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寺。
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寺廟之一,這座寺廟坐落於京城郊外,群山環繞,風景美如畫,寧靜又淡泊,香火繚繞於晴空,給人一種心神安寧的感覺。
馬車停在山腳下。
惜春扶著明昭慢慢走上石階,四周鳥雨花香,花團錦簇,來往上香的信徒和香客還挺多,使得寶華寺增添了幾分煙火氣。
“小姐,小心腳下。”
今日來到寶華寺,明昭穿的很素雅,與平常穿的衣衫樣式大相徑庭,她特意帶了一頂帷帽遮住容貌,以免被人認出,影響明昭辦事。
明昭也和惜春吩咐過,在外喚她“小姐”就行,不然一個“郡主”喊出來,是個人都知道她是誰了。
畢竟京城裡隻有一位玉葉金柯的郡主。
“查到長舒在寶華寺哪裡禮佛清修了?”明昭問道。
惜春一邊扶著明昭注意腳下石階,一邊低聲回道:“回小姐,奴查到了長舒公子每次來寶華寺都會在寺廟後院小住幾日,長舒公子經常會給寶華寺捐一筆不小的香火錢,寶華寺的主持念在長舒公子如此虔誠,還特意給長舒公子在後院留了一間廂房,方便長舒公子時常來寺中禮佛清修。”
“香火錢?”明昭嗤笑,“自他出閣之日,是我給他買下,隻侍奉我一人,他哪來的香火錢去供奉寶華寺的神佛,還能讓主持給他單獨留一間廂房清修?”
明昭走上石階,看到一隻通體發黑的小蟲,眯了眯眼,抬腳將其踩死,碾作成泥。
“看來我以前對他太好了,以至於他忘記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惜春不懂明昭為何突然對長舒有這麼大的敵意?就好似要將長舒千刀萬剮一樣。
明明前段時間明昭還去了絳帳樓與長舒一起喝酒聽曲呢。
惜春和明昭從小一起長大,她自認為非常了解明昭的脾氣秉性,所以她便直接問出了心中困惑:“小姐,是長舒公子近日...惹您不快了嘛?”
明昭因係統重生之事並未告知任何人,在惜春的認知裡,她還是寵愛長舒的,所以惜春對待長舒的態度也很尊敬。
眼下明昭雖然想弄清長舒和裴知暮之間的關係,沒有立即將長舒這個白眼狼給宰了,但她已經沒辦法繼續寵愛長舒,以至於讓惜春懷疑她和長舒是不是鬨了矛盾。
明昭站在寺廟門前,看著上麵肅穆莊嚴的匾額,淡聲道:“是啊,他最近是惹到我了。”
惜春眼神一冷:“那奴去解決掉他,替小姐出氣。”
惜春也是會一些武功的,雖然沒有仇晁厲害,但是對付長舒那個廢物還是綽綽有餘。
山間多風,已是初春時節,清風依舊猛烈,將明昭頭上的帷帽吹開一角。
她將輕紗攏回,遮住豔麗的眉眼,唇間緩慢的吐出來幾個字,冷笑道:“不用,這個人我要留著..慢、慢、玩。”
明昭也會些折磨人的手段,不然她前世能把裴知暮和沈以嶠逼成那副德性?沈以嶠寧可違背皇上的保她性命的旨意都要將她給殺了。
隻是她沒什麼耐心,喜歡一蹴而就的行事方法,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如此尊貴榮耀,無人敢招惹她。
若是碰到不怕死的人,明昭也懶得多費口舌或者萬般籌謀,直接派仇晁去將那人性命取了,乾淨利落。
“是。”
明昭攏好帷帽,抬腳入廟:“走吧。”
“小姐,你在看什麼?”符冬從馬車裡拿回剛才落下的佛香,就看見自家小姐站在角落裡盯著寶華寺大門口。
裴知暮收回目光,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剛才山風吹開那頂材質精美的帷帽輕紗,那一張豔麗無雙的容貌赫然出現在裴知暮的眼中,讓人無法忽視。
她沒有聲張,搖了搖頭道:“無事,佛香取回來了?”
符冬將手中的包裹晃了晃:“取回來了,小姐我們進去上香吧。”
“嗯。”
初春時節,天氣轉暖,寺廟裡香火繁盛,人聲鼎沸。
惜春到底還是孩子,看到如此熱鬨的寺廟,不免有些好奇,一雙眼睛轉來轉去,看個不停。
明昭無奈一笑:“你自己去玩玩,等玩夠了在寺廟門口等我。”
惜春搖頭道:“不行的,奴要跟著小姐,要保護小姐的。”
“天子腳下,誰還能在青天白日下行凶,而且這裡是供奉佛祖的寺廟,最忌諱殺生見血,不會出什麼事的。”
明昭也想獨自去後院看看,要是有惜春跟著,恐怕打草驚蛇。
這孩子雖然忠誠,但卻是個不太穩重的性子,畢竟是年紀小,跟她性子相似,都愛隨性而來,不管不顧的,若是被惜春發現長舒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定然是要比她怒上三分。
明昭見惜春還猶猶豫豫的,故意冷臉道:“我想一個人逛逛,你自己去玩,聽話!”
“小姐,奴...”惜春怕惹明昭生氣,隻能應下,“奴聽小姐的,那小姐一個人要萬分小心,奴會早早在門口等著小姐的,小姐要是...”
“行了,彆囉嗦了,小丫頭歲數不大,說話比宮裡的嬤嬤還煩人,”明昭虛虛推了一把惜春,“去玩吧,看看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給我買回來。”
惜春應道:“是,小姐。”
明昭看著惜春兩步一回頭的消失在人群之中,頗有一種自己養大的孩子終將出去闖蕩江湖的感覺。
惜春這孩子,從小就跟在她身邊,以她的喜怒為準,從未自己好好活過一次。
她年紀這麼小,正是愛玩的時候,卻被她捆在身邊,如一隻被綁住雙腳的鳥,死在籠子裡。
明昭問了一個小沙彌,找到了去往後院的路。
後院都是寶華寺的廂房以及供奉牌位的長生殿,來這裡的人基本是給自己先人的增添福報,也是為了給為陽上人消災祈福,化解障礙。
後院相比前緣冷清許多,隻有一兩個小沙彌在院中打掃灰塵,清冷得很。
明昭走入長生殿,看著殿中供奉的牌位,她父母的牌位被皇上特例供奉在皇陵之中,皇上也給她了一道旨意,隻要她想念父母,便可隨時去往皇陵親見上香。
明昭環顧一周,今日前來長生殿上香的人應該不多,隻有幾個牌位前的香爐之中插了佛香。
此時殿中無人,明昭剛要離開往廂房方向去,餘光瞥到一個牌位上的字跡,讓她很熟悉。
明昭仔細端詳,發現這牌位上的字竟是裴知暮寫的。
要說明昭最了解的人,不外乎沈以嶠和裴知暮。
一個是她喜愛之人,一個是她嫉恨之人。
對於這兩人,明昭算是傾儘所有,結果一個都沒得到。
沈以嶠是沒得到他的心,裴知暮是沒得到她的命。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明昭為了對付裴知暮可是煞費苦心,當初為了能夠騙過沈以嶠和其他人,她還故意學了裴知暮的筆跡,故意營造出裴知暮與人通奸,讓沈以嶠對她死心,結果還真的讓她騙過了沈以嶠,就連裴知暮看到她假造的書信都是一臉驚恐,連連否認她並沒有做出那種醃臢之事。
幸而有人給裴知暮作證,說書信之中與情郎見麵的那晚,裴知暮與大理寺少卿宋毅之在風月樓裡品酒賞月,並未如信中描述的那般行苟且之事。
宋毅之還把送信之人給抓來嚴加拷打,那人受不住酷刑,便如實告知是有人給了他一筆錢來汙蔑裴知暮的,就在少卿大人想要繼續深挖,此人卻被人滅口於牢獄之中,此案也不了了之。
至於滅口之人,便是明昭派出去的仇晁。
明昭看著麵前的牌位,抬手摸了摸上麵的字跡走向,確實就是裴知暮的字跡。
裴知暮有一手好字,字跡娟秀工整,行雲流水,入木三分,就連皇上見了都多加讚賞,明昭當時學起來可謂是嘔心瀝血,以至於後來她不再學習裴知暮的筆跡後,自己寫字時也會帶著一些裴知暮的韻味。
[先妣裴母林氏孺人之靈]
林氏?
林秋棠!
裴知暮的父親叫裴邵,林秋棠是裴知暮的生母,在她三歲之時因病去世,是個商戶之女。
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樓[風月樓]和鏢局都是林家產業。
裴知暮如今在生母早亡,裴邵寵妾滅妻,還讓庶妹裴芷柔爬到她頭上的這種困境之中存活至今,是離不開林家的幫扶。
當初明昭為了能斷了裴知暮的後路,聯合幾個對裴知暮討厭的人一起對林家下手,結果還是沈以嶠將其護住,保住了林家根基,但卻沒辦法繼續在京城立足,隻能退回臨陽老家再謀生路。
明昭直起身,心想原來裴知暮經常來寶華寺是為了祭奠她的亡母,而長舒經常會來寶華寺禮佛清修,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定會相遇,從而勾搭在一起。
後來裴知暮被她陷害入獄,長舒為救裴知暮故意給她灌酒套話,找尋第二個證人,救出裴知暮。
明昭看著眼前的牌位,抬起手想要給它打翻。
瞧瞧你養的女兒,看起來跟個一朵無辜單純的白蓮花,倒挺會勾搭男人為她出生入死!
係統:【滴!檢測宿主惡念,懲罰開始!】
明昭:“...”
熟悉的痛苦瞬間湧上心頭,明昭捂著胸口,跪倒在地,冷汗涔涔。
“她...她害我至此,我..我就對個木頭撒個氣...還不行嗎?”
係統善意提醒:【第一,逝者已逝,宿主積點德吧。第二,林秋棠從未傷害過宿主,宿主不該對無辜之人泄憤,不符合係統君的理念和宗旨哦。】
明昭:“...”
明昭板著臉:“嗬嗬。”
明昭撐著架子緩緩站起來,剛要喘口氣,耳旁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曲子。
她似被釘在原地,雙瞳顫抖不已,不可置信的望向廂房方向。
“這竟然是..”明昭麵上有一瞬的波動,啞聲道,“..完整的..風雅渡!?”
明昭之所以會寵愛長舒,就是因為他曾在出閣那日,用箜篌彈奏了一曲《風雅渡》。
風雅渡乃是明昭母親遊曆山水之所編作的曲子,曲風輕靈飄逸,輕柔如水,整首曲子悠長綿延,要求演奏者具備高超的技巧和快速指法,來保持彈奏箜篌時的節奏穩定和音色純淨。
而且這首曲子的情感表達也十分深厚,演奏者需要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到彈奏之中,使聽眾能夠融入曲中,與彈奏者一起感受曲中的大好河山和人文風情。
明昭當初想讓母親教她風雅渡,可後來邊關告急,母親隨著父親出征塞外,抵禦外敵,護佑家國,最後戰死沙場。
風雅渡的曲譜一直被明昭收藏,她沒有自學,因為她沒有等來母親。
隻因風雅渡是母親在國宴上彈奏的,宴會上也有不少附庸風雅,知情識趣的人才,他們扒譜學習風雅渡,卻也隻是學了三分,而出閣那日長舒所彈奏的風雅渡,卻已經達到了五分。
但明昭此刻聽到的風雅渡,幾乎逼近了當年母親彈奏的水準,比長舒彈奏的還要乾淨利落,情感豐富。
明昭聽到曲子的瞬間,就已經往廂房方向跑去。
此刻她站在廊口,看著長舒和裴知暮坐在一顆菩提樹下,兩人有說有笑,桌上放著琴譜和茶具。
而那把屬於長舒的箜篌此時正放在裴知暮麵前,由她撥動琴弦,發出讓明昭幾乎崩潰的曲調。
風雅渡,渡人不渡已。
明昭握緊雙拳,任由掌心傷口撕裂,血液將麻布浸染。
她眼睛變得猩紅無比,顫了顫眼睫,隨即閉上了眼,轉身離開。
“...裴知暮,”明昭雙手伸入帷帽,捂著臉,喉間發出難以自控的嗚咽聲,“你可真該死啊。”
係統:【滴!恭喜宿主點亮半顆星哦,請宿主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