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當時已惘然(1 / 1)

鏡鸞隱 常九思 7266 字 7個月前

元昭二十二年春,昭帝薨,四皇子沈南意登極,改年號寧熙。

太極殿前,爐、鼎、龜、鶴,吐出縷縷香煙;金鐘、玉磬,琤琤琮琮,清脆悅耳。大殿之下,宗室王公、文武百官挺身肅立。

太監總管王恒的聲音細長而刺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傅周瑱,達明乾練,深蒙聖恩,曾委以重任;然其恃恩而驕,結黨營私,蠱惑皇後,實屬十惡不赦。今革除其一切職位,交由刑部問罪,周家其餘人等流放嶺南,永世不得歸京。”

聖旨下,百官不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那黔南氣候暖熱潮濕,山高水深,此去千裡,能否平安抵達都是未知,可憐周氏一族百年世家卻落個如此境地。

“大人接旨吧!”王總管細著嗓子將聖旨雙手呈到周瑱麵前,畢竟周家女兒如今還坐在後位上。

“臣謝皇上聖恩。”

消息傳來的時候,周今宜正在為沈南意準備生辰禮物,這是他登基後的第一個生辰。她一路跌跌撞撞趕到乾元殿,早有穿黑色鎧甲的羽林軍站在那裡。

“參見皇後娘娘!”

“讓開,本宮要見皇上。”

為首的侍衛麵容冷峻,刀劍豎在身前:“請娘娘恕罪,皇上有旨,不見任何人。”

“讓開!”周今宜眼睛通紅再一次厲聲命令著,“你們誰敢阻攔本宮!”

“請娘娘恕罪!”他們都是跟著新帝一路廝殺上來的,奉的主子隻有當今聖上一人。

四周城牆高築,乾元殿位於宮城正中央,自下而上整整三十九層台階,她抬頭勉強方可以望到一角屋簷。曾幾何時,自己想見他一麵竟是如此難。

周今宜閉了閉眼,睜開,眼底隻剩下悲涼,她“噗通”一聲直直的跪了下去。

“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

往日明媚張揚的女子此刻就那樣卑微的跪在階下,一跪一叩首,兩側羽林軍紛紛跪下。

良久,身前有人影逆光而立,熟悉的聲音幽幽響起“許久不見,皇後如今倒是懂事多了!”

周今宜抬頭,額上血跡鮮紅,目光相接,眼前的男子,狹長雙目明亮不可逼視。如今他大仇得報,江山在握,美人在懷,該是萬事無憾了吧。

“皇上!”周今宜複伏於地上:“周家世代忠君,絕無二心,懇請皇上明察。”世人所求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她周氏一族根本就不在乎,一切不過是她一人的執念罷了。

宮燈明滅,沈南意麵容愈顯得孤高冷傲,他居高臨下看著周今宜:“祖宗有訓,後宮不得乾政,皇後莫是忘了?”

“皇上。”周今宜嘴唇顫抖,什麼也說不出來,終究隻能向他深深的叩下頭去,聲音變得沙啞難聽:“端王自戕、肅王起兵、宸妃中毒,種種罪孽皆由臣妾而起,還請皇上饒過臣妾父親。”

看她跪在那裡,聽她親口承認這一切,沈南意怒極反笑。“周今宜——”沈南意靠近她,“你最大的錯,就是不該算計靈兒,害得襄王府被滿門抄斬。”

靈兒,蕭靈兒——那個讓年輕的皇帝寧願舍棄江山也要迎進宮的女子。

周今宜身形微晃,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輕笑:“皇上說的是襄王謀反一事嗎?”

沈南意眸中寒光閃過,卻聽周今宜低著頭突然笑出聲來:“昭帝二十年,黃河暴漲,十幾道河堤缺口。是誰不顧百姓流離失所,挪用災銀招兵買馬;又是誰不顧父子兄弟情義,陳兵城門?”

“是你心心念念的心愛之人!”她猛地抬起頭來,眼睛通紅,聲嘶力竭:“你卻問我為何害她?九泉之下,十萬冤魂,你問他們哪個可願放過她。沈南意!”

“夠了!”他看著她,聲音狠厲:“傳旨:周氏結黨營私,孤負任使,今黜其皇後封號,貶為庶人,謫居清心殿。”

殿門在身前緊閉,萬籟俱靜。三年了,周今宜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之間會變成如今這樣,他予她後位卻又奪之,還連累了周家上下數百餘人,她恍惚了很久,俯首,一滴滴清淚在青磚地上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水漬,“父親,是女兒錯了。”

刑部關於周瑱的判決很快就下來了——經刑部、宗人府查證,罪證確鑿,秋後處決。

聽到旨意,周今宜一直強裝鎮定的表情終於控製不住,手開始劇烈的顫抖,眼中的淚水紛紛落下。

“阿離”她猛地轉身,聲音嘶啞,“阿堯在哪兒,我要見他”

“娘娘,他們早已不在了。”宮女哭著跪下,早在皇上登基那日,寒風閣一眾就被以犯上作亂的罪名儘數誅殺,而那個一身白衣傾儘天下的少年在城門力戰而竭。

“那四娘呢?” 周今宜靜靜站在原地,目光凝滯,一雙眼睛紅的可怕,卻不肯落下一滴淚。

“娘娘——”身邊傳來女人帶著哭腔的呐喊。

周今宜身子微微顫抖,是啊……他沈南意即容不下周家,又怎麼會留下百年來隻效忠於周家的寒風閣。

他一邊封她為後,卻一邊籌謀著害她!

“相見歡、恩義斷、傷離彆、與君絕”她呢喃出聲,“可憐我周氏滿門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場,沈南意,你好狠!”

燕國的冬寒冰冷徹骨,雪花迅速攀上她的眼睫,周今宜隻覺劇痛湧上心間,蹙著眉吐出了一口鮮血,人直晃晃的倒了下去。

皇宮裡最不該指望的就是人心。

不過短短數日,這皇城裡就變了天。

阿離在太醫院門前從早跪倒天黑,也沒人敢去清心殿走上一趟。

當廢後周氏沒了的消息傳到乾元殿之時,寧熙帝正在批閱奏折,停了頓在那裡,沒有聽清,命太監又說了一遍。

“回皇上,周氏昨晚去了。”下麵跪著的王恒顫顫抖抖的又回了一遍。

“砰”的一聲,寧熙帝手中的朱筆突然折斷。殿外風雪交加,年輕的皇帝連龍袍都來不及披上,就那樣奔跑在黑夜中。

他光著腳衝到清心殿,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裡。寂寥的宮殿裡,宮女們都撤了下去,唯有阿離一人跪在一旁。

空氣中有著周今宜喜歡的淡淡的梅香味,她就躺在那裡,神色安寧,仿佛隻是睡著了。

他坐下去,輕輕拂過她的眼眸,“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阿離早已泣不成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雙手呈上一錦盒,“娘娘是一早去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奴婢在娘娘床邊發現了此物。”

沈南意打開錦盒,是他當日送他的鴛鴦玉佩,仿佛還留著周今宜的餘溫。

皇宮中的喪鐘響了一遍又一遍,他閉上眼睛,腦中想起她曾笑意深深,看著他說:“結發相親,自當傾命相待。”他睜開眼睛,她卻已不在了。

沈南意抱著懷中的女子,感覺淚水肆意出來,卻是再也忍不住,痛嗚出聲來。走過漫長的殿堂,邁上高高的玉階,俯瞰這座富麗堂皇的宮城,如今他坐擁天下,手握生殺大權,卻唯有那一人,再也回不來了。

寒冬料峭,遠處噠噠的馬聲急促而來,為首的是一駕馬車,後邊是兩列侍衛騎馬跟隨,不久就停到了清心殿前。宮人正忙碌著布置靈堂,殿門口那原先鮮紅的燈籠,也都換成了素燈。

“何人擅闖清心殿?”守宮的侍衛大聲喝道。

“大膽,宸妃娘娘也是你等可以阻攔的。”

轎攆落下,出來一女子,來人解下鬥篷,碩大的帽兜自頭頂滑落,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守宮的侍衛慌得趕緊跪下,連呼饒命。

誰人不知,這宸妃是當今聖上最重視的人,聖上不惜與北胡兵戎相見,百萬將士陳兵邊關,隻為迎回她。

冬去春來。

廢後周氏去了後,就在眾人都以為,宸妃不日將封後入主鳳儀宮時,寧熙帝卻隻是下了道口諭:“封了鳳儀宮,擅入者,死!”

而冊封辰妃為後的旨意卻遲遲未下。

九重宮闕

巍峨莊嚴的臨華殿內,一身白袍,滿頭銀發的臨華帝君站在簾外,看著塌上沉睡的女子,終究是歎了口氣。

身後的小童子瑜問道:“帝君不是常常訓誡我們天命不可違,雖為神佛卻不可插手凡間之事,這次卻為何要逆天而行——”

話未說完,卻見帝君身體微晃,那曾掌管六界之生死的堂堂帝君就那麼倒了下去。

子瑜頓時滿臉黑線,他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請人來施救,而是天宮裡那群女的若是知道帝君生病了,會不會把臨華殿的門檻給踏破!

子瑜匆匆出了殿門,卻沒發現臨華殿正堂內正立的兩麵銅鏡,一麵正快速後退,另一麵卻是一片空白——

傳聞,在那九重宮闕,臨華殿中。有兩麵銅鏡。一曰溯,一曰生,溯是過往,生是將來。

夢回——

元昭十九年,燕京。

雖已入春,天氣卻是乍暖還寒。

十裡長街紅綢飄揚,上千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望不到頭。

外麵傳來敲鑼打鼓之聲,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衝進來,歡喜道:“小姐,迎親隊伍已經到宣門前了,用不了一炷香就要到了。”

周今宜扶著下巴打瞌睡,被這一喊倒是精神了許多。卯時便被拉起來捯飭,這一身衣冠又是繁複厚重,穿在身上隻覺又累又困。

“宜兒”有男子打起簾子進來,正是周瑱,他身著紫色蟒袍官服,白發微須,一貫淩厲的眉目在對著心愛的女兒也多了幾分柔意。

“父親!”

“傻孩子,這大好的日子哭啥呢”周瑱看著鏡子裡的周今宜,沙啞著聲音道:“日後嫁入王府可不能像在家一樣任性行事了。凡事能忍則忍,切莫一味爭強。隻是若真的有人欺負到你,不要忘了凡事尚有父親在。”

若是往日,聽了這話,周今宜定是覺得囉嗦,如今卻是忍不住眼淚又湧了上來。

周瑱歎了口氣,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命人給周今宜梳發,自己轉身去了前廳。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聽著喜娘的祝辭,周今宜想想自己那未來的夫婿,更覺頭疼。

大燕傳世百年,曆經五位帝王,當世除了皇家沈氏,更有沈、蕭、慕容三大世家。

周家先祖曾跟隨太祖戎馬天下,立下漢馬功勞,祖上也曾出過帝師、宰輔。如今的周家家主是周瑱,任太傅一職,位列三公。

周家立世百年,為世家之首,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周今宜是周太傅唯一的嫡女,當今除了皇家公主,怕是沒有比她出身更尊貴的了。

朝廷儲君未立,諸位皇子明爭暗鬥,朝中大臣各自為營。

朝堂之上向來瞬息萬變,中宮無子,大皇子端王是良妃所生,外公是當朝太尉李密;二皇子沈南煜,其母妃正是如今寵冠後宮的淑妃;沈南意乃是昭帝幺子,他母妃早逝,自幼養在慕容皇後膝下。

周今宜和沈南意是自幼定的親事。沈南意母妃與周今宜的母妃乃是手帕交,二人早有約,日後有了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則結為姻親。

隻歎世事難料,周今宜母親在生她之時,難產去了。而沈南意的母親寵冠後宮,卻一朝為君王所棄,鬱鬱而終。

不過這兩家親事倒是定了下來。

到了適婚年齡,當今聖上一道賜婚聖旨下來,冊周今宜為寧王妃,婚禮定於來年開春。

雖還有數月,但親王大婚,馬虎不得,宮中司禮監也早早開始籌備了起來。

寧王府上下也都忙碌了起來。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概事宜自有宮中操心,可寧王府為迎主母,也都上下修葺一新,更是精心種植了諸多奇花異草。

成婚當天,花橋臨門,他接過她的手,步過回廊,穿過花園。對天叩拜,結為夫妻。

新房內,龍沈花燭高照,一室的流光溢彩,幾個侍女托著金盤上前,伴著吉利話將五色花果撒入喜床帳內屋角各處,紅棗、栗子、桂圓、蓮子、花生圓圓的滾動著喜氣,藏入了各個角落。

深夜,月華如水,銀光一般鋪在地上,鼎爐染了幾縷煙來,貼金的龍沈紅燭高燃,火苗一跳一竄分外灼亮。

下人們都退了下去,周今宜揉了揉被沈冠壓得酸疼的脖子,長噓了口氣。一早就被拉起來淨麵、梳妝,此時隻覺得昏昏欲睡。

沈南意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蓋頭下的女子頭一上一下的打著瞌睡。

聽到腳步聲,周今宜猛地坐直身體。見到這一幕,沈南意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嘴角微微勾起。

龍沈燭的火苗輕輕跳動,大紅喜床上,新婚夫妻並排而坐,沈南意取過喜秤掀起紅蓋頭。

周今宜抬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沈南意的臉一下子黑了。

“嗬,從小到大都都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周今宜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可麵上還是笑著,笑意如風拂過月光:“妾身見過王爺。夜深了,讓妾身伺候您休息。” 說著便要上前,為沈南意寬衣解帶。

沈南意一個側身,略帶尷尬道“本王自己來——”

“王爺您怎麼了,是妾身哪裡做的不好嗎?”周今宜好不容易擠出一滴眼淚,儘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夠委屈。

氣氛略帶尷尬,饒是沈南意裝麵癱習慣了,這下也是崩不住。他二人自幼相識,最是清楚周今宜的性子,一向張揚慣了,如今這裝個委屈倒是有模有樣的。

“行了,做戲也要適可而止,本王可不想明日一早周太傅就上門討公道。”沈南意翻了個白眼,在旁邊的圓桌旁徑自坐下。

周今宜見他坐下了,也懶得再演,走了過去,坐在另一側,執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儘。

這時,外間傳來低低的叩門聲,聲音很低甚是謹慎,“王爺”。

說話的正是王府的管家王霄,從沈南意還在繈褓就服伺他,後來他出宮開府也跟了出來。

“什麼事?”

“回王爺,凝心閣來人了,說是側妃娘娘身子不適。”

沈南意站起,看了眼周今宜,張了張嘴,確實沒有說出口。

“讓人拿了帖子入宮請太醫,本王這就過去。”

“是,王爺。”

沈南意走後,周今宜長長地呼了口氣。

其實從哪方麵來說,兩人都不算良配。雖說周家權傾天下,可自古皇帝多疑,如今朝局未定,此時娶周家千金不過是在當今聖上心裡埋下顆懷疑的種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和沈南意自幼就對衝,他不喜歡她,而她期盼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沈南意也做不到。

大婚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忙,要告祭太廟、入宮謝恩。還要應對各宮主位娘娘的各類宴請。

好在周今宜自幼隨著父親常出入宮廷,這宮中一應禮節倒是能應對自如。

這廂剛進鳳儀宮,便聞得一股淡淡的梨花香,甚是清爽。

皇後慕容氏端然坐於主位,眉毛微微挑起,一雙沈目波光流轉,微微透著精明。

座上還有淑妃、賢妃、良妃,三人都是盛裝華服。

“兒臣參見母後及諸位娘娘。”周今宜盈盈下拜。

皇後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宜兒,快起來!”

周今宜謝恩起身,坐在了德妃下首。

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位份較高的還有良妃、淑妃、賢妃、玉妃四位妃子。良妃、淑妃、賢妃膝下各有一子,分彆是大皇子端王沈南墨、二皇子淩王沈南煜、三皇子肅王沈南筠。

至於玉妃,周今宜後來也曾數次入宮,卻並未見到。宮中諸人對玉妃也似是諱莫如深。

隻知道玉妃容貌嬌豔,性情賢良,入宮已有十載,可惜雖一直深受聖寵,卻始終未能為皇家誕下子嗣。

周今宜入席後,皇後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吩咐宮女奉茶上來:“宜兒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今日是她新婚日子。恰巧皇上賜了些凍頂烏龍新茶,本宮便請你們過來一道說說話。”

“娘娘垂愛,臣妾等感激不儘。”良妃恭謹道,“皇上昨個剛賜了臣妾一些海南珍珠,道是磨成粉,酌以香茶最是養顏,臣妾稍後命人也給幾位姐妹送去。”

卻見淑妃揚眉一笑,“不過是些珍珠粉,隻有姐姐當個稀罕。”良妃臉色變了變,卻是沒說出話來。

淑妃是幾個人當中年紀最小的,又得皇上寵愛,說話自來張揚。

良妃臉上訕了訕,開口笑道:“還是皇後娘娘有福氣,得了宜兒這樣一個好媳婦。誰人不知周家千金,娉婷秀雅,風姿綽約,譽滿京城。”

皇後下聽了爽然一笑:“我家宜兒自是極好的。”

皇後噙著淡淡的笑意,眼光一掃,今日周今宜穿著紅色錦服,端莊素雅,微垂著頭,眼睫極長,側臉嫻靜。

周今宜自請安後,便低著頭,心裡卻是輕輕笑開,都十幾年了,大家翻來覆去的還是那些話——一群世家出身的女子,用繡帕掩住唇淡笑著互相寒暄,不著痕跡地恭維主座上最尊貴的女子。

“妹妹倒是好生羨慕良妃姐姐,生了個好兒子,如今將刑部事物打理的秩序井然,深得朝臣稱頌。”賢妃笑道。

端王身為皇長子,奉旨掌管刑部,任尚書一職。在任期間,明察秋毫,知人善用,政績斐然,在朝中威望也是與日俱增。

隻聽良妃笑道:“墨兒能為聖山分憂,是他為人子的本分。”

那邊,淑妃卻淡淡道:“良妃姐姐入宮多年,這脾性還是一點沒改,怪不得皇上總誇姐姐‘溫婉沉靜,安守本分’。”

良妃出身名門,父親乃是當朝太尉,初入宮之時也頗有聖寵,隻是她性子沉靜,平時隻喜歡鑽在書房裡。不似後來入宮的淑妃嫵媚活潑,又不似賢妃柔順和美,終是色馳而愛衰。

雖然當今皇上每每提起良妃,總要誇一句‘溫婉沉靜,安守本分’,但後宮女子,無論身份多高,最在意的還是聖寵。淑妃這話可謂是刺到了良妃的心尖上。

隔著正在給自己添茶的宮女,周今宜看不清此時良妃臉上的表情,隻覺得整個屋子霎時陰婺下來。

這時,那侍立在皇後身旁的絕美女子淡然一笑,朝皇後躬身道:“娘娘,昨個揚州刺史進貢了一幅吳道子的畫,您還道要邀請良妃娘娘過來一道品讀。”

安瑾是鳳儀宮中的掌事女官,實際她還有重身份,是襄王幺女,又是太後的表侄女。

隻是她生母出身低微,又不為嫡母所喜,所以在家並不受重視。皇後卻甚是喜愛她,自小便把她帶在身邊教養。

皇後笑罵道,“你這丫頭,本宮如今上了年紀,記性差了,你竟也不早提醒,還不命人快快將墨寶呈上。”

安瑾是皇後跟前的紅人,場麵見得多,見良妃臉色稍霽,當下不徐不急走了出來,福了一福,笑道:“奴婢遵命。”

不過三言兩語化解了尷尬,周今宜忍不住多瞧了眼眼前的女子,見她約摸十七八歲年紀,風姿綽約,容貌極美,難得的是一身落落大方,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