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樹林多，灌木叢也多，蘑菇最愛的就是這兩種地方。

兩個小哥兒邊采邊聊天，約莫半個時辰，小背簍裡就半滿了，安雲的背簍裡光雞油菌就占一大部分了。

往裡麵又走了走，幾棵紅果子樹也已經綴滿枝頭，紅果子雖然個頭小小，兩個大拇指那般大，但汁水充分，村裡小孩大人都是愛吃的。

既然碰到了，那肯定要多摘點回去，安雲放下背簍伸手夠了夠枝丫，

“明哥兒，我來壓著，你先摘些。”

明哥兒點點頭，紅果子長得密，手速快些的兩個人打著配合，不一會明哥兒的小背簍就滿了，兩人換過來，安雲惦記著明哥兒力氣小，讓他伸手夠著那些低點的枝丫壓著，多換幾棵樹，背簍也就滿了。

“雲哥兒，歇歇。”

明哥兒從口袋掏出手帕，擦擦手，把手帕遞給安雲，又拿了一條手帕擦了擦幾個紅果子，遞了三個果子給安雲，

“快嘗嘗，今年的紅果子感覺汁水特彆飽滿，摘完紅果子，手都被染紅了。”

安雲接過來咬了一口，確實又甜又多汁，剛想說話，卻猛地聽到一聲淒慘的叫聲，

“明哥兒，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聲音？”

明哥兒停下手裡的動作，仔細聽了聽，

“救命！救命！啊啊啊，好疼啊。。嗚嗚嗚”

“聽著像是個孩子的聲音，從北麵傳來的！”

安雲驚呼一聲，背上背簍和明哥兒趕忙向北麵小跑去。

終於看到在顆樹下，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正哇哇哭著，明哥兒一眼認出來，這孩子是仁裡叔家的小孫子二虎。

“二虎，怎麼了？”

“嗚嗚。。明哥哥。。我。我被蛇咬到了腿。。好像是毒蛇。。好疼。。。嗚嗚嗚。。”

二虎露出小腿上的兩個冒著血的傷口，安雲和明哥兒趕緊放下背簍上前：

“二虎，不要害怕，放鬆下，是在這棵樹這邊被咬傷的嗎？”

看到二虎點頭，安雲皺著眉頭對明哥兒說

“明哥兒，先前咱們擦手的手帕還在嗎，我給這孩子紮下腿，你有帶水嗎？”

“手帕在的，都有。”

明哥兒遞了手帕，怕一個不夠，今天帶的三條手帕都給了安雲，又從背簍裡麵掏出水壺給遞了過去，看著安雲快速地在咬傷附近關節緊緊包紮，又用清水衝洗傷口，他緊張的對安雲說：

“若是在這棵樹下咬傷的，咱們得把他帶遠一點，雲哥兒，我們先帶他離開這裡吧。”

二虎聽著兩個哥哥井然有序的為他救治，也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忍著疼收起眼淚齜牙咧嘴地向他們倆感謝“謝謝兩個哥哥。”

兩人怕動著二虎被咬傷的腿，抬著二虎往回走了些距離，但是八歲的二虎也是有點重量的，下山去村裡秋叔的醫館的路不近，明哥兒便提出讓懂的救治的安雲先留下照顧二虎而他自己先下山找人來幫忙。

眼下隻能這樣，兩人放下二虎，明哥兒立刻就向山下跑去，安雲試著從傷口擠出毒血，秋叔教的急救辦法，安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是二虎卻開始意識模糊了。

“二虎！二虎！”

安雲拍了拍二虎被蛇毒感染而逐漸失去血色的臉，現在隻能進行臨時的治療，看明哥兒下山的速度，若是在田裡碰到大人，再過一小會他們應該就上了，二虎被送醫救治的時間就更快了。

安雲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一邊喊著二虎讓他清醒一邊繼續擠出毒血。

另一邊，看著柔弱的明哥兒，正拚經全力的向山下跑去，比平時速度快了好些，好在挨著山下的農田裡好幾戶人家都在乾活，他趕忙喊道：

“天叔！海叔！川叔！快！快上山！！二虎被毒蛇咬傷了，在上山路上，雲哥兒正在幫他處理！快去把二虎帶下來！”

“什麼！！我現在過去！”

三個大人丟下手裡的鋤頭，急急忙忙向山上跑去，川叔邊跑邊向明哥兒喊道：

“明哥兒，去醫館喊下秋叔，和他詳細說下！”

“知道的川叔！你們快去救二虎！”

明哥兒一路跑到村裡老中醫館，喊道：

“秋叔！秋叔！二虎在山上被毒蛇咬傷了！”

正在曬草藥的秋叔和桂花嬸子聽到心裡一驚，秋叔趕忙問道：

“看到是什麼蛇了嗎？有處理傷口嗎？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明哥兒喘了口氣，連忙回道：

“不知道是什麼蛇，二虎說像是毒蛇，那傷口一圈已經又紅又腫，直冒黑色的毒血，雲哥兒留在那裡照顧他，剛也喊了幾個叔叔上山帶二虎回來。”

桂花嬸子心裡著急，忙衝從屋出來的老二說：

“蒼術，去你仁裡叔家去，告訴景青他家二虎被毒蛇咬了，幾個叔伯上山去救了，讓他直接來醫館，先不要讓你仁裡叔知道，他年紀大了，又隻有二虎一個孫子。”

秋叔作為經驗豐富的老中醫，聽完明哥兒的話心下了然，咬傷二虎的應該是後山不常出現的花斑蛇，被這種蛇咬到，一個時辰沒得到救治非死即殘，眼下也沒有配不齊百毒解藥丸，好在安雲已經在那邊救治，便開口對明哥兒說道：

“明哥兒，你先彆急，安雲跟我學過救治，大人應該很快帶他們下山，你先跟你桂花嬸子屋裡喝點水。我去配下藥方。”

桂花嬸子拉過明哥兒帶進屋裡，看著明哥兒喝了兩大碗溫水又緩了一會，摸摸他的頭安慰道：

“ 不要擔心，好孩子，還好你和雲哥兒在山上，雲哥兒學過應對毒蛇咬傷的處理辦法，二虎會沒事的。”

看著明哥兒還沒緩過來的樣子，桂花嬸子有些心疼，拉過他的手小心按摩著，向來乖軟的明哥兒為了救二虎也是用儘了力氣，真真打了村裡那些碎嘴子的臉，讓他們回回多嘴成屠戶家的小哥兒是個好看的空殼子！

等左景青和季雪冬夫妻二人趕到時，二虎已經被秋叔檢查完傷口，敷上了草藥。

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兒子，季雪冬忍了一路的淚水終於決堤而下，她搖著二虎的肩膀，顫抖的哭腔揪住在場所有人的心，

“二虎！二虎！能聽見娘說話嗎？？娘求求你不要睡著，乖孩子，千萬不要睡著！！”

“秋叔！！秋叔！！二虎他怎麼樣了？他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和孩子他爹成親三年才有他這麼一個孩子，我不能沒有他啊！”

左景青扶住哭的搖搖欲墜的季雪冬，看著妻兒一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個哭的快要暈過去，他強忍住淚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秋叔。

秋叔歎了口氣，先左景青一步開口，

“二虎現在隻是昏迷，那花斑蛇的毒性你也是知道的，好在雲哥兒給他做了初步的救治，抬回來的也及時，草藥敷上，喂了解毒的藥水，今晚醒了也就沒事了，但二虎畢竟還是個孩子，花斑蛇毒性又是凶猛，今晚醒不過來，以後可能也就醒不過來了。”

季雪冬聽完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暈倒在左景青懷裡，秋叔又一陣針灸，好一會季雪冬才堪堪睜眼。

她側過頭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二虎，明明早上還活蹦亂跳的孩子，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左景青緊了緊摟著季雪冬的胳膊，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安慰她道：

“雪冬，不哭，不哭啊，沒事的，會沒事的，咱娘帶天上保佑著孩子呢，她最疼二虎了，二虎天天上躥下跳的，身體底子好著呢，雲哥兒和明哥兒救治的都很及時，秋叔也給上了草藥，喂了藥水，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這話是說給媳婦聽的，也是說給他自己聽得，現在這種情況，隻能祈求著天上神佛保佑，讓孩子渡過這難關。

站在他們身旁的眾人聽他說完也安慰他們倆，

“景青兩口子，二虎會沒事的，帶他回來的路上，這孩子還能回我話。”

“是啊景青，二虎會熬過今晚的。”

“我現在就回去給菩薩燒香，讓她保佑二虎渡過這關。”

安雲看著天叔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二虎，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秋叔問到

“秋叔，我記得從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朝廷會給北上出征的士兵們每人發一個‘百毒解’，這種藥能讓二虎早點醒嗎？”

秋叔寬慰的點點頭，轉而歎了口氣“這種藥確實可以，但是我這邊配不齊藥方，還缺 '鶻鵃骨'和‘參荷’這兩味藥，這倆種藥現在隻有最南邊有，朝廷這兩年已經不在發放這種藥了，我上次去藥堂也沒有買到，哎。”

安雲聽完神色暗淡，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該做的都做了，隻能看這孩子自己的了。

這時候，門口突然傳出低沉的聲音：

“我有。‘百毒解’，我有。”

屋裡幾人聽見這聲都驚喜的向屋門口望去，隻見一個身形欣長，高大但不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眼眸如墨，神色沉著，卻是左邊臉上有一道傷疤，令他不怒自威。眾人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粗布口袋遞向秋叔，“秋叔，前幾年朝廷發的藥我沒有用，裡麵還有幾個不知道什麼的小藥丸，麻煩你給看看，二虎能不能吃。”

秋叔接過粗布口袋打開，裡麵有五粒藥丸，最大的那顆自然就是‘百毒解’，“是這個。”秋叔用銀針將百毒解劃開，一點一點的就著還未喝完的藥水給二虎喂去，季雪冬死死的盯著二虎，心裡不斷地祈求著他快點醒來。

左景青看著秋叔將整顆百毒解喂完，又給二虎把了把脈，問到“秋叔，二虎他。。他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秋叔安慰的看向他，向他們倆說到“好多了，這藥向來凶猛，花斑蛇的毒性在他麵前不值一提，看看，這臉色是不是有好轉了。”

安雲聽完和明哥兒望去，二虎蒼白的臉上竟這麼快有了些血色，他心裡暗暗道，好生厲害的藥，二虎這下是有救了，不愧是給行軍打仗的將士帶的藥。不過，這人是誰？咱們村裡有去當兵的嗎？

心裡疑惑，安雲側過頭，偷偷看了眼那個高大沉默的男人，沒想到那個男人也向他望過來。

雖是一個退役的士兵，但隨時保持警覺這個習慣他還是有的，左景舟感覺有道視線盯向他，轉頭看過去，卻見到一雙圓潤而明亮的眼睛，眼神裡正透著疑惑。

這是誰家的孩子？像隻小貓崽似得，白白嫩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