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雲起坐看時(1 / 1)

鏡鸞隱 常九思 6639 字 7個月前

又是一輪月明。近日,曹禺一案愈演愈烈,且牽連人數越來越多。自曹禺以下,整個吏部竟有半數官員牽涉其中,弄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測此案必有背後主謀。昭帝震怒,命端王於一月之內,徹查此案背後主謀,平息謠言。

一連三日,沈南意都將自己關在書房忙著翻閱曹煜的案卷,周今宜也在一旁幫忙查閱卷宗。或許是早已達成協議,在朝政方麵,沈南意從不對周今宜隱瞞。

朝中人都以為曹煜是沈南意的人,更有甚者認為此次科舉舞弊案是沈南意背後指使,倚靠端王的那些大臣更欲趁此事件打壓沈南意。

沈南意多半時候給人的感覺是殺伐果斷、冷酷無情。可曹禺是他母家的唯一親舅舅,沈南意從不讓他與自己在朝政上有任何糾葛,為的不過是希望舅舅有一天不要被自己所累,沒想到,終究還是連累了他。

說起此案,卻是疑點重重。

此次科舉考生有上千人,最後錄取三百名,整個考試過程都很順利,到發榜時,一切都平靜如水。發榜後不久,皇上認為此次科考沒有出一點兒紕漏,主考官曹煜功不可沒,官升一級,賞黃金萬兩,彆院一座。然而,就在曹煜接受同僚恭賀的時候,科考的士子間卻開始參加了一場議論。原來,就在放榜當天,有一位名為徐寧的江南士子突然攔住禦史孟濤孟大人的官轎,道曹煜在考前泄露考題,並明碼標價,隻因自己家貧付不起銀子,雖才高八鬥卻隻能名落孫山,此人所言所語也隻被當做瘋言瘋語並無人理睬。不料,三日後,禦史言官孟濤呈遞奏章,指出此次科考,存在諸多懷疑,同時參劾一些中舉士子的朱卷和墨卷不一致,應該查究。皇帝聞聽,雷霆震怒,令沈南墨、孟濤等人徹查此案。

直至今日,除了曹煜,牽扯其中的更有羽林郎範曾、戶曹劉封、禦史大夫李民等朝廷要員,這些人正是沈南意的心腹。蹊蹺的是,此案發生之後,徐寧卻憑空消失。如今看來,此案顯然有人有意為之,想一舉削弱沈南意的勢力。於公,將曹煜等人定罪本不足以威脅到沈南意的儲君之位,可倘若此事不加以製止,愈演愈烈,讓皇帝對沈南意起了忌憚之心,那才是大忌。於私,沈南意也不會讓唯一的舅舅出事。

到了晚膳時間,沈南意隻是看了眼滿桌的飯菜,便下令撤掉,繼續翻閱卷宗。

周今宜放下卷宗,起身,輕輕帶上門,走了出來。過了半個時辰,周今宜端來了自己親手做的菜,不過是一些家常的清淡小菜。

周今宜為沈南意盛了碗粥,用湯匙均勻攪拌,待粥漸涼。這才起身,走到沈南意身旁,道:“王爺,先吃點東西吧。此案錯綜複雜,非一朝一夕所能解決的,如果王爺您先累倒了,誰來解救曹大人。”

沈南意冷冷瞥了眼案幾上的飯菜,放下手中卷宗,走了過來。

“你做的?”沈南意端起湯碗,貌似不經意問道。

“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沈南意愣了下,語氣生冷道:“菜多了,一個人吃不完。”

周今宜心中微微一暖,隨之坐了下來。

兩人各自無語,空氣漸漸地凝固。自母妃過世,沈南意再沒有過如此簡單的吃過一次飯:身邊沒有成群的下人,沒有山珍海味,不過是一碗清粥,幾碟家常小菜。

窗外明月朗朗,柔軟的月色下,周今宜如潑墨般的長發順著她的臉頰散在地上,與房內長燃的熏香混在一起,交織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沈南意心中微微一動。

“此案如此棘手,王爺打算怎麼處理?”見他用晚膳。周今宜略微抬起頭看著他,頰邊淺淺的梨窩盛滿了笑意。

沈南意並不作答,隻是看著她,輕笑:“王妃可有對策?”

“科場舞弊,曆朝曆代並不乏見。暫不說曹大人是否有錯,此案依律而判,也不過是革職查辦,永不錄用,斷不會危及性命。可倘若王爺插手此事,定有人會將此案推波助瀾,不可收拾。”

沈南意並不作答,隻是在一旁不停地揮毫寫字。周今宜也不管他,繼續道:“此案有端王主理,我們已經處於下方。但是倘若在對方之前找到本案關鍵人物——徐寧,此案或許有所轉機。”

話音剛落,沈南意已停筆:“這是我親筆信,命揚州知府福凝全力配合周家搜尋徐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快。” 世人都道揚州知府是沈南墨的人,卻不知他是沈南意放在沈南墨身邊的一枚棋子。

周今宜抬頭盯著他,粲然一笑:“王爺,既早有約定,周家豈敢不儘力為之。就算徐寧有上天入地的本領,周家也會傾力尋之。隻是…”

周今宜略一沉吟,緩緩道:“自古女子出嫁都有三天後回門的習俗,不知王爺能否陪臣妾回江南一趟?”

沈南意周身披了一層冷月的清輝,顯得麵色尤為冷淡,周今宜靜靜的看著她,聲音溫柔如春風:“王爺若是不願,那便罷了!”

“昨日已秉過聖上,明日辰時出發,帶你回門拜見嶽丈大人。”見周今宜懵住的表情,沈南意也不做解釋。江南之行,是一早就想好的,江南諸多世家勢力交雜,莫說是他,端王此前早已多次私下江南。

聽到這話,周今宜輕輕的笑出聲來:“江南美景,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第八章 行到水窮處

此次出塞,一切從簡,沈南意隻帶了兩個貼身侍衛——秦穆和柳風。

秦穆、柳風二人出身將門,自幼入宮伴讀,和沈南意情同手足。

周今宜和阿離坐在馬車上,瞧著外麵三人,一路上談笑風生。

隻是秦穆柳風二人性格卻是南轅北轍,秦穆幽默風趣,柳風則是冷酷緘默。於是乎,外人看是三人談笑風生,卻是秦穆不停地說著話,沈南意淡淡淺笑,而柳風則是一臉沉默。

很少見沈南意這樣大笑,平日裡的他雖是溫文爾雅、略帶笑意,但那溫和中總有些疏離。此時的他意氣風發,淡金色陽光落在身上英氣逼人,看上去格外的瀟灑。周今宜不禁有些感慨,老天將風流富貴才貌全都給了這一人,怕是沒有人會知道其實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麼戰戰兢兢吧。

走了一個上午,離京城越來越遠。從燕京前往揚州,需經過巴木峰——常年冰封,此刻整座山籠罩在天地間,天空空曠而荒涼,銀裝素囊,風過帶起雪一卷打在馬車上,“呼啦”作響。

過了晌午,外麵的雪終於停了下來,一行五人在一枯樹旁暫作歇息。

秦穆和柳風忙著準備篝火,阿離也幫忙準備乾糧。剩下周今宜和沈南意二人斜靠樹枝,靜默無語。

周今宜靜靜地望著遠方,倘若,今生可以遠離紛爭,即便在此冰天雪地,一輩子牧馬塞外,隻要有他,了此一生又何妨。

隻是她不知道,沈南意曾不止一次的想過有朝一日可以攜心愛之人,縱身江湖,看遍繁華塵世,可那夢中人終不是周今宜,而他也終究是放不下那權力之爭。

兩人各懷心事,各自一聲歎息。

一會,一陣烤肉的香味撲鼻而來,秦穆和柳風一人在不停的翻著的烤雞,一人不時的加點柴火。阿離則在一旁與秦穆天南地北的胡侃,二人不時發出一陣笑,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紅色衣裳,在這冰天雪地間,恍若精靈。周今宜看著阿離,微微地勾起唇角。

周今宜一身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微風輕拂,隻見一抹比風兒更灑脫比雲兒更清閒的笑意掛在她眉底唇邊,仿佛眼前湛藍無際的天空,純潔的一時間叫人失神。

正想著,柳風已舉著一隻雞腿來到沈南意旁邊,將雞腿遞給她。

“王爺,恐怕我們還要再走上一段路才能趕到前麵的牧民帳篷。”柳風將烤好的雞遞給沈南意。

沈南意點點頭,並未回話,其他人也不說話,靜靜地吃著食物。

周今宜心中明白,必須趕在天黑前進城,晚上露宿冰天雪地是極其危險的事。

一行人草草的填飽肚子,準備動身上路。

突見風雲變色,狂風大作,隻聽一陣轟隆聲由遠及近,由小及大。

“雪崩”周今宜念頭剛一閃過,隻聽秦穆大叫:“王爺,快跑,是雪崩。”

已經來不及了,大雪已從山上翻湧而下,周今宜隻覺腦中一陣空白,忽有一人拉住自己拚命地往外跑,是沈南意,周今宜恍惚覺得這便是到了天地儘頭,世界無比安靜,仿佛時間凝滯。

不知被沈南意拉著跑了有多遠,終於停了下來,回頭隻見剛剛那地方已堆積起來另一座雪山。

阿離?周今宜想起阿離,便要回去尋找,卻被沈南意一陣怒吼:“你不要命了?”誰也不知下一刻雪崩會不會再來。

周今宜被她一吼,呆楞在那裡。

沈南意冷冷道:“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有秦穆柳風二人在,你儘管放心。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裡。”沈南意說罷轉身就走,他自己也不明白,在那電閃雷鳴,千鈞一發的瞬間,自己沒有彆的想法,隻想著拉著她一起逃出去。

周今宜瞬間清醒過來,她隻是一時擔心阿離亂了心智,此地確實不可久留,想通了,她立馬跟上沈南意。

沈南意突然停了下來,周今宜抬頭一看,眼前出現了十幾個蒙麵黑衣人。

沈南意劍眉一揚,嘴角微微上揚:“本王不過是攜王妃出遊,竟驚動了這麼多大內侍衛前來護駕”。

帶頭的黑衣人陰鷙道:“王爺果然聰明,居然猜到我等是大內侍衛。既然如此,還請王爺王妃自行動手,免得屬下無禮。”

“那就等你們追到本王再說。”話音剛落,沈南意已左手抱住周今宜,回身一轉,使出輕功,飛駛而去。

眼見後麵追兵越來越近,沈南意抱著自己絕對不可能逃過追兵。

“王爺,放下我,不然您也跑不掉的。”隻聽耳邊掠過簌簌的風聲,無數響箭射在她們身側的泥土裡,後麵傳來喊殺聲,身後的黑衣蒙麵人正快馬緊追不舍。

沈南意一臉陰冷,腳上卻加快了速度。

終究是無路可逃,前麵是懸崖,後麵是追兵。沈南意停了下來,放下周今宜,二人衣袂飄飄,一個疏朗峻遠,一個淡雅雋永,傲然立於懸崖邊上。

沈南意神色冷凝如刀鋒,淡淡掃過敵勢,嘴角卻仍似帶了一分笑意,卻薄涼得讓人害怕。

“王爺,您已經無路可退了。”

“是嗎?”沈南意說著,邪魅一笑,眼底清楚地閃現出一線殺機,話音未落,已單手拔出腰間軟劍,直刺敵首。

周今宜是第一次見沈南意施展功夫,茫茫天地間,沈南意長劍如虹,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不一會,黑衣人已倒下了四個,對方的攻勢也越來越強。周今宜心中暗暗著急,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沈南意就算武功再高,也會體力不支。何況,沈南意另一隻手還要緊緊護住自己。

隻見黑衣人身子往後一折,橫掌擊出,掌風淩厲。兩人半空單掌相交,黑衣人後退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擔心!”周今宜叫出聲來,黑衣人單手撐地,另一隻手飛速向沈南意射出一枚暗器。

一個側身,周今宜已擋在沈南意身前,卻不料在那電光火石間,黑衣人淩空一抓,擒住了她。

原來從一開始,對方的目標便是她,那暗器不過是聲東擊西的伎倆。

劍影瀲灩著月光,持劍的人似笑非笑,煙波微微一轉,卻叫周圍橫劍持刀的人不敢上前。沈南意長劍一揮,左手邊的黑衣人應聲倒地,劍指黑衣人,輕蔑一笑,冷冷道:“本王最恨被人威脅!”

“哦,是嗎?王爺可千萬彆後悔。”黑衣人冷笑,說著手下一緊,周今宜白皙的頸上已劃出一道美豔的鮮紅。

沈南意隻是看著,眼神陰冷,卻並未出口阻止。

“看來王妃在王爺心中不過如此啊。不過王爺您彆忘了,王妃乃武林盟主之女,倘若她出了意外,您說周瑱會作何打算?”黑衣人哈哈大笑。

沈南意眉梢一挑,淡笑:“那你不妨試試。”

黑衣人一怔,挾著周今宜後退幾步,再退一步便是萬丈懸崖,耳邊波浪聲拍打岩底礁石。

“王爺,再往後可就是萬丈懸崖”。

沈南意眼光如炬,沉聲道:“說出你家主子的條件。”

“不愧是寧王。主子有令,隻要王爺願意自廢武功,便留過王妃一命。”

周今宜苦笑,對學武之人,自廢武功生不如死,何況像沈南意這樣驕傲的人。

沈南意輕嗤而笑,目光冷傲,握緊了手中地劍。

“王爺,求王爺救臣妾一命。”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黑衣人本死死鉗住周今宜,此時聽周今宜這一聲叫,反而鬆了一口氣,手上力度也輕了許多。

沈南意眸色愈暗,冷冷望向周今宜。隻見她臉色蒼白,雙眸卻平靜沉穩,嘴角微微上翹。

與她相處並不久,沈南意有時卻莫名熟撚她的想法,心裡一驚。黑衣人待反應過來,卻已遲了,一股狠力將他往前推去。利刃劃過,濺出雪花,身子後仰,急遽跌下,耳邊儘是寒風颯颯,目光到處是嶙峋地山石,底下是萬丈深濤。

眼前一道飛影閃動,腰上一緊,周今宜睜眼,她從未想到沈南意會跟著自己跳下,長劍滑過懸崖,濺起陣陣火花。

沈南意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隻是在周今宜跳崖的那瞬間,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畫麵:一個紅衣女子,臨崖而立,卻瞬間跳下萬丈懸崖。

他的心一瞬收緊,居然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下。

白衣如雪,衣袂飄飄。沈南意右手環住周今宜,左手長劍嵌入岩石,頓住向下墜落的身體。

周今宜緊緊盯著沈南意手中的劍,耳邊長風呼嘯,看著沈南意,輕笑:“王爺,放手。”

沈南意的右手卻是緊緊攥住周今宜的身體,咬牙,怒道:“本王真是瘋了才會救你!”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隻飛繩驟然而至。

“公子,抓住繩子。”

沈南意抓過繩子,抱著周今宜飛身一躍,回到崖上。

“屬下來遲,請公子恕罪。”秦穆、柳風雙雙跪下請罪。

“可還有活口?”沈南意沉聲道。

秦穆柳風二人,臉色一沉,搖了搖頭。

“起來吧”沈南意淡淡道,目光望至二人身後,他二人身後還跟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不過是與沈南意相仿的年紀,眉宇間攢著一股高貴氣質,神采奪人,顧盼之間,一雙明目豔美如春水。

不待沈南意相問,秦穆先開口道:“公子,這位是穆公子,我三人能及時趕到,多虧了穆公子他們仗義相救。”

沈南意微微一笑,向為首的年輕男子微一頷首,開口道:“救命之恩,在此謝過諸位。”

“沈公子客氣了,我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掛懷。”為首的年輕男子點頭恭敬道。

沈南意見對方渾身散發著尊貴氣質,知對方身份非富即貴,卻也不點破,隻道:“救命之恩,來日定當相報。”

“沈公子,就此彆過。”那男子言罷,便率隊策馬而去。

待對方人馬遠去,柳風道:“王爺,這些人都是死士,各個都含了□□,實難判斷來頭。”

沈南意淡淡道:“不用查了。”

一隻小手環上周今宜的腰,阿離清脆地聲音在耳畔擔憂響起 :“小姐,你流血了。”周今宜握了握她的手,一笑搖頭。

沈南意轉身,見到周今宜脖子上的上,眉頭微蹙,從懷裡掏出一物,“噗通”一聲,一瓶藥落入阿離手上。

阿離還沒反應過來,秦穆已叫出聲:“凝香露。”

“多事!”

秦穆吐了吐舌頭,趕緊閉嘴。並非他多嘴,隻因那凝香露是由天山雪蓮、千年人參、千年靈芝、還魂草等一百八十味奇珍醫藥經過四十九道工序曆時三個月方煉製而成。皇宮大內,千年人參、千年靈芝原不算什麼奇珍醫藥,奇的是其中那一味雪蓮凝露,千年雪蓮,千年開花,千朵雪蓮,方得一滴凝露。寧王自幼體弱,更有心痛之疾。皇上特命人練得這凝香露,不僅可強身健體,更可增進功力。

此時,沈南意卻將他當做一般傷藥給了周今宜。有了這藥,不用三五日,周今宜那頸上的上便可痊愈,更不會留下任何傷疤。

“王爺,接下來我們怎麼做?”柳風道。

“柳風,你馬上飛鴿傳書回京,上奏皇上,就道寧王遇刺,下落不明。另外讓林悅務必看好天牢。”

“是,王爺。”

“王爺是否早就算到這一切?”周今宜看著沈南意,目光平靜,聲音沙啞道。怪不得他隻帶了秦穆、柳風二人;怪不得事發之時,秦穆、柳風二人並未跟在身邊。卻原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隻是在這一切算計之中,他是否算到了她會跳下懸崖。

京中勢力早已四分五裂,不可為他所用。唯有江南,不僅眾多學子彙聚,更有眾多老臣隱退於此。他若是明目張膽去江南,勢必引起懷疑。所以,才有今日此局。

沈南意眼眸犀利,卻始終一語未發。

周今宜眼睛紅了紅,卻是輕輕的笑了:“江南風景秀麗,想來王爺一定會喜歡的。” 周今宜臉上笑著,手心卻捏的死緊。她在怪什麼,怪他置她於險地,還是怪他沒事先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