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楚恒冬問許堯,是不是楊森跟他說了什麼,否則他怎麼知道關向舟就是卓奕揚的野哥。
許堯沒有回答,他也顧不上回答。
忍了一路的強烈不適,從腹部升騰而起,瞬間彌漫四肢百骸。
許堯手腳都是軟的,他衝進衛生間,拚著最後一絲理智鎖上門,兩條胳膊撐住流理台,吐得昏天黑地。
吐乾了胃液,許堯捂住肚子,靠牆跌坐,用力呼吸。
楚恒冬焦急拍門:“許堯!許堯!你怎麼了?”
許堯不想回答,他恨不得這傻逼趕緊去死,他顫巍巍地爬起來,開水龍頭,用溫水洗臉。
也許,他該去醫院複查了。
許堯額頭滾下豆大的冷汗珠子,他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強迫自己冷靜。
而楚恒冬已經把門砸開了,可憐的門鎖,沒有堅持到十分鐘。
楚恒冬攔腰抱住他,親吻許堯鬢間冷汗:“對不起。”
“……哪裡錯了。”許堯啞聲問。
楚恒冬快心梗了:“你告訴我,我哪裡錯了,我全都改。”
許堯說:“那你能把我當成衛輕塵嗎?”
楚恒冬永遠都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糊弄,他抱著許堯,雙臂愈發收緊,喃喃低語:“你和他,不一樣。”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許堯還是聽見了。
許堯冷靜道:“你先出去,我洗把臉。”
楚恒冬緩緩放開他,許堯沒有倒下去,他才退出衛生間。
許堯把門關了,低頭洗臉,熱水滾過眼睛,把淚水也一並帶走,當他再次抬起頭,就是不會失態的許工程師了。
“聊聊吧。”楚恒冬說。
許堯也正有此意:“坐。”
楚恒冬去廚房熬湯,然後他發現垃圾桶裡全是方便麵袋子和方便米飯盒,還有自熱火鍋,隨意地扔在灶台上,沒人收拾。
“…懶。”楚恒冬看不下去了,親自動手,把廚房收拾乾淨。
他盛著紅棗銀耳雪梨湯出來,遞給許堯:“嘗嘗,沒放糖。”
許堯把湯碗放下,望向楚恒冬:“彆給我介紹對象。”
楚恒冬低頭,捏著勺子,在湯裡一圈一圈地轉,熱氣快速地散出來。
他問:“為什麼,你不想要錢嗎,關向舟很有錢。”
許堯說了句特彆俗氣的話:“我要靠自己努力賺錢。”
楚恒冬眼前一亮,看起來他比許堯還鬆口氣:“好。”
“所以我和你也不想有牽連了,我不需要金主。”許堯圖窮匕見。
楚恒冬的笑意僵在臉上,眼神迅速降到零度以下,他說:“不行。”
“……”許堯可能已經習慣他這麼回答了,他無所謂道:“隨便你。”
楚恒冬起身:“我收拾家裡,你先休息。”
許堯進臥室。
楚恒冬開動掃地機器人,把碗筷收拾進洗碗機,又整理了發爛發臭的冰箱,忍著一身的不適,提上滿滿仨口袋垃圾,去樓下扔掉。
許堯抱了枕頭和被子,扔到沙發上,脫了鞋子鑽進去。
投影儀在放喪屍片,嗷嗚嗷嗚,怪嚇人的,偏偏許堯津津有味。
楚恒冬累得滿頭大汗,終於把這個一片狼藉的家收拾乾淨。
他回來一瞅,熬的那晚紅棗銀耳雪梨湯,許堯一口也沒動。
楚恒冬端起來,自己喝了口,他蹲到許堯麵前,遮住了他的視線,然後親他的嘴,把湯湯水水硬塞進去。
許堯沒怎麼抗拒,大概知道抗拒也沒用,張開嘴就把湯喝了。
楚恒冬喂一口,親三分鐘,再喂一口,再親三分鐘。
循環往複,一小碗湯,硬生生喝了半小時。
到最後,楚恒冬不得不去衛生間裡解決。
許堯張嘴打了個哈欠,舌尖舔了舔唇角糖漬。
楚恒冬滿臉是水,苦笑連連:“你彆誘惑我了。”
許堯眼皮都沒抬一下:“這麼忍不住,就去瓢,不是你老本行嗎。”
楚恒冬現在和他一樣粗俗了:“放屁。”
許堯輕輕歎氣。
楚恒冬雖然非常自我,活在自己世界裡,但他隱約能感覺到,今天晚上他犯了大錯誤。
許堯沒有發脾氣,也沒有大吵大鬨,這種狀態,反而更叫人心生忐忑。
他問許堯:“怎麼不去臥室睡。”
許堯說:“睡不著。”
楚恒冬走過去。
許堯伸長胳膊,從抽屜裡取出褪黑素膠囊,他都沒喝水,直接拍嘴巴裡,硬生生咽下去了。
“這什麼?”楚恒冬拿過來,看標簽:“褪黑素。”
許堯奪回來:“助眠的。”
楚恒冬一邊百度褪黑素,一邊提醒他:“藥彆亂吃。”
許堯盯著他,眯了眯眼睛:“問你個事。”
楚恒冬抬頭:“什麼。”
許堯說:“關向舟親我的時候,你進來打他乾嘛,他不是你給我介紹的金主嗎。”
楚恒冬愣住,半晌,他低頭,把手機放下去,陷入沉思。
沉默令人尷尬。
許堯抓起遙控板,把電視聲音開到最大,煩躁地繼續看劇。
不知道為什麼,看不進去,心不在焉,總覺心思不在密集緊湊的電視情節裡。
像有條絲線,牽著他的情緒和楚恒冬,讓他一門心思都被他牽絆。
許堯討厭這樣的自己,他想離開,但楚恒冬不讓。
楚恒冬可能非得把他氣死,才肯罷休。
楚恒冬說話了,許堯沒聽清,因為電視聲音太大。
他拿走他手裡攥著的遙控器,把音量調低,懟到許堯麵前說,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模樣,說:“那家夥不是好人,搞骨科,換一個。”
許堯沉默,楚恒冬深深地注視他。
許堯收回視線,淡漠地說:“你知道金主什麼意思,不談感情,隻談錢,他搞不搞骨科跟我沒關係,我隻要錢。”
“錢我可以給你。”楚恒冬爭辯。
許堯笑了下:“我說我喜歡你,你說我逾矩了,你這門生意我實在做不了,我不要你的錢。”
楚恒冬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問許堯:“能讓我想想嗎?”
許堯眼也沒抬,淡淡地問:“想什麼。”
楚恒冬遲疑:“想想,你的感情。”
他不說還好,一說許堯就怒了:”你當你自己金餑餑是吧,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知道你性格多惡劣嗎?把自己當湯姆蘇以為是個人都愛你?”
“你考慮個屁,不用你考慮,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回答,我想不想和你在一塊兒,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許堯惡狠狠瞪著他:“滾。”
楚恒冬這輩子沒被人當麵這麼羞辱過,說不憤怒肯定是假,哪怕這個羞辱他的人,是他百般縱容的許堯。
楚恒冬陰鷙地注視他:“喜歡你,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連錢都不要了。”
許堯真想哭,哭有什麼用,屁用沒用。
他知道自己鑽了牛角尖。
楚恒冬不是不在乎他,就憑他三番兩次救他,就知道了。
隻是楚恒冬心裡,早就裝滿了衛輕塵,許堯拚死拚活也彆想擠進去,他連替身都不配當。
至於得到楚恒冬的喜歡,那更是天方夜譚。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在糾結個什麼勁。
許堯咬住下唇。
楚恒冬沉默,他在許堯旁邊坐下來,抽了柔軟的濕巾擦他默默流出的淚水,他的玩笑也開得勉強:“這麼愛哭,阿姨看見了,會傷心。”
“這麼愛衛輕塵?”許堯問他。
其實楚恒冬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他,他很誠實,也很坦然:“如果輕塵沒有死,我們倆,不會認識。”
因為他身邊,有那一個知心之人就夠了。
楚恒冬從不貪多。
“他死的時候,你有多傷心?”許堯追問:“想殉情嗎?”
楚恒冬稍加思索:“有一瞬間,想過,不過家族裡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我在墓園邊守了七天,就去巴黎參加重要會議了。”
“經常夢見他嗎?”
“遇見你之前會,後來,漸漸地,沒有再夢到了。”
許堯才不會自作多情,以為自己取代了衛三的位置,他吸口氣。
楚恒冬給他遞紙巾:“把鼻涕擤了。”
許堯擤鼻子,楚恒冬說:“沙發太窄了,去床上睡。”
“不去,”許堯說,“惡心。”
楚恒冬沒反應過來:“怎麼了,有臟東西?”
“那張床…”許堯想說,你和蘇躍睡過,可轉念一想,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談論老板和誰上床?
“沒事。”許堯坐起來:“我如果不答應你,你就會一直給我找對象?”
楚恒冬嚴肅又鄭重:“我希望你能到你想要的愛,更希望有人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
許堯回頭看他:“你管我。”
楚恒冬平靜地說:“我答應了阿姨。”
許堯:“……太平洋警察都沒你管得寬。”
楚恒冬公事公辦的口吻:“你可以報價。”
許堯想了想:“我不要三十萬,那錢我掙得不安心,我隻要三萬。”
“按次數?”
“按時間,一晚。”許堯說:“我又不是男大。相貌平平,出生普通,一事無成,還是個淚點低的廢物。我知道自己值多少。”
“許堯,”連楚恒冬都發現了,“你有時候太鑽牛角尖了。”
“我有我的原則。”許堯一句話將他懟回去:“就這樣吧。”
楚恒冬問:“那我們,談妥了?”
許堯望向他的眼睛,在他不加掩飾的期待目光中,擁著被子,緩緩點頭。
楚恒冬鬆口氣,他將許堯抱起來,親吻他的發頂和眉心,最後叼啄他的唇,再與他深吻,直到許堯窒息。
許堯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
直到楚恒冬將他抱到安洋那張大床上,與他相擁而眠,許堯才真真切切地,睡了個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