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有些尖銳,但在陸清霜麵前的兩個人毫無心理負擔,又十分默契地點了點頭。
江望月微微蹙眉,回想了下謝臨安平時裝柔弱的神情,她將眼尾稍稍下壓,做出委屈又無奈的樣子:“雖然我們也很想救他們,但您看,我們兩個年紀小,都隻是學了點皮毛。”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一個柔弱的武夫。”隨後又指了指謝臨安,“他,一個體弱的半吊子耍劍的。”
“讓我們去救人,那不是救人,是讓我們送命。”
謝臨安十分配合地捂著嘴咳了兩聲,接住話頭補充道:“我們實在是有心無力,與其把我們留在這裡,不如讓我們去找援兵。這樣還能儘早解決你們說的麻煩。”
兩人皆是一副誠懇的神情,像唱雙簧般把事情推脫掉。陸清霜都快氣笑了,但眼下他才是有求於人的那個,隻得放低姿態繼續說好話哄著,拿軟刀子威脅。
“畫裡十分危險,會不斷消耗人的精力和生命。再拖延下去,你們的同伴怕是等不到你們搬救兵來。”陸清霜語重心長地勸道,“不如你們先向宗門傳訊,隨後進畫裡救人,這樣也算是做了兩全的準備。”
江望月神情略有些古怪地看著陸清霜,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直白又委婉勸她去送死。要是換成責任心和團體意識強的人在,怕是真要被勸動,一頭紮進畫裡被當成養料。
但在這裡的兩個人可都是惡毒反派配角,向來是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讓他們主動送死是絕不可能的。
江望月裝模作樣地安撫道:“城主放心,被困在畫裡的那兩人沒什麼大本事,就是命比較大,不會輕易死掉。我們倆要是被困在畫裡,那才是真的求救無門。”
聽到這些話,陸英和陸清霜都有些繃不住,他們一個被人用刀架住脖子差點一命嗚呼,一個被人用球踢中心口到現在還疼著,就這凶神惡煞的模樣,哪裡像是會需要求救的人。
陸清霜維持著城主的風度,握著茶杯的手又緊了幾分,隨後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在下不會阻攔兩位的決定,隻是希望兩位考慮清楚,畫靈留在蒼溪城近千年,衍化至今,幾乎要與蒼溪城融為一體。畫裡畫外的區彆,已經沒有這麼大了。”
茶杯碰到桌麵發出一聲輕響,陸清霜看向門外的天空,嗓音多了幾分暗沉:“從你們來到蒼溪城開始,就已經進入了畫靈的控製範圍,進城容易出城難。救我們也是在救你們自己,當然若是你們想一直留在蒼溪城,在下也是歡迎的。”
氣氛轉瞬沉默下來,壓抑地讓人說不出話來。江望月見一旁謝臨安臉色蒼白,一手按住膝蓋的顫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看起來是暫時不能靠他和陸清霜談了。
江望月沉思片刻,試圖將零散的信息片段組合成有效的線索,但她發現缺了幾個速通這段劇情的重要線索。
“時間不早了,兩位不妨先在此處住下,城主府有許多空著的客房,在下帶兩位過去。”
陸清霜站起身,引著幾人到後麵的客房。
長廊蜿蜒至深處,穿過圓形拱門就是客房所在,拱門上有一塊牌匾,寫著“方正德馨”四個大字。
周圍的建築總給江望月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確信不管她還是原身都沒有來過這裡。她腦袋裡閃過零散片段,還沒等細想,身旁一個黑影倒下去。
江望月手疾眼快把人撈了過來,順勢打橫抱起。看見謝臨安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她嘖了一聲,沒到謝臨安這麼快就倒下了。
見陸英和陸清霜麵色有些怪異,江望月挑了挑眉沒多想,隻客氣地道:“有勞城主找個近些的客房,我師弟體弱,可以的話儘量讓他早些休息。”
陸清霜將最邊上的客房門打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和露營一起離開。
江望月把人抱進房裡安置好,饒有興致地搬了張圓凳坐在床邊。觀察好一會都不見謝臨安睜眼,她俯身湊近,低聲道:“彆裝了,這會兒沒人在。”
謝臨安偏頭躲過,直起身無奈地看向江望月,“師姐,不要離我這麼近。”
江望月退開些,身體坐直,關切道:“嗯,你身體怎麼樣了?”
“沒事,剛剛突然昏過去。”謝臨安嫻熟地放輕聲音,進入裝柔弱的姿態,“不知為何,來了這裡就開始有些身體不適,精神也倍感疲憊。”
江望月很上路地從護腕裡取出一瓶丹藥,倒了一顆給謝臨安,“喏,安神的藥丸,師弟不用客氣,儘管吃。”
……這人摳門到隻給一顆藥了。
謝臨安心下有些憋屈,但還是乖巧地接過藥丸吞下去。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江望月問道:“師弟,有沒有覺得這裡很眼熟?”
他心頭一顫,背後冒出點冷汗,麵上卻是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沒有,師姐覺得眼熟嗎?”
江望月笑眯著眼,溫和道:“這裡很有可能是你以前的家。”
“不可能。”
謝臨安幾乎下意識地反駁,他的記憶缺失過一部分,關於家的印象隻剩下模糊的碎片式記憶,有唱歌哄他入睡的母親、開滿鮮花的院子……還有衝天的大火、尖叫和鮮紅的嫁衣。
忽然間,他想到陸清霜說的那個故事和看他時的眼神,整個人僵住。如果這真是他的家……那也太過離譜了。
江望月見謝臨安陷入沉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嗨呀,管它是不是,就算以前是現在也變成陸清霜的地盤了。而且不是最好,”她笑容燦爛,像是特意安撫謝臨安的情緒,“這裡很快就會化為灰燼。”
謝臨安沒由來地渾身一抖,他忽然感覺江望月在生氣,卻猜不到她生氣的原因。
江望月眼中的笑意嘉盛,她的聲音有種萬分想知道答案的急切:“謝臨安,你知道變成厲鬼的大妖怪該如何除掉嗎?死後被厲鬼汙染的冤魂要如何解決嗎?”
這一刻的江望月明明在溫柔地笑著,竟無端讓謝臨安感到有些害怕,心臟跳動的速度變快了點。左手無意識地顫抖著,謝臨安低頭瞥了眼發顫的手,用右手覆蓋住。
他的思維像是被劃分成兩塊,一塊混亂又清醒地分析自己的狀態,另一塊有條不紊地給出答複:“一般是封印和斬殺,超度和淨化的難度太大,所消耗的靈力不是我們能承擔的起的。化作厲鬼的大妖已經與妖和鬼不一樣,僅憑我們的實力,怕是無法直接斬殺。”
“如果商陸那裡有合適的法器,可以先將他們封印起來,帶回宗門讓長老他們處理。如果沒有法器,那我們隻能拚一拚,要麼殺了厲鬼,要麼保命等到宗門來救人。”
謝臨安說完,靠著床架緩了緩,忽而問道:“師姐是怎麼知道畫裡的是變成厲鬼的妖?”
妖變成厲鬼是不太常見的,尤其還是在凡俗界。
“我猜的。陸清霜講故事沒把最關鍵的地方告訴我們,陸英嘴裡應該也套不出多少話了。”江望月手指輕扣著床沿,“今晚我們去找找線索,城主府應該有專門存放年曆記事的地方。”
江望月想了想,把丹藥給了謝臨安,“你先好好休息,晚點我再來找你。”
——
回到自己的房間,江望月利落地鎖門,壓低聲音召喚:“圓夢係統666。”
稍時,一隻小浣熊“嘭”地出現在房間裡。它抬起爪子友好地揮手打招呼。
【圓夢係統666,誠心誠意為您服務,好久不見,您看起來起色還是那麼好。您決定好您的第二次求助了麼?】
江望月伸手摸摸小浣熊的腦袋:“不是求助,是之前你答應我的每天半小時的聊天。我有很多想問你的。比如,為什麼劇情打亂了?蒼溪是下山後很久的故事,為什麼提前了這麼多!”
被壓製住的慌亂和害怕,在此刻一點點泄露出來。江望月在和謝臨安談話的時候,其實處於高度緊張中,腦袋裡想過很多瘋狂的想法。
有那麼一瞬間,江望月想不如直接團滅了,但勉強保留了一絲求生意誌。
【您聽說過蝴蝶效應麼?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您就是那隻蝴蝶,您的所作所為會影響到劇情的發展。雖然劇情發生時間提前了,但是劇情內容還是和以前一樣。】
可是,不同的時間發生同樣的事也會帶來不同的後果,這些小浣熊並沒有說。
“但劇情從一開始就變了,真正的江望月是在這個劇情裡經脈被毀,而我進入這個所謂的書中世界開始,經脈就已經被毀了。”
江望月回想著這陣子的經曆,忍不住捏了捏小浣熊的耳朵:“而且,發生了很多書裡沒有的劇情。”
【這是為了保證您的劇情體驗而做出的自動修正,如果全部按照書裡描述的幾天後、幾個月,甚至幾年後,直接將時間跳轉,對您來說會造成不良的影響。】
小浣熊貼著江望月的掌心蹭了幾下,抬眼和她對視。
【比如記憶錯亂,人物性格突變被人發現,目前的模式,已經是對您做出最大程度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