張夫人，你這是在乾什麼啊？”孫策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曹垣問：“是要殺人滅口嗎？”
“這是我們張府的家事，與你何乾？”
“人都快被打死了，楚縣尉，這還能算是家事嗎？”
雖然張府也是舒縣有頭有臉，但官大一級壓死人，張氏即便是再生氣，也沒法拿楚縣尉怎麼著。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孫策繼續火上澆油：“主家是沒有權力無辜打死家丁的，張夫人，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張氏也不過是一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此時被孫策點醒後，張夫人也略微冷靜了些。
她換上客套的假笑：“孫公子哪裡話，我不過是略微給這刁奴一點教訓罷了，本朝律法我又怎會不知呢？”
“張夫人，這話你誆誆我也就罷了，莫非你還能誆到楚縣尉頭上麼？”孫策走到曹垣身邊：“今日有楚縣尉做見證，你還想留在張府麼？若是不想，今日你便將自己贖出去，也好日後再不受這皮肉之苦。”
曹垣強撐著一口氣：“我……我想重回……自由身……”
張氏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贖回自由身的錢，曹垣給不起。”
“曹垣給不起我可以借啊。”孫策讓人把曹垣從地上扶起來：“我朝律法好像沒有規定，不能借錢贖身吧？”
“快點吧張夫人，回頭讓人知道了以為我多願意待在你們張家似的，楚大人主持完公道還得回去公乾呢，你說你一耽誤耽誤這麼多人，何必呢？”
被孫策接二連三的下麵子，張氏反而平靜了，她揮揮手示意管家拿來當初曹垣簽下的契約還給他。
然後平靜的示意孫策等人離開張府。
孫策完成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自然不會再多在張府停留。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一直不曾露麵的張舒父親緩緩從一旁走了出來。
他麵容陰沉，看向張氏的時候視線冰冷。
他動了動嘴唇對張氏說：“再過幾天，找個機會，派人殺了孫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