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卡戎一拳揮出，少年直接被揍飛出去，撞到擂台邊緣的鑄鐵立柱，痛苦地啊了一聲。
四周靜了一瞬，雖然少年看著瘦弱，但敢走上擂台，人們都以為他至少有點躲避的本事，沒預料到少年竟然這麼弱雞。
緊接著叫罵聲響了起來，一些押了少年勝出的觀眾暴怒如雷，恨不得衝到擂台上把少年提起來揍。
卡戎兩步走過去，鐵鉗般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脖子，將他提起來——
“打死他，打死他！”“卡戎，打啊！彆手軟！”“草草草！你個弱雞好歹撐一分鐘啊！”
少年瞪大眼睛，拚命去掰扼住脖子的手掌，窒息感讓他像垂死的魚那樣張大了嘴巴。
“這個卡戎要直接把人掐死嗎？”
馮變了臉色，從人群中擠到裁判旁邊，“這人快被卡戎弄死了，你沒看見嗎？快點叫停！”
裁判習以為常，滿不在乎地回道：“加西亞沒有張口認輸，我們不能終止比賽。”
馮怒氣衝衝：“這根本不是比賽，而是虐殺，你這樣我要到政府廳舉報你們。”
“先生，我們是合法合規的搏鬥場，上搏鬥台的選手都簽過合約，不論生死，整個維克市的搏鬥場都是這個規矩。況且——”
“放開他。”
清晰的三個字響起，馮和裁判同時抬頭一看，擂台上出現了第三個人。
“先生，先生你不能上台，比賽還沒有結束。”裁判高喊的同時跟打手比手勢，示意他們趕緊把擂台上的觀眾拉下來，“先生你不能破壞規矩！”
謝靈置若罔聞，盯著卡戎：“放開他。”
卡戎雙眼赤紅，挑釁般地回望著他，手背青筋畢露，五指漸漸收攏——少年的眼珠凸了出來，發出模糊的呼呼聲。
謝靈眼底結冰，摘下帽子往台下馮的方向一扔，緊接著就出了手！
這是一刹間的動作，又快又狠，幾乎令人看不清。
卡戎的下巴被打錯了位，眼見又一拳迎著腹部而來，他不得不鬆開少年去擋。
謝靈並不戀戰，收拳橫踢，趁卡戎躲避的間隙，一把攬起少年，急急往後退，動作敏捷地跳下擂台。
“先生，你這樣是違規的！”幾個打手朝他圍過來，裁判高聲厲喝，“你不能打斷比賽！”
觀眾都在看熱鬨，卡戎發出恐怖的喘息聲，強行給自己的下巴正了骨，呸地吐出一口血沫。
而謝靈隻問少年：“你認輸嗎？”
少年還沒緩過神，驚恐茫然地看著他：“我，我認輸。”
“他認輸了。”謝靈抬眼掃視逼近的人，目光停在裁判臉上，斬釘截鐵道：“他說他認輸，現在比賽結束了。”
“……”
裁判一時間不知說什麼，隻見卡戎站在擂台上，朝謝靈勾了勾手指，灰綠色的眼珠布滿血絲，眼神簡直要吃人：“我可以放過他，但是換你上台跟我打。”
“換我？你確定？”
“我、確、定。”卡戎一字一頓，露出血腥的笑容。
謝靈平淡地點了下頭，看向馮：“馮，看好他。”
馮伸手去扶少年，叮囑道：“你小心點，他下手很黑。”
“讓我們恭喜卡戎今晚的第二場勝利，這是他本月的第十三場連勝。”裁判反應過來，高聲宣布，“我們即將開始今晚的第三場！卡戎和這位神秘來客，究竟誰會勝出？”
“你們有一分鐘的時間押注——”
“不用押注了。”
謝靈打斷裁判，脫掉長風衣和圍巾掛在擂台邊緣的粗麻繩上。
“他必輸。”
話音落地，他躍上擂台，疾風般地掠了過去。
觀眾們屏住呼吸，忘記了說話，足足過了半分鐘之後，激烈的喊叫歡呼聲幾乎掀翻了屋頂！
裁判目瞪口呆，一時間沒有說話。
——自從來了這個搏鬥場就沒有敵手的連勝者，卡戎，居然被打得節節敗退？！
“你認輸嗎？”
卡戎被反製在地，臉頰貼著地麵，雙手被反剪在後，狼狽又難堪。
“你認輸嗎？”謝靈又問了一遍。
伴隨著這句問話，哢嚓一聲卡戎的手腕被折斷。
卡戎滿臉汗珠和血水，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我——認——輸。”
謝靈鬆開他，走下擂台。
馮抽出隨身攜帶的手帕遞過來，他毫不客氣地接了，擦乾淨手掌後，拿起自己的長風衣，重新穿上。
“謝謝，謝謝您，謝謝。”
叫加西亞的少年唯唯諾諾地湊過來，雙手捧著他的圍巾，一個勁地跟他道謝。
這搏鬥場裡實在太混亂喧鬨，謝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人拉著往外走。
馮眼神微微閃動，疾步跟上去。
離開地下搏鬥場，出了酒館稍微不那麼吵鬨了，謝靈才停下腳，轉過臉仔細打量這個少年。
五顏六色的魔法彩燈映照著他的側臉，從額頭到下頜的輪廓弧度都非常漂亮，鴉翅般的眼睫微垂著，神色顯得有些溫柔，完全不像是會在擂台上重拳出擊的人。
他可真好看。
少年看著他的眼睛，怔怔地想。
“你叫加西亞？”謝靈冷不丁問。
“是，是的。”
“我很喜歡你的眼睛，讓我想起故鄉的碧湖。”
“啊？”少年茫然地瞪大棕色的眼睛，“謝、謝謝？”
——隻是重名，他不是加西亞。
謝靈心底一涼，轉開了視線，不再看他，邁腳就走。
“加西亞，彆再去這種搏鬥場了，你的命隻夠賣一次。”
少年想追上去，“等等，先生，你的圍巾！”
救命恩人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送你了。”
少年捧著柔軟的羊絨圍巾，站在原地望著，直到那道修長的背影再也看不見。
他緩緩將臉埋進圍巾裡，仿佛還能感覺到一絲餘溫與淡淡的香氣。
“加西亞！”有人在叫他。
少年回過神，將圍巾小心翼翼地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轉身走進光怪陸離色彩變幻的光影裡。
夜裡十二點。
謝靈和馮準時回到彆墅。
進門前，馮忍不住問：“靈，那個加西亞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嗎？”
“沒什麼。”
“那你為什麼會動手？”
謝靈反問：“難道看著他被打死嗎？”
馮歎了口氣，張嘴正想再說什麼，卻見對方露出一副疲倦的神情，徑自進了大門。
夜深人靜，一樓隻亮了微弱的壁燈，謝靈的背影融在昏暗的陰影裡，緩緩地上樓。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中浮現，那樣鮮明，猶如昨日。
·
“你叫什麼名字？”
“加西亞，我叫加西亞。”金發碧眼的少年望著他，眼神緊張又專注：“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很喜歡你的眼睛，讓我想起故鄉的碧湖。”
他轉身離開時，那少年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張開另一隻臟兮兮的手，掌心是一段綴著紅瑪瑙的紅繩，“你的發繩。”
漆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背，幾縷額發垂在臉側，但他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送你了。”
少年握著那段紅繩，支支吾吾地問：“我，我可以跟著你嗎？我沒有地方去了。”
“嗯？”他回過頭，笑起來，“你想跟著我啊，也不是不行。”
“我是教會的懲戒者，你跟著我，未來可能也要做懲戒者。”
少年重重地點頭，急忙說：“我可以，我一定努力。”
“赫爾曼——”他帶著少年走向遠處的幾人，“這小孩說要跟著我們。”
·
“加西亞。”
謝靈無聲地吐出這個名字，黑暗中閉了閉眼。
次日上午。
咯吱一聲，謝靈打開衣櫃，拿出一套熨燙平整的黑色正裝。
今天中午要去維克市大教堂，必須穿著整潔體麵，鑒於他還沒有領到合身的製服，所以暫且先穿正裝。
床邊的大窗戶半開，他抬眼望著窗外，斯條慢理地扣著白襯衣的紐扣。
天空遼闊高遠，上午的太陽散發刺眼的光輝。
輕薄如紗的白雲飄蕩在遙遠的天際，時有巨大的飛空艇穿梭而過，留下長長的航行痕跡。
此時十幾公裡外的維克市航空港分外繁忙。
上一個飛空艇才停靠下客完畢，很快轟隆隆的聲音再次由遠及近。
繪有金紅花紋的白色飛空艇推開雲層，緩緩降低，最後下方的數個滑行輪接觸地麵，穩穩地滑進港口。
隻見飛空艇停穩後，鋼製門從內推開，最先出來的是特等座的貴賓乘客——隻有兩個人。
維克市中央大教堂派來的兩名牧師早已等候多時，遠從薩蘭而來的貴賓腳剛邁出鋼門，他們就連忙迎上前去。
“日安，伊文斯主教。”
這兩名牧師還沒見過伊文斯主教本人，抬眼一看，第一印象是好年輕。
作為教會的高層，貢獻值最高的主教，他的年齡與其他主教相比，確實過於年輕了。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不長不短的淺金色頭發，碧綠如水的眼睛，皮膚白皙，穿著一身純白的主教衣袍，胸前彆著一枚教會的身份徽章，整個人看起來像壁畫中的聖子般俊雅聖潔。
“日安。”
伊文斯的聲音也很好聽，像是春日裡的暖陽，他微微一笑，親切地朝他們伸出手。
他的手掌修長細膩，腕處有一圈泛舊的紅繩穿著一粒色澤溫潤的紅瑪瑙圓珠，是全身唯一鮮亮的豔色。
牧師受寵若驚，忙伸手回禮。
短暫寒暄之後，伊文斯主教與他的侍從離開航空港，坐上去中央大教堂的四輪魔法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