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訓過大半正好到2014年的春節前夕。

臨近年節放假的時候，女隊要檢驗冬訓成果，隊內組織了一次訓練展示賽。這名聽起來花裡胡哨，其實就是一次隊測，還是個有排名、每人必須比四項甚至還有媒體進場的全員隊測。

隊內一共二十二人，陸璃不在，其餘二十一人分為三隊，其中一組的七人單獨成一隊。鹿特丹世錦賽之後楊清離隊回省隊，紀煊自願調到四組，又從川隊選了一個適齡的隊員上來，於是目前的二組四人三組五人，本次比賽中四五組分彆並入二三組，組成二隊和三隊。

三個隊分彆著不同顏色的國家隊服，紅白粉三套，弄得整個比賽非常正式。

因為有媒體進場，所以新難度新成套成了焦點。

一隊從跳馬開始，二隊自由操開場，三隊平衡木首項。

一隊確實沒有愧對於其最強組的名聲，程雙的教學實力也不是虛名，七個人清一色的DTY，踺子後手翻轉體720度，這在剛進隊的時候她們可沒有這個水平。

二三隊項目時間長，比得要慢些。

平衡木開場可謂是最差的簽運，因為這個項目最難比，如果失誤了很容易影響後麵項目的心態。

平衡木世界冠軍莫蕊兒將在這個項目上打頭炮。

她相對穩定，又是沿用舊套比較熟練，確實是不負眾望順下來了。除了斷掉了交換腿結環接劈叉結環再接小翻的連接，這一套的發揮基本挑不出錯。裁判打的完成分到了8.5，但黃芸在場下已經開始和莫蕊兒商量接下來的成套拿掉這個總是斷的連接換成彆的。

“沒關係啊你們幾個，”黃芸對三組的姑娘們說，“上去秀一下我們的動作儲備就行。”

黃芸非常理解今天隊測的意義，成績上毫無參考價值，但又請了媒體來，無疑是在今年的開頭就給大眾放出去一些“萬眾期待”的噱頭。所以沒必要給小姑娘們太大壓力，反而這樣可能越能比好。

沈諾儀是第二個上平衡木的，作為這個項目的“天才少女”，她一上場就有不少鏡頭對準了她。沈諾儀清秀漂亮，手長腿長，完成分非常吃香，在平衡木上行雲流水，動作穩得如履平地。上法是個團身前空翻上木，還迅速接了一個豎分跳和交換腿180。接著，就是小翻小翻接直體後空翻加轉360度。

場下有人在竊竊私語：“她們三組好像在批發這個動作，加上全運會做這個動作的林安，三個人都能下這個連接。”

沈諾儀在木上的舞蹈相當靈動，她雙臂折起來在胸前上下轉了兩圈，隨即左手向前，臉往右歪，往下手臂的時候衝裁判方向眨了眨左眼。

一個俏皮可愛的wink。

但她的下一串是前手翻接前團180，在完成空翻動作後接了橫分跳。這個動作是個F組，完成難度可並不甜美，但沈諾儀做得相當輕鬆自如。

沈諾儀簡直把黃芸“秀儲備”的意圖貫徹到底，她狀態極好，兩串跳步之後又做了一個踺子接後團360，連接基本也都成功。下法用的是後直1080下。

黃芸高興得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

林安再上場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圍過來看了。她前麵的姚晴和季湘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成套，平衡木是季湘四項中最弱的項目，但勉強整合出來也有了個6.6的套。她主要是比較怵在這根十厘米的木頭上做動作，老感覺必須要小心翼翼。她做得有些戰戰兢兢，特彆是幾個跳步的規格，達到標準就迅速落下來，下來之後被黃芸說：“鋼絲終於走完了？”

季湘自己不擅長木頭，所以她非常由衷地敬佩在平衡木上能夠做出一些讓她覺得不可能完成的動作的人。林安在小小直360和一串舞蹈之後，做了一個立轉1080。季湘天天看林安練這個動作，但每看一次還是覺得比較震撼，這是個E組的立轉。她還做了前挺接阿拉伯團旋，季湘在自由操裡能做阿拉伯團旋兩周，但在平衡木上看人完成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立轉和阿團是林安在冬訓裡新學的，既然學成了，她就一定要展現給大家看看。阿拉伯團旋很輕盈地站在木頭上，她笑起來。最後一串是挺身前空翻，接劈叉跳，再接一個奧諾帝，最後連一個鹿結環。四個動作的長串，她做得行雲流水。下法沒用新學的後直1080，用的還是以前的後屈兩周，相對來說更穩妥一些。

林安跑過去和黃芸和顧凱擁抱，碰上要來這邊換項的段思捷和喬奕星。喬奕星和段思捷比自由操比得不錯。喬奕星的後直兩周登陸，雖然下麵墊了一塊薄薄的墊子，但很顯然是相當值得驕傲的成果，段思捷也上了快速快速接後直1080的掛串，上了一個團旋360，高度相當高。二三組一直一起訓練，她們都知道，段思捷一直在練團旋720，這種小測驗做一個團旋360不過是求穩。

季湘也摸過來，掛在林安身上。段思捷不看她，直接問林安：“她剛剛平衡木比了多少？”

林安笑得喘不過氣，她倆之間這個詭異的競爭居然是真的停不下來了：“6.6的D，8.06的E，還湊合吧。”林安被季湘從後麵捅了一下，“喂！”

季湘嘴硬道：“什麼還湊合，我明明是沒發揮好！”

林安心裡說，什麼沒發揮好，你明明每天都是這樣。但她善良，為自己嘴比什麼都硬的好友留了一絲薄麵沒有戳穿她。

段思捷有點神秘地笑起來：“那行，那我放心了。”

她在冬訓裡升級的平衡木難度她們其實都見過，季湘狐疑地看著她：“乾嘛笑得這麼狡猾？”

“放大招咯！”段思捷邊去做準備邊朝季湘說，“雖然贏不了小安，但我壓你還是輕輕鬆鬆。”

林安很艱難地抱住了季湘以免她衝過去把段思捷揍一頓。

三隊換項自由操，一隊換高低杠。比較出乎意料的是一組的楚莉突然走到林安和沈諾儀麵前，笑盈盈地和二人打招呼：“小林姐姐，諾儀姐姐，你們今天的平衡木真的很厲害，但我也肯定不會輸給你們的！”

林安摸不著頭腦，隻得禮貌應下：“……謝謝你，祝你成功。”

沈諾儀在邊上隻是笑了笑，沒有出聲的意思。

楚莉來得突然又奇怪，平時她們有時候遇到楚莉秦雪一眾人，主動和她們打招呼也被傲慢地無視，隻當是沒看見來人，或者是看不起任何人。難道今天看見她倆平衡木比得不錯高看了她們一眼？

沈諾儀把一頭霧水的林安拽走，說句：“行了，管她呢。”

自由操並非林安的主攻項目，但是為了給自己多上一層保險，她練了套能夠打團體的5.6難度的自由操。林安的腿部力量和爆發力稍欠，在跳自上都顯得弱勢，冬訓靠著轉速居然湊了兩個E組空翻，堪稱可喜可賀。

三組隊員都在自由操上發展了新難度，姚晴和莫蕊兒在自由操上變動不大，主要是她們二人在冬訓中多少都受到了發育關的影響，除了控製傷病以外還要在發育的基礎上增加肌肉力量的訓練和體能訓練，對於成套動作難度基本以恢複和小幅度提高為主。與之相比季湘和沈諾儀的自由操有了相當喜人的進展。

沈諾儀的自由操音樂選自克羅地亞狂想曲。動作串上了一個阿拉伯團旋兩周，其他都是縱軸轉體動作，她的轉速同樣出奇地快，雖然後直1260是帶了軟墊的，落地還有些踉蹌，往前奔月了兩大步還險些出界，但無疑這個F組動作是個非常大的突破。編舞上黃芸請了她當年在美國的學芭蕾舞的同學，給二三組她們一起訓練的姑娘們一起做了專門的舞蹈訓練，從編舞上就非常合樂，連邊角都做得非常好。

季湘在Z國隊，在自由操這個項目上，已經不能算是初綻頭角，而是開始逐漸展現她的統治地位。葉卓然和段思捷比完平衡木，都過來看她這套自由操，而場外的攝像機，也都對準了這片144平米的藍色場地，以及穿著白色體操服的明豔女孩。

季湘沒有在意周圍有多少人。今天這套，是她冬訓將近三個月來的成果，臨近春節了，她想跳給一個人看。

音樂改編自《Hall of Fame（名人堂）》。其實本來還有一首《La glorie a mes genoux（榮耀向我俯首）》，黃芸和季湘商量的時候在這兩首之間做了取舍，後者的節奏太難掌握，準備青奧和現階段的比賽，先以前者為主，等到了後期看情況決定是否調整音樂。

黃芸說：“隻有這種音樂配得上你。”

音樂聲起，開場音樂如同星際遨遊，場中央季湘開始跳舞，從坐在地麵上到逐漸站起來，來到場邊，旋轉著踩著鼓點到了邊角。

樂曲不帶歌詞，但她聽過這個曲子成百上千遍，歌詞也在腦海裡伴隨著音樂伴奏滾動。歌詞到“you can be the best”的時候她到了場地中央，踺子小翻帶起後直1260接前屈，BFA的連接。1260和前屈落地的瞬間恰好踩在兩個重音上，踩在“you could beat the world”和“you could beat the war”的尾音上。

季湘分毫不喘息地接了下一串舞蹈，嚴絲合縫地合上了音樂。

是啊，她想，我就是能做到最好，我就是能征服全世界。

中間的舞蹈，她從場中間翻滾再次躍起，呼應著抗爭時間與主宰命運

兩個跳步到了另一個邊角，再次助跑，起跳，阿拉伯團旋兩周穩穩落地，再次踩在了高潮句的末尾，如同她已經踏入名人堂，如同她已經將自己的名字寫入英雄冊。

這是她的理想，她就是想耀眼得如同一束火焰，把自己的名字讓全世界知曉。

再一段，是她相當拿手的旋轉，這一次暫時隻放了立轉1440接依柳辛兩周，伴隨著“you could get the gold”的節奏，她再次站到了邊角。快速快速接1080，站穩了。

季湘好像絲毫不會累，用舞蹈向周圍的觀眾傳達她的情緒。

她的野心與鬥誌，都融在了用肢體表達的故事裡。

結束串是團旋360。尾聲她定在場中央，手端皇冠為自己加冕。

沉默半晌，周遭響起非常熱烈的掌聲。這無疑是一套非常非常完美的自由操。

林安和黃芸在場下和季湘擁抱，都有熱淚蓄在眼眶。

林安和季湘抱了許久，林安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這套自由操，她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在演繹的。

“你媽媽一定看到了，湘兒，她會為你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