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和山上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眼前是熱鬨的古鎮,吆喝聲、食物的香味充斥四周,所有人都是靠雙腳走路。身後是綿延的群山,山上靈氣充裕,各式各樣的法術,時不時有人禦劍飛行。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天塹將雙方隔斷,江望月感覺到荒誕和深深的割裂感,卻又無端生出一股真實感和親切感。她打從心底鬆了口氣,露出抹毫無負擔的笑容。
江望月回頭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三人麵上凝重,她疑惑地問:“發什麼什麼事了嗎?”
謝臨安抿了抿唇:“這裡不是真正與師門相連接的城鎮,也不在修仙界。”見江望月一臉疑惑,他又解釋道,“這裡是凡俗界,我們會受到許多限製。”
他還想再多解釋幾句,就聽江望月問他,書靈是不是在這裡。他拿出羅盤用靈力催動,不多時羅盤發出一道光芒。
“是這裡,但無法找到更精準的方位。”
江望月也沒指望上來就能找到書靈,她看著幾人問道:“你們誰帶錢了?”
沉默在幾人之間彌漫開來,江望月心領神會,既然不是修仙界,那流通的錢幣就不是靈石,一個修仙者身上也極少帶金銀。
簡單概括一下,沒錢。
她突然想起什麼,疑惑道:“大師兄不是給了銀兩嗎?”
謝臨安麵上有些尷尬,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錦囊,倒出四塊靈石和四塊食指指甲蓋大小的銀珠。
這是大師兄在把他們扇飛時塞給他的,分量之輕就和大師兄對他們的心意一樣。
江望月握緊拳,腦袋裡分道揚鑣的想法愈演愈烈。她剛張嘴想說大家進城分散開來找書靈的蹤跡,謝臨安卻突然出聲截斷她的話。
“師姐,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少年的臉上帶了幾分茫然和無措,見好一會沒收到答複,他摸出通訊器辦垂著眼眸,“要不試試用通訊器給大師兄傳訊?”
他抬眸看向江望月,一邊用眼神詢問著,一邊晃了晃手裡的通訊器。
江望月咬著後槽牙,麵帶微笑溫柔道:“不必因為這種小事驚擾大師兄,我們自己先想想辦法。商陸師兄有無高見?”
商陸板著臉:“東西一人一份,先進城查探書靈的蹤跡,其餘的稍後再議。”
說完,牽著一臉疑惑的華細辛朝城門走去。
華細辛總覺得自己在無形中錯過了什麼,悄悄問道:“師兄,怎麼了?”
“沒事,你不用費心管。”
見兩人走遠,江望月也跟上去。謝臨安收好通訊器跟在她身邊,心裡閃過諸多情緒,臨行前大師兄讓他看緊江望月,彆讓人跑了。
他沒考慮過江望月想借機離開,雖然江望月離不離開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但大師兄的命令還是要聽一下的。而且江望月現在就離開,對他們幾人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不過,江望月真的想離開啊,她還真是變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謝臨安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從仙凝草事發之後,所有的事都向著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就像是野馬脫韁、巨石落水,肆意不受控製地向著未知的方向前進。
他抬頭看著天空,天還是那片天,卻好像能看出幾分不同的色彩,讓人感覺輕鬆許多。他無法形容心底湧起情緒是什麼,硬要說的話,或許就是高興吧。
難得的,不帶任何利益的高興。
——
城裡充斥著雜亂的氣流,嘈雜的聲音四起,江望月很難分辨出書靈的氣息,她呼出口氣,抬眸看向周邊的攤販,肚子發出咕嚕聲。
糟糕,她沒有辟穀。
這就意味著除了住宿,她還要比謝臨安他們多一筆吃飯的支出。對於本來就貧窮的幾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謝臨安顯然也意識到這點,他和商陸對視一眼,提議道:“先找個地方歇腳吧。”
商陸頷首讚同,幾人尋了最近的一家客棧,點了壺最便宜的茶水,一人倒一杯茶壺便見底了,所幸茶水能免費續杯。
或許是頭一回下山,華細辛的神色難掩興奮,雙眸亮晶晶地看向商陸:“師兄,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先說說書靈的事,我這裡掌握的信息也不多,都是藏書閣裡的資料和長老們提過的。”
藏書閣是祖師爺一手打造,其間收集書卷萬千,因四周七座山峰環繞,便取名為青山閣。後來祖師爺以青山為名,在此處建立青山宗,
器物受到蘊養產生意識幻化獨立形態,稱之為靈,書靈誕生的時間沒有記錄,突然有一天就冒了出來。書靈掌管藏書閣內的禁地,平日裡不會出現,隻有受到傳喚時才會顯露真身。相傳書靈掌握藏書閣中所有書卷的信息,包括藏在禁地裡的禁書,得到書靈就等同於得到整座藏書閣。
江望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麵,她懶散地問了句:“幻化成人形後的書靈,會固定模樣嗎?”
商陸點點頭:“會,但可以變出虛假的模樣示人,但真正化形的模樣會固定。我們之前見到的小娃娃也無法確定是不是它真正的化形。”
沉思片刻,江望忽然道:“不是,應該再長大一點。”
“為何?”
肚子咕嚕一聲響,江望月有些忍不住了:“我餓了。”
華細辛見狀,很是上道地遞過來一瓶丹藥:“這是辟穀丹,江師姐吃一顆吧。”
丹藥入肚緩解了胃裡的灼燒感,但仍是餓的。
江望月借著衣袖遮擋,從空間行囊裡掏出一塊餅子,這是她在師門的廚房裡偷拿的,怕路上餓肚子特意裝了半個行囊的吃食。她零零散散帶了許多衣服、銀兩和靈石,搬空了原書中江望月的整個小金庫,甚至帶上全套家具。
如此齊全的準備,一來她是怕路上出現什麼意外,二來她確實有半路逃跑的打算。
沒想到想在就用上了,她慢吞吞吃著乾巴的餅子,時不時喝兩口水。忽然聽到兩聲噠噠的敲桌子聲,她抬眸瞧見商陸沉著臉看過來,心裡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江望月咽下嘴裡的餅,壓著火氣道:“沒看見彆人在吃飯嗎?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彆急,反正急也沒用。”
她吃完餅,用手帕擦了擦手,又喝了杯水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們在外麵觀察的時候,是不是有一段時間什麼也看不見?那會我被書靈封閉在空間裡,與我結契時,它的形態是個小少年。即便不是它真正模樣,你們覺得以幼童和少年的形態在外遊走,哪個更方便?”
“可是,它既然會變換模樣,又為何要以真正的形態示人。假象不是更能隱藏麼?”
華細辛有點不理解,為什麼一定要知曉書靈的化形,書靈又不會滿大街的跑。
商陸無奈笑了笑:“凡俗界靈力稀薄,維持假象會消耗靈力,對書靈來說沒必要。我們如今對書靈知之甚少,也不知它為何來凡俗界,查起來毫無頭緒,隻能依靠書靈的外形,慢慢在這城裡找人。”
說完,他看向謝臨安,又迅速瞥了眼江望月。
謝臨安眼眸裡滿是期冀地看向江望月,溫聲問道:“師姐與書靈接觸比我們都多,有沒有發現些什麼?”
江望月幽幽看了謝臨安一眼,忍不住歎口氣,果然人是要對比才有差彆。她之前不明白原書裡江望月為什麼會喜歡謝臨安,現在終於能理解一些了。
好顏色好嗓音和偽裝的好脾性,在這一眾紛擾雜亂又滿是排斥的聲音裡,顯得格外難得。
畢竟,誰不喜歡彆人拿軟和的姿態與自己說話呢?
江望月勾起唇角,語氣謙虛道:“算不上什麼發現,隻是些猜測。”她頓了頓,“我懷疑我們進入禁地就是書靈有意為之,借由我們離開藏書閣。它能在藏書閣待那麼久,如今突然想離開,肯定是外麵出了事且與它有關。”
商陸皺著眉:“你如何確定?藏書閣每日都有弟子看守,真想出去隨便找一個人便是。分明是你打開禁地,牽連我們。”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被華細辛拉住衣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
江望月掏了掏衣袖,摸出四塊核桃糕:“來,吃點核桃補補腦子。彆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那天晚上你們不去藏書閣就不會有這種事。還是說你們真覺得書靈隻針對我一個人?”
“商陸師兄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沒本事。這事,恐怕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她吃著糕點,甩鍋甩地理所當然。這些隻是她沒根據的猜測,歸根到底他們的下山是劇情安排,但她也不能直白地告訴他們。
華細辛捏起核桃糕吃了一小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四人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商陸先開了口:“先在城裡住下,打探打探消息。”
幾人在城裡逛了一圈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眼看天色漸黑,便打定主意露宿野外。出門在外,得省著點錢。
好不容易找到一座荒廢的道觀,勉強收拾一番,四人就著客房的大通鋪休息一晚。許是出到凡俗界受了很大的影響,剛躺到通鋪上,四人便睡著了。
遠處傳來不太分明的嗩呐聲,不多時又有鈴鐺的聲響。許久之後,聲音才逐漸遠去,好不容易安靜片刻,耳畔響起幾道輕輕的呼喊聲。
嘖!
江望月煩躁到極點,猛地睜開眼睛直起身:“煩不煩啊,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
察覺到自己被束縛住了,江望月用力掙脫開,她揉了揉疼痛的手腕,皺眉看著周圍詭異的鐵欄杆。一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關在牢房裡,簡直糟透了。
一旁的華細辛淚眼盈盈,輕聲喊了句江師姐。她壓著哭音,委委屈屈開口:“師姐,我們被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