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夏風和煦,樹葉輕嘩,陽光透過果葉間隙投在地麵,印出銅孔狀的斑駁。

金色光輝掃過蓋在臉上的草帽,斐然翹著二郎腿,手枕腦後睡的正香。

此時,另一方世界裡。

龍爹氣的在界台處踱步,胸腔劇烈起伏,片刻,他開口問界台處的值守人員:“兔崽子現在在乾嗎?”

壓著的腔調,顯然胸腔的怒火還沒燒完。

值守人員覷了龍王一眼,猶猶豫豫的開口:“您,好像,踹早了。”

龍王要是看到斐然現在的狀態大概會更生氣。

事實如此,當看到果樹下,斐然悠哉悠哉睡覺時,龍王果然一口氣差點梗過去,實在看不過眼這不省心的小崽子這麼舒服,龍王對著界台處踢了一腳。

果園裡,斐然本來睡的正香。

結果突然屁股上似是挨了一腳,明明力道不大,他卻轉頭磕在身旁的果樹上,直接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斐然還在迷糊的想。

是誰?

又踹他。

他的屁股不值錢??

這是斐然在這個世界以來挨的第二腳,雖然找不到有人踹他的證據,但明明中他就是知曉。

第一腳,是三年前他出現在這個世界時。

也不知道他惹了誰,被一腳踹到這裡來。

沒想到,時隔三年,他剛打算享受生活,竟然又挨了一腳,還暈了過去。

斐然再醒來時,揉著屁股,正在沉吟思索間隙,忽的,一股記憶在腦海突然鋪陳開來。

崽?

他還有個崽??

安靜冷清的公寓裡,斐城隨手將手機扔在茶幾上,任揚聲器裡的人自行聒噪。

他徑自從冰箱裡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

“……哥,爺,我求你還不行,你還想不想好好解約了?不是說好了,參加完這最後一個綜藝,公司放人,不然公司拖也拖死你,哥,咱委屈點,錄了吧?”

然而,沒有回音。

揚聲器裡的人,各種扯著嗓子喊都沒人理他。

最後他連爹都叫出來了。

“爹,你是我爹!你到是說說怎麼不行,又不是真讓你和你那個後爸一起參加節目,節目會給你請了一個素人嘉賓,素人,是素人!煩不到你的,你忍忍,很快就能錄完的。”

還是沒有回音。

“爹,爹!”揚聲器突然又提高一個度,有種頭都快禿的抓狂感:“祖宗!你到是說句話啊。”

嘶吼的嗓音衝破揚聲器帶著話說多的嘶啞。

經紀人隻覺的自己要亡,簡直要老命了,碰到這麼一個祖宗。

終於,斐城大發慈悲的開口了:“不錄。”

簡簡單單兩個字。

讓說了半天的經紀人窒息的趕緊掐人中。

經紀人深呼一口氣,耐著性子道:“那你說怎麼辦?解約條件的合同早就簽了,現在隻差這最後一個綜藝就能解約,你說不錄!你是想被他們拖死嗎?!”

說到最後一句經紀人聲音不勉提高,但想到莊家做的那些事,和斐城那個惡心人的後爸,他又低下了聲音:“我知道他們是想最後還惡心你一下,但忍一忍,你咽下這口氣,以後你就自由了,你那個弟弟和你的後爸也參加,你不去,他們還以為你怕了呢。”

經紀人實在沒轍,連惡心人的激將法都用上了。

斐城輕嗤一聲,緩緩一個一字的吐出來。

“不、錄。”

經紀人暈倒。

暈過之後再醒來的斐然,腦子一片清醒。

三年前,他被踹過來時,除了擁有原身以前的記憶,和窮的馬上就要餓死的事實,他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現在,他都知道了。

過去,現在,和未來。

想到未來裡的場景,斐然先是蹙了一下眉,而後又倏的綻開,挑起眉梢。

斐然隨手勾起地上的草帽扣在頭上,腳一挑扛起地上的鋤頭。

晚上的鄉間果園,亮著暖黃色的光,斐然走在氤氳的光暈裡,時間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清晰可見,他嘴角輕輕挑著,十足坦蕩。

崽,爸爸來了。

“就是這裡吧?”

黑夜裡,山橙鄉的鄉間小道上,兩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人,脖子上掛著攝像機,正偷偷摸摸擠在一起,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往村子裡看。

村子裡的狗吠聲陡然汪汪叫起,引起人的警覺。

偷摸來采訪的兩名記者,也驚了一跳,他們腦袋猛的縮回。

“這村子裡的狗怎麼這麼警覺?!”

他們離的這麼遠都能被察覺?

“要不我們還是走吧?”其中一位有點不放心的說道:“也不知道斐城親生父親是不是真的在這,白來一躺不算什麼,萬一被狗咬了,被當賊抓了,送到警察局就不好了。”

他們來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本以為隻是一個偏僻落後的小村莊,但哪想到這裡戒備這麼嚴,他們根本不敢走大道,完全是繞小路進來的。

同伴卻很興奮:“你不覺得這個村子很古怪嗎?”他聲音放小了一些:“你說,這裡會不會是個拐賣窩點……”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但兩人對視一眼,眼裡皆閃過精光。

雖然他們是乾狗仔的,但記者也算他們半個同行,記者臥底聯合警方捅掉整個村莊拐賣窩點的案件他們也是知道的。

現在這個村莊的情況和那些窩點拐賣案很類似,這戒備十足的模樣很難不讓人多想。

“肯定是了,這村搞臟錢!”另一個人壓著興奮的聲音道:“說不定我們搞到了一個大新聞!”

兩人都興奮了。

現在斐城的親生父親在不在這裡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斐城親生父親和拐賣窩點聯係在了一起,這件事爆出去絕對會引爆整個娛樂圈,且一定會出圈引起社會關注。

想到那個場麵,兩人呼吸都滯了滯。

到時,作為爆出新聞的先鋒者,他們絕對會成為狗仔圈的無冕之王!

兩人似乎看到了大把的金錢和榮譽向他們狂湧而來,他們抱都抱不下。

嘴角緩緩咧——

咚!

踢趴下了。

狗仔的膝蓋重重磕在地麵上,兩條狼犬,一邊盯視一個,森森的白牙在燈光下露骨的冷,小丁子坡著腳反剪住兩人的後手,狠狠按壓,讓他們動彈不得,嘴裡厲喝。

“你們是什麼人,想乾嘛?!”

按壓的力道十分重,反箍的力道,讓狗仔的肩頭有種即將要脫臼的痛感,膝蓋骨也似是被人嵌入了釘子,乍然席上身體的疼痛,讓兩人白了臉,冷汗涔涔往下。

之前的暢想,在這一刻都乍然變成了驚懼。

他們突然意識到他們忽視了一個現實,如果這個村子真的是他們想的那樣的話……這麼窮凶極惡的村子,他們作為外來的發現者不一定還能活著走出去。

美夢清醒的一瞬,兩人後背汗毛頓起。

腦子在這一刻高速運轉,想著活命之策,但越著急,越想不出辦法,大腦像是在空白裡攪成線的糊糊,緊亂成一團。

“快說!”小丁子壓著兩人再次使力,聲音狠厲:“你們不會是來的臥底吧!”

臥底!

這兩個字,像是對著狗仔兜頭砍下的刀,坐實了他們猜想的同時,也讓他們張惶無措:“不是臥底,不是臥底,我們是來……是來……”

兩人急急切切的模樣越說越像臥底。

旁邊的兩條狼犬呼的對著他們狂吼一聲,狼牙立起。

一個哆嗦,兩人直接交代了真相:“我、我們是來找斐城他親爸的,對對對,我們是來找斐城他親爸的,是狗仔,不是臥底。”

“不是臥底,就是個狗仔,臭蒼蠅,你、你饒我們一命,饒我們一命,我們不來了,不來了,以後都在不來了。”

兩人語無倫次涕淚橫流,不知道怎麼就和饒命撤上了關係。

小丁子皺眉,低頭看了看自己。

他難道像是什麼法外狂徒?至於嚇成這樣?

“你再說一遍,你們找誰?”

“斐城他爸,斐城親爸,你知道斐城嗎?就是那個脾氣不好的大明星,我們聽人說斐城親爸在這,過來找料,真的真的真真的。”

重複的兩個字,透著恨不得獻出生命的真誠,以求讓小丁子相信他們。

小丁子狐疑的看了這兩個狼狽的人一眼。

太弱了。

也確實不像是能當臥底的料,太沒出息了。

“斐城他爸?”小丁子語氣凶狠不減,威懾十足:“斐城是誰?沒聽過,我們這沒有這一號——”

“我兒子。”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斐然由遠及近,黃色燈光落在他的肩頭,他扛著鋤頭,戴著草帽,褲腿還一高一低的挽著,露出半截小腿。

“啊?”

小丁子回頭,乍然看見斐然,眼裡不自覺帶上尊敬,驚訝道:“斐哥,你怎麼在這?”

“對了,哥,你剛剛說什麼。”

小丁子覺得自己剛才似沒聽清斐然的話。

斐然扛著鋤頭,嘴裡還叼著狗尾巴草,腔調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隨意。

“斐城,我兒子。”

小丁子大腦空白了一下,而後直接宕機在原地,壓著人的手下意識一鬆。

兒子?

斐城?

斐哥兒子?

不對!

“哥,你開什麼玩笑!你哪來的兒子!”小丁子一臉驚悚加這個玩笑不甚好笑的表情:“彆以為我是小孩,我就不知道。”

斐然單身這件事整個村子都知道,根本不是什麼新鮮事。

且因為斐然沒有後人,村裡的小孩一直被教育著要把斐然當長輩孝順,以後要給他養老送終,就連小丁子兩歲的兒子都嚷嚷過以後要給斐然養老。

這在村子現在都成了一件趣事。

斐然怎麼可能有兒子。

小丁子恍惚。

怔愣間,突然,汪——

汪汪——

兩隻狼犬突然大聲吼叫。

猛然就見兩名狗仔踉蹌的想要逃跑,小丁子眼睛一瞪,張嘴就要對狼犬下撲倒的指令。

斐然止住了。

他叼著狗尾巴草,一上一下隨意起落著。

“讓他們跑。”

黑夜裡,倉皇的狗仔奪路而逃,狼狽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黑暗裡。

第二天黎明,一條新聞炸響娛樂圈。

#斐城親爸是犯罪頭目#

剪輯過的視頻,配上有字無證的論述,乍一看還算像模像樣,被大眾轉發議論,熱度節節攀升。

是不是真的犯罪頭目毫無證據,宛若就是開局一張圖,剩下全靠編,大眾網友們在犯罪頭目上沒花多少時間爭議,注意力就很快轉移到了斐城親爸的真容上。

犯罪證據毫無影子,但斐城親爸確是可以看見的。

【啊,有點失望,這就是斐城親爸?嚶嚶嚶這是哪裡來的鄉巴佬,隻知道斐城有個關係不好的後爸,原來是親爸真的拿不出手】

【斐城那個暴力狂渣滓,從根上就是壞的,親爸這麼窮酸,他到裝的人模人樣,老鼠就應該和老鼠一起活在陰溝裡,少出來惡心人】

……

【隻聞後爸,不見親爸,現在好像……知道是為什麼了……完全想象不到他們是父子……】

屏幕前,斐城握著礦泉水定定站住。

電視背景牆的大屏裡,黃色燈光昏暗,男人戴著草帽,麵部半掩住,嘴裡的狗尾巴草輕輕翹著,肩扛鋤頭,褲腿一高一低的隨意挽著,上麵還帶著零星的泥點。

他嘴裡的話,清晰可聞。

“斐城,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