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cora&Rose（上）

“八點半準時回家，我在家等你，給你過生日。”

秦豔關掉手機，最近母親對她的管教越發嚴格，幾乎每五分鐘就要發一次信息確認她在哪裡，如果不能及時回複她就會不停的電話轟炸，她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看出她的悶悶不樂，好友搭著她的肩笑道：“彆管了！十八歲生日，哥們兒帶你去酒吧見世麵～”

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她帶著帽子口罩捂得嚴嚴實實，心事重重的和朋友們一起朝不遠處的地下酒吧走去。

一個長長的台階後，眼前的視線變得開闊，牆上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塗鴉，身邊三三兩兩的女生各個穿著前衛，和一身黑衣的秦豔形成鮮明對比。

身旁，幾個女大學生興奮地聊著天。

一個嬌小可愛的粉頭發萌妹抱怨道：“天知道我搶了多久才搶到前麵的票..”

話音剛落，一個高一些的藍頭發妹子問：“這次會有lycora嗎？上一次我為了她在黃牛那花了三倍的價格才搶到入場票，結果她來都沒來..氣死我了！”

“這真的要看緣分..她三次元挺忙的，聽說還是y大的學生。”

“真的假的？那可是y大也！”

秦豔走在她們身邊聽得一清二楚，好奇問身邊的好友：“lycora是誰？”

好友一臉不可思議，激動道：“你居然連lycora都不知道？她可是最近超火的地下樂隊rebel的女主唱，人超級帥有好多女粉呢！”

聽她這麼說，另一個好友有些得意的湊近，小聲道：“嘿嘿我有內部信息，今天lycora會來！”

聽她這麼說，身邊的朋友都湊過來，問他還知不知道其他的內部消息。

秦豔興致缺缺的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不久她們就到了內場，內場的氣氛和外麵明顯不同，此刻已經熱火朝天了，到處都是穿著大膽的年輕男女，他們手裡拿著酒瓶正跟著節奏搖晃，還有很多手中都拿著rebel和lycora標誌的燈牌，此時正探頭探腦地往台上看。

“阿力！”一個帶著工作牌的男人走出來，看到幾人揮揮手。

叫阿力的男人正是剛剛說自己有內部消息的好友，他朝眾人介紹：“這是我好兄弟，阿金，他是這的工作人員，lycora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給我的。”

阿金已經提前知道秦豔會來，熟門熟路地把他們往二樓人少的地方帶。

幾人坐的是二樓vip包間，這裡安靜，視野好，不容易被人認出來。

服務員端著酒水和水果進來，認出秦豔，紛紛好奇地偷看。

秦豔好脾氣的衝她們笑笑，問：“要簽名嗎？”

一聽還能簽名，幾個服務員連忙上前。

一旁的阿力好心提醒：“彆..萬一她們把簽名發到網上，你的乖乖女人設可就不保了。”

秦豔反駁：“那叫玉女。”隻好遺憾地朝她們聳聳肩，幾個服務員也隻能一臉遺憾地出去了。

沒多久，演出開始了，她看了會兒演出，心裡有些失望，感覺還不如內魚的活動精彩，雖然那大多都是假唱。

這麼想著她又不知不覺喝完了幾杯酒，這酒酸酸甜甜的她很喜歡，有朋友提醒她不要喝太多，這就醉人。

沒辦法，她隻好不舍地放下手邊的酒，想著要不找個借口先回去。

這時場下突然傳來前所未有的騷動，人群的尖叫聲久久不停。

身邊的朋友興奮喊：“是rebel！lycora也在！阿力，你可以啊～”

躁動的旋律響起，秦豔平靜地低頭往台上看。

五光十色的舞台上，幾個打扮搖滾的年輕人正在台上跟隨音樂跳動，重金屬的一曲結束，台下人群都安靜地往台上看，像在等著誰。

這時人群開始高聲齊喊：“lycora！Lycora！”

呼喚中，一個女人不緊不慢地走到麥克風前，坐在高腳凳上，聲音低沉略帶沙啞：“seven wonders。”

話音剛落，音樂再次響起，台下的小女生們恨不得把手裡的應援棒揮斷，各個激動地蹦蹦跳跳，唱到高潮部分，全場還會默契合唱。

燈光閃爍，秦豔花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台上的人，隻見那人一頭亞麻金短發梳在腦後，臉上畫著個性的煙熏妝，穿著一身oversize的西裝，帥氣隨性間透著雌雄莫辨的性感。

想必她就是lycora了，確實很有魅力。

秦豔被她身上的某種氣質吸引，原本興致缺缺的她也不自覺隨著音樂小幅度晃動起來。

台上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唱到：“If I live to see the seven wonders..”時，她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睛，兩人的視線在昏暗的燈光中交彙，空氣裡彌漫著酒精的酸甜，秦豔平緩的心跳突然開始不受控地劇烈跳動，連尾椎骨也不知不覺麻了。

後來的時間是怎麼度過的她忘了，隻記得一杯一杯喝著酒，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

直到身邊的朋友將半迷糊的她扶起來：“走嗎？Rebel的節目都表演完了，之後都是一些沒什麼名氣地小樂隊，沒什麼看頭。”

她這才昏昏沉沉跟著朋友離開。

下樓時，視線不經意瞥到台上空著的高腳凳，心臟再次不可控地劇烈跳動起來，甚至什麼都沒來不及想，她下意識拉住身邊的阿金，開口問：“既然你這次能提前知道lycora會來，下一場是什麼時候是不是也能提前知道？”

她從口袋裡找了找，隻有一節衛生紙。有些飄忽地將聯係方式寫上麵遞給阿金，繼續道：“下次演出前請提前告訴我，我必重謝。”

阿金有些蒙地接過她的聯係方式，聽說有重謝時他趕緊點頭。

一夥人這才搖搖晃晃地離開，身後酒吧裡的音樂一直在黑夜中回蕩。

“I feel my heart exploding，

（我感到心臟要爆炸，

You sweep my feet off the ground，

（你讓我雙腳離地飄然升空，

I'm lost in a dream of you，

（我迷失在有你的夢境中，

I feel my heart exploding，

（我感到心臟要爆炸，

My blood begins to rush，

（血液開始奔湧，

This feeling I can't ignore it，

（這種感覺，我難以忽視，

This can't be just a crush，

（這絕不是一場簡單的心動，

Couldn't be a，

（不能隻是，

Crush, crush, crush，

（心動，心動，心動，

.......

“聽說最近你在追一個叫rebel的地下樂隊？”辦公室裡，經紀人眼神試探。

秦豔不置可否平常道：“就是想放鬆放鬆，覺得他們唱歌好聽就去了。”

見她神情冷淡沒有迷戀，經紀人這才放心，開口提醒：“按理來說你也成年了，去個酒吧我不該這麼大驚小怪...但你也知道你的媽媽粉有多龐大，要是被拍到你徘徊酒吧，對你的事業沒有好處。”

說完又將一遝劇本放到她麵前，苦口婆心道：“這是你母親給你接的新電影，公司評估了一下，女主天真不諳世事很符合你的人設，而且李導這部電影是奔著拿獎去的，你現在知名度也有了就差個有份量的獎項了，下個月進組，你好好準備一下。”

商務車內，秦豔神情冷淡看不出情緒，她側頭望著窗外，車子正巧停下等紅綠燈，不遠處是某商場，商場外的巨型銀幕上正在播放自己代言的某高奢品牌，廣告裡她一襲白裙，及腰的黑色長發，臉上畫著看不太出來的淡妝，仙氣飄飄一派清純。

“劉哥，今天不去酒吧了，回家吧。”她有些疲憊道。

“好的秦老師。”

剛進門，母親就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大聲斥責：“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我給你發了多少信息打了多少電話？滿了十八歲你就翅膀硬了是吧？還知道去酒吧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今天的一切我付出了多少！你...”

母親還想說什麼，秦豔這些日子的壓抑終於爆發：“為了我？從小到大你有聽過我的意見在意過我的情緒嗎？我是個人不是彌補你人生遺憾的工具！”

這還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和母親頂嘴，母親被她的話說的一愣，揪著她衣領的手越來越緊，崩潰喊道：“你現在長大了覺得媽礙眼了是嗎？你也想跟你爸一樣一走了之了是不是！是不是？”

隻要一提到父親母親情緒就會崩潰，自從父親拋棄母親走後，這個家如履薄冰，母親對自己的控製愈發偏激。

見她沒回答，母親像是認準了她的默認，撕心裂肺喊道：“我這些年一個人把你養大我做錯了嗎？我供你讀書，讓你出人頭地我錯了嗎？我對你還不夠好嗎？秦豔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母親一邊說一邊落下淚來。

見此，秦豔隻感到深深的無力，衣領被揪得越來越緊，她逐漸喘不上氣，但她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說。

母親雙手顫抖，尖銳的聲音一次次刺激著她的大腦：“當初他走的時候我就應該抱著你從樓上跳下去的，死在他麵前至少還能讓他記住我們母女一輩子！早就該死的，我們早就該死的...”

說到這，母親再也承受不住暈了過去，秦豔熟練地將母親放到床上躺好，將藥喂下，又打了壺水放在母親床頭。

片刻後，她換好衣服，戴上帽子口罩，關上門。

腦子裡都是之前醫生的話：“你母親這種情況是最常見的ptsd，但是她長期壓抑自己也沒有及時就醫，現在已經分裂成多個人格了，像你說的這種不停給你打電話，對你偏執的管教屬於焦慮型人格，想到你父親又會變成極端悲觀的人格，你平時要多注意，避免她情緒激動或是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

想著想著，她已經走到了熟悉的酒吧門口。

此時還算早，沒來幾個人，因為最近她總常來，酒吧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認識她了，見到她也沒有表現出多驚訝。

阿金把酒和水果端上來，笑眯眯道：”秦老師，今天真早啊。”

秦豔扯扯嘴角沒說話。

看出來她今日情緒不佳，阿金笑得一臉討好：“您有什麼吩咐就叫我，那我先不打擾了。”

平時熱鬨的酒吧此時有些冷清，許是心情不好，沒喝多少秦豔就有些暈了，她迷迷糊糊往廁所走去。

洗手時身後隔間門被推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那人淡定地在她身邊打開水龍頭，她一頭亞麻金短發畫著煙熏妝，此時隻穿著西裝裡的背心，可以看見肩膀處有大片曼珠沙華圖案的紋身。

秦豔原本還有些暈乎的大腦瞬間清醒，沒想到第一次見麵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呆滯地洗手。

身旁人甚至沒看她一眼，自然地開口，依舊是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你們女明星也喜歡聽搖滾？”

沒想到她早就認出自己，秦豔有些驚訝，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

是直說我對你感興趣所以才來的，還是矜持一點說隻是因為這裡安靜放鬆才來的...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回答，身邊人又緩緩道：“喜歡的話要幫我們多宣傳哦～”說完也沒等她回複，就自顧自揮揮手走了。

直到回到包廂秦豔還是懵的，心跳很快，想到自己剛剛的反應，她一陣後悔。

“咚咚。”服務員推門進來，將一杯沾滿玫瑰花瓣的紅色雞尾酒放在她麵前，道：“這是lycora請您喝的bramble rose荊棘玫瑰，請慢用。”說完就出去了。

秦豔有些意外，小心地拿起，驚喜地小口嘗了嘗，入口有些辣，回味帶著酸甜，是她喜歡的口味。

她有些舍不得喝完，忙叫來阿金：“替我謝謝lycora，就說很好喝，我很喜歡。”又問了阿金lycora平時愛喝什麼酒，點了一杯讓他一起送過去。

之後秦豔每次來，兩人都會互贈一杯雞尾酒，算是打招呼。

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交集了。

這天她照例坐在二樓看完了lycora的演出，正準備離開，阿金先走了進來，試探問：“lycora想邀請您一起參加她們樂隊的飯局，不知您是否有空賞臉？”

回過神時她已經坐在了包廂內，包廂裡除了lycora還有rebel樂隊的其他成員，叫本的吉他手正舉起衣服讓她在上麵簽名，秦豔平時見他們在台上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沒想到都還隻是大學生。

坐在身邊的lycora喝著酒安靜笑著看本耍寶，從頭到尾沒解釋為什麼要叫她一起吃飯，秦豔也沒主動問。

又等了會兒，見她好像一直也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她隻好找了個話題先打破沉默：“平時也叫你lycora嗎？”

身邊人的視線終於從本轉向她，答非所問道：“你最近那個仙俠片拍得不錯。”

秦豔有些莫名其妙，跟著她的話問：“你也喜歡月隱仙子？”月隱仙子是她在劇中的角色，是一個善良，心懷天下的仙子。

身邊人壞心眼笑笑，故意道：“不，我更喜歡玉驚鴻。”

秦豔有些驚訝，脫口而出：“可玉驚鴻是反派。”

玉驚鴻是這部劇裡的反派，她天賦異稟武功高強，但誰都不愛，世間的規則束縛不了她，她一心修煉隻為獲得永生的自由，隻要是阻礙她的人，連親生父母都能殺掉。

劇裡的她時常穿著一襲紅衣，被很多觀眾稱為童年陰影。

Lycora一語雙關悠悠道：“立場不同罷了。”

見她漫不經心喝著酒的樣子，秦豔不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她演出時的場景，當時她坐在高腳凳上，專注的唱著歌，眼神也像現在一樣漫不經心目空一切。

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自己當時是被什麼吸引...

是她身上的自由，反叛，不屑一顧。

這些都是她缺失的，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