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夜色深沉,秋冬的草木開始……(1 / 1)

夜色深沉,秋冬的草木開始凋零,下弦月照亮了鷹嘴山蜿蜒的小路。

老郭頭循著兒子留下的記號,按照約定背著包袱小心謹慎的走到了山陰麵,亂石嶙峋的不見人。

抿著嘴,牢記大兒悄悄和他說的那件事,老郭頭包袱往最顯眼的大石頭那一放,走了幾步又轉身撿了石頭壓著。

回去的路上老頭是歇都不敢歇,就怕雞叫了回不到家叫村裡人發現他從山上下來。

天色大亮,郭家院裡,郭勇拄著拐杖看著大霧彌漫的山林。

“爹,你咋起了?”

“爹睡夠了,你喝完粥帶小山去捅捅田鼠洞,看看能掏點糧食不?”,郭勇閒話家常的把兩個兒子支了出去,也不管兒子嘴裡嘟囔著田鼠早就被石頭他們逮絕了。

日頭越升越高,但村裡就是一天早晚兩頓。所以到了正午,青山村卻隻有寥寥幾戶升起了炊煙,不用看就知道,不是裡正家就是王屠戶家。

到了傍晚,伴隨著家家戶戶忙著燒火做飯,屢屢炊煙冉冉升起,三張生麵孔就在這時走進了郭家。

郭家住得離村子遠了些,沒辦法逃難來的,哪裡輪得到挑地方,有個落腳地就已經不容易了。所以也隻有幾個不大的孩子,在追逐打鬨中看見郭勇把書瑤一家迎了進去。

郭家婆媳倒是知道點內情,畢竟書瑤母女的衣服還是她們改的。但眼下還是要演給孩子還有外人看,所以一口一個“你們可找來了”。

不到三天,繼郭勇打獵十來天一無所獲甚至摔傷回來後的又一大新聞——郭家四十年多年前逃難走失的親戚找來了。

“我咋聽說是老郭頭的妹妹?”宋嫂起了個話頭。

“不可能吧,我去雞窩摸雞蛋的時候偏頭看了一眼,院裡就站個挺年輕的一個小媳婦。”,接話的是屠戶兒媳。

“都過去老些年了,能年輕到哪兒去?怕不是老郭頭妹妹,是他妹妹的孩子還有可能。”

“你家和郭家離老遠,能看清嗎?”

石頭娘抽針拔線不緊不慢的插話:“我家石頭和他家倆小子吵架,小的那個說他表妹比我家妮子好看。”

“石頭他娘,你鞋底針腳可密。你家小子還說啥了?”

石頭娘捏著針劃過發間:“臭小子費鞋,成天亂跑。不服氣去郭家看了小山說的妹妹,回來就說小山他表嬸還有妹妹和咱村裡人不一樣……”

“能有啥不一樣的,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真是——”

“表嬸,那我知道了……”

叭叭來叭叭去,你三言她兩語,人就自己拚拚湊湊把書瑤一家的來曆捋清楚了。她們總結,書瑤一家是老郭頭逃難時走丟的妹妹的後代,書瑤他爸是老郭頭正兒八經的外甥。

至於他們一家三口為啥來尋親,說法就不一樣了。

有人說這世道難活,來投奔了;有人說,看著不像遭難,沒準是找著了來探親;也有人說,老郭頭家日子和村子大多數人家一樣,一天兩頓稀溜溜的,自己都吃不飽,不是非親非故哪能迎進去呢!

都是土裡刨食看天吃飯的人,一天忙活自己那點田地都數著粒吃。隨著書瑤一家住下不走了,村裡人更加確信是實打實的親戚上門了。

說句難聽的,這年頭是難,但誰家沒有幾個親戚,不到特殊情況,真能讓人站著看自己吃不成?

逢年過節親戚登門都還知道給人撈稠的,人來家多多少少也給帶點東西,家裡有事還得是親戚間互相幫襯。想想郭家逃難至此,就他一戶獨木難支,將心比心,有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有個親戚比什麼都強。

林嵐不愛串門,她跟著阿柳也就是郭勇的妻子正一起掩著門敲核桃剝鬆子,所以還不知道這些人這麼能白話。

這點東西還是老郭頭這兩天費勁去尋摸的。

畢竟今年收成不好,可稅是一點沒少還加了一成,搞得大家都往山裡尋摸。

往年年景好的時候,地裡拾秋的麥夠包頓餃子,山裡拾秋能攢不少山貨。核桃鬆子板栗就這麼放籃子裡再吊在房梁上,郭大山郭小山你摸一個我拿一個的還能吃到過年。

“小是小了點,敲出來真不少。沒辦法今年上麵來人把糧食一收,家家戶戶嚎著要斷頓,這不山裡都快被扒了層皮。”,阿柳看著大半碗核桃仁感慨。說起來他們家勒緊肚子也能熬過去,可是當家的非說爹年紀大了,兩個孩子又是半大小子,哪個都餓不得。

以前農閒打獵家裡都會有點葷腥,再不濟山裡的野果葛根的塊莖也能好些帶回來。

今年屬實是難,秋收完附近的山成天都有人結伴去拾秋,後來存糧一天天下去,拾秋是越去越遠。沒辦法,幾次空手而歸,當家的就琢磨著拾秋的人一趟一趟的進山,會跑的動物就往深山跑了,這獵物跑他就得跟著跑。

“這小山核桃才好呢,瑤瑤舅爺有心了,還給孩子去尋摸這老些。”,林嵐收拾著核桃殼,一邊從善如流的和阿柳聊著天。

她還不能完全適應新的親屬關係,所以都是以書瑤的輩分關係來稱呼。

不過這地方用孩子的關係來互相稱呼很平常,就拿阿柳來說,叫她阿柳、大山娘、小山娘都可以。所以林嵐這個稱呼也不算疏遠,不會讓人特彆在意。

“妹子,咱大人還能湊合,瑤瑤可不像我那倆小子那麼皮實好養。今天炒點核桃和鬆子,擀碎了給孩子做點油茶麵。”,端起兩個碗放在桌邊,阿柳手腳麻利的一拂:“我來我來,妹子你去看看瑤瑤回來沒有,她不是要洗洗嗎?水快好了。”

要不說勤快人做事不拖泥帶水呢,阿柳掃完鬆子核桃殼,往灶孔一倒,火勢大了水又滾了兩圈。

挖完野小蒜的書瑤一回來就舒舒服服的洗上了熱水澡,洗完澡她的新晉舅母還給她衝了碗油茶麵。

林嵐一邊給女兒擦著頭發,一邊問著她今天過得怎麼樣。

張嘴就要喊媽的書瑤聽見她的新晉舅母正在訓斥兩個哥哥帶她進山,兩個哥哥一口一個娘啊娘啊的叫個不停。

得,她還是小聲點,她都能聽見外麵的,保不準外麵也能聽到。

“娘,我去轉了一圈。這地方就是傳統的農耕經濟,但是收成低。咱家要是買地,銀子一花就徹底套牢了,做佃戶更不是什麼好出路,還是得進城。”

“我也和大山娘聊了,除了種地,村裡人還進山采集野菜野果,就這都不敢放開吃。青山村既不靠水,我和你爸又不會打獵,漁獵為生是指望不上了。”

職業女性林嵐在自己的領域深耕多年,碩果累累。沒想到一朝穿越,自己會被生存這點事難住。

“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娘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重操舊業了。”

“有啊!那可太有了,等我爹把東西一變賣,咱再確定文字是怎麼個情況,有基礎學起來快,邊學咱再邊看看以後的路怎麼走。”,樂觀的書瑤安慰著她媽,路是人走出來的。

而且,沒有條件創造條件。新時代女性要在古代工作看似難,但是又不是不可能。隻要有希望,那就乾就完事了!

“行,那咱全家一起創造條件,娘還想送你去上學,掙點錢給你請個先生……”

“我都不敢相信,娘,你是有職業病還是學習腦?”

痛苦麵具一戴,書瑤想靜靜。

書成業一回來,就把阿柳給書瑤衝的油茶麵喝了,一抹嘴讓女兒悄悄送回廚房。

門一關,一家人圍觀著新鮮出爐的戶籍和銀子。

“這碎的你們娘倆一人揣點,這兩個整的我有用。”

林嵐知道老公心裡有數,以前家裡的不動產都在她和書瑤名下,存款她也知道,需要用錢書成業也會說。所以在錢這方麵她向來不多問,何況是現在,說有用肯定是有用處。

“行。”,林嵐把碎銀子一分為二。

“爹,鏈子和鐲子,就換了這麼點?”,鏈子是細了點,但書瑤記得那個鐲子可不便宜。

要不說閨女隨爹,書成業美滋滋的從懷裡掏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包東西:“閨女隨我,有經濟頭腦。這些銀子用鏈子換的,鏈子和上麵那個小墜子的工藝精巧,我去鋪子裡先看了一圈再去的當鋪。”

“留著有大用,我跟你們說,這地方屁大的地方也叫城,真有意思。鐲子我看他們是真想要,商量了半天硬是要我開價。”,停頓了一下,書成業拍著大腿說:“這就叫奇貨可居,我才不當!咱留著去大城市換套房。”

書瑤也拍了大腿,還是拍的她爸的:“那個那個,買糧!爹,彆忘了。”

看著女兒上心的樣子,林嵐也叮囑:“戶籍確實重要,這事解決了,彆忘了打聽下糧價。咱在阿柳家不好白吃白住的。”

“不能,這咋能忘記,我留這兩錠銀子就是置辦東西的。”揉著女兒的小臉,書成業碎碎念道:“今天時間緊,不然先給你們母女倆置辦兩身換洗衣裳。再給我瑤崽買兩包糕餅,給我老婆買牙粉,買擦臉的,這破天氣乾死了……”

一家人就這麼輕鬆地閒話家常,互相分享了一天的經曆。

鐲子放回空間,書瑤把玩著兩個小銀錠子,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驚歎:“娘,你看——”

和碎銀子不一樣,兩個小銀錠用白銀熔鑄而成,上麵有年號和幣值。

這也讓書瑤和林嵐鬆了口氣,這字她們認識。

秦隸漢隸的先不管,文化歸屬感總歸是讓人對自己的認知和思考有了來源,對生活和所處的大環境有一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