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賊破家猶不知(1 / 1)

點蒼山 請君莫笑 4015 字 7個月前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少年人就像一陣風,不知疲憊,自由絢爛。

明明不久前還在為這批貨物的運輸問題而發愁,這會兒卻能縱馬狂奔,迎風大吼。

出了楊屠城之後,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前方皆是坦途,不如咱們比比看誰的馬兒更快?”

不等眾人回答,姬風已經放低了身姿,攥緊韁繩,雙足一夾馬肚,馬兒便如離弦之矢般竄了出去。

姬風的馬,是上次下山乾活時從那群鏢師的手上俘獲的,當時馬兒受了箭傷,在馬廄中惶惶不安,連草料也不肯吃。

姬風冒著被踢傷的風險親自照顧它,見馬兒不肯吃草,就到後山去摘果子,到廚房去偷粗糧回來拌到草料裡,哄著馬兒吃。

等馬兒的傷好了,一人一馬也建立起了不錯的感情,這匹馬才剛成年,與它的新主人一樣,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跟在後麵的是姬茂,賽馬的提議是他喊出來的,見姬風先跑了,他立刻策馬揚鞭追了上來,排在第三位的是楊興,之後是姬克,石秀則是排在了最後一位。

五人都使出了各自禦馬的手段,中間三個的排名不斷交替,第一名的姬風和最後一名的石秀,發揮穩定。

轉眼的功夫五人已飛馳出數裡,姬風指著遠處的路口,大聲道:“誰先衝過前麵的路口,誰就贏了!”

“好!”其餘幾人應了一聲,都加快了趕馬的頻率。

定了終點後,一直跟在最後麵的石秀才放低了身姿,揮動廣袖在馬屁股上抽了幾下。

馬兒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眨眼的功夫就超過了前麵一位的姬克,又過了幾吸,便超過了並駕齊驅,正在角逐第二名的姬茂和楊興,奔著第一名的姬風而去。

姬風也感覺到了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攥緊韁繩回頭一看,竟是石秀。

眼看著二人的差距越來越小,終點也近在眼前,姬風雙足用力,踩著馬鐙,半蹲在了馬背上。

“小黑,再快點兒,我們要被追上了!”

姬風坐下的馬兒打了一個響鼻,雖然呼吸早就變得粗重,但還是加快了速度。

兩道身影幾乎是同時衝過了路口,差距小到,排在他們後麵的人根本分不清誰才是首名。

兩匹馬兒又奔出很遠才緩緩停下,石秀鬆開韁繩對姬風說道:“是匹好馬,不錯。”

“我的馬上功夫也不錯!”拿了第一名的姬風很高興,拍了拍馬兒的脖頸,說道。

出人意料的是,幾乎全程都衝在第二名的姬茂竟是最後一個衝過終點的,就連騎術不如他的姬克都跑在了他前麵。

姬茂很生氣,卻也無可奈何,五人均翻身下馬,讓馬兒休息一下,順便吃吃草。

姬茂主動朝石秀走了過來,問道:“秀哥,你是怎麼從最後跑到第二的?我到了後麵就掉隊了,是不是我這匹馬不行?”

“馬就和人一樣,也有屬於自己的性格,脾氣和長處。風兒那匹馬就挑的不錯,是一匹衝勁兒和耐力並存的好馬,這種馬百裡挑一。我的這匹馬年歲有些大了,認識路,通人性,但已經沒辦法像小馬駒那般長久衝鋒了,耐力卻還是在的,我之所以能超過你們,是因為我發揮了馬兒的長處。”

姬風走過來,說道:“就是,一輸了就怪馬,還是從你自個兒的身上找原因吧。”

姬茂不服氣地“嘖”了一聲,卻也沒有反駁。

姬克也牽著馬走了過來,楊興則是不遠不近地站在那兒,看向四人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姬風突然伸手往懷中一摸,扯出一截豔紅的頭繩,才舒了一口氣。

這是姬風送給巧兒的禮物,若是按照這個腳程,說不定能趕上。

……

五人休整了片刻,重新翻身上馬,一路上日夜兼程,隻用了三天就進了淮中地界兒,再有幾十裡就到牛頭山了。

楊興眺望著牛頭山的方向,說道:“要不咱們乾脆彆歇了,連夜回去,在山上睡著也舒服。”

姬風看了看前方伸手不見五指的路,說道:“算了吧,前麵有一段極窄的險路,一不小心踩上斷崖,掉到黃沙水中必死無疑。今兒天上連個月亮都沒有,還是穩妥一些,明兒天亮以後再回去吧。”

姬克也勸道:“是啊楊興,你急什麼呢?咱們奔襲了這麼久,我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這腰和屁股一碰就疼得要命,你饒了我行不行?讓我歇歇吧。”

石秀往火堆裡丟了一截木頭,說道:“此時夜色正濃,再有一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天亮了再走,彆在最後這點路上出岔子。”

楊興掃了眾人一眼,也隻得重新坐下,姬茂和楊興輪流守夜,各守了一個時辰,天剛亮楊興就叫醒了四人。

“天亮了,咱們快點回去吧。”

姬風揉了揉眼睛,認命地爬了起來,隨手洗了把臉,翻身上馬。

姬茂從包裹裡取出兩個野菜餅子,掰開了分給其他人:“咱們的乾糧就剩這些了,剛好吃完。”

……

半個時辰後,五人回到了牛頭山下。

天空猶如被濯洗過一般湛藍無際,牛頭山上鬱鬱蔥蔥,黃沙水奔騰不息。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土腥味,夾雜著水汽,這是牛頭山下特有的味道。

姬風深深吸了一口,笑道:“還是咱們山下舒服。”

馬上就要到家了,另外幾人的心情很是不錯,上山的路最廢馬腿,幾人都選擇了步行,手中拉著韁繩,一路說說笑笑。

姬克略帶不舍地說道:“這趟貨辦完了,這馬就不是我的了。也不知道是留在寨子裡公用呢,還是會被寨主賞給彆人,真舍不得。”

姬茂答道:“你好好乾活,彆總想著做哪些漿洗縫補的活計,等你哪日立了大功,還愁沒馬賞給你嗎?”

姬克立刻禁聲,不再言語了。

姬風安慰道:“姬克,回去以後好好和楊叔叔學醫術,過幾個月我再到楊屠城把你的醫書取回來,等你治好了一百個人的病,我爹一定能賞你一匹馬!”

……

路行即將過半,一直沉默的楊興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其餘幾人也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姬克狐疑地問道:“都走到這兒了,怎麼沒見守山的哨子?”

“都停下來。”石秀說道。

姬風從懷中取出骨哨,抵在唇邊吹了一陣,哨聲傳出好遠,可四周卻依舊靜悄悄的。

“怎麼回事?”姬風擰著眉,看向了其餘幾人。

楊興把手中的韁繩甩給姬茂,說道:“我上去看看,你們速速跟上來。”

“我也去!”姬風將手中的韁繩甩給了姬克,快步跟了上去。

石秀和姬茂對視一眼,也追了上去,留姬克一人在原地,牽著五根韁繩。

姬克見四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中,人命般地歎了一口氣,將五匹馬的韁繩連在一起,繼續向山上走去。

誰叫他的體力最差呢?

……

快到山頂時,四人發現了打鬥的痕跡,一處樹乾被人用斧頭一類的鈍器砍出了一個深深的口子,地上還有一灘乾涸的血漬。

姬風湊到了樹乾上的那個口子聞了聞,說道:“還有股生木頭味兒,也就是這一兩日留下的。”

楊興蒼白著一張臉,就要往山上衝,卻被姬茂一把拉住了。

“你先彆莽!”姬茂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看向了蹲在血漬旁的石秀。

“不是說下月初七嗎?還沒到啊,怎麼回事……”姬茂低聲呢喃著。

“什麼下月初七,什麼意思?”姬風厲聲問道。

為了避免女兒擔心,姬大勇並沒有將石秀的計策告訴姬風,其餘人自然也沒有多嘴。

石秀陰著臉,低聲道:“風兒,再吹,吹求救哨。”

“嗯!”

姬風將骨哨抵在唇邊,一串急促而又尖利的哨聲傳出,驚飛了林中的鳥兒。

四人等了良久,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我去看看!”姬風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跑。

石秀快步跟了上去,囑咐道:“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著!”

這一次,姬茂和楊興都沒有聽從石秀的吩咐,堅定地奔跑起來。

……

四人朝著山寨的方向一路狂奔,姬風感覺一股火辣辣的刺痛從胸腔中傳出,呼吸中都帶著一股灼熱,可她奔跑的速度絲毫不減,就連被樹枝,雜草刮到身上,也感覺不到疼痛。

穿過一道巨石陣,雙崖寨的大門就在眼前,幾人高的木門被人撞破了半扇,一半倒在地上,一半洞開著,就連哨塔上也不見人影。

出事了!

若之前還抱著幾分僥幸的話,看到山寨大門的這一刻,猶如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中炸響。

姬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以頭搶地,還好在最後時刻硬生生扭轉了身形,不等站穩,便又奔跑起來。

山寨內,滿目瘡痍,到處都能看到已經乾涸的血漬,還有隨處可見的焦黑……

可就是,沒有見到人影。

無論是活的,還是屍首,一個也沒有見到。

姬風被另外三人超越,跑在了最後,不過四人此刻的目標一致——議事廳。

一陣風,吹來。

乘風而來的,是幾人都已熟悉的味道。

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