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哪兒?”祁千星輕聲問道。
我踩下刹車,在紅燈前停下後漫不經心開口回答:“送你回去。”
我不是很在乎祁千星是怎麼到的,既然自己回不去那麼不外乎就是司機送的或是坐公共交通,看在好歹是陪我出門一趟的份上,我總得把人給祁家完完整整送回去。
祁千星沉默下來,手指揪著的衣擺有些皺了,看起來是在猶豫著什麼。
“唔…有點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
這個人慣會得寸進尺。
服務生將甜品和咖啡一一放在麵前的桌子上。
祁千星粗略看了看,又高興起來,彎月牙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軟軟的,“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啊。”
當然記得,這是幾乎印在腦子裡的,我皺皺眉,有些後悔一時衝動答應他的請求,反而讓對方以為自己對他還留有舊情。
“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我一向能夠坦然麵對自己,此刻當然也能承認我對祁千星餘情未了,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告誡著自己,這太累了,不能再蠢第二次。
在我說完這句話的同時,祁千星用勺子挖甜品的動作頓了頓,接著不明顯的放慢速度,眼神還悄悄抬起看了我一眼。
活像個做壞事怕被家長發現的孩子。
我端起自己的咖啡,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人流,並不打算和對方多說一句話。
“你喝的…是美式嗎?”
我隻頷首算作回答。
祁千星放下甜品,從一邊的盒子裡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自己被奶油沾染的嘴唇,又問:“我沒怎麼喝過美式,好像很苦,可不可以給我喝一口?”
我不太理解這段話裡的邏輯,端著咖啡的手也沒動。
他見我沒反應,苦惱的癟癟嘴,一雙眼睛濕漉漉盯著我看。“我很好奇它的味道,就給我喝一口吧,好嗎?”
“…再點一杯。”
他在這方麵莫名執著,語氣卻軟和,“再點一杯太浪費了。”
我垂眸看到隻剩小半杯的咖啡,內心閃過一絲悶鬱,最終把杯子推到祁千星麵前,語氣不禁差了下去。
“喝完吧。”
“你彆生氣,我隻是想嘗一下。”他抬眼看看我的臉色,訥訥道。
我內心驚訝,麵上卻不顯。這麼久了他還是第一次察覺到我生氣並且主動開口哄了一句。
祁千星雙手捧起那杯咖啡慢慢往嘴裡灌了一口,咽下去後臉才皺了起來,一邊吐著舌頭一邊抱怨著好苦。
我沒讓服務生加糖,當然會苦。
小時候想吃點甜的吃不到,長大了自然也就不愛吃,苦頭吃得多,也就習慣了。
祁千星喝了自己那杯加了糖的拿鐵才覺得舌尖上的苦澀褪去了不少,他抬頭看到我正麵無表情擺弄著手機,心中一動,用勺子舀了一小塊甜品遞到我麵前,還體貼的把另一隻手放在下麵。
“苦不苦?吃一口吧。”
我聞言卻不太確定他是在問我咖啡苦不苦,還是曾經經曆過的那些被迷霧籠罩著的年歲苦不苦。
習慣了,我想著。
“不了,謝謝。”
祁千星有些失落,那塊甜品還是整個進了他的肚子。
喬亦給我發來不少明天要處理的文件,說是讓我提前看一下,明天好直接簽字並分發下去執行。
有這樣一個敬業的秘書有時候也挺讓人頭疼。
「你這個月工資扣一百」
「?」
「為什麼呢洛總」
「打擾上司休假」
我正用霸權壓榨自己的下屬,不經意瞥到祁千星又端起那杯美式,小心的把杯子轉了一圈才放在嘴邊喝了一口。
那是我喝過的地方,上麵還有留下的咖啡色痕跡。
他以為我沒看到,甚至竊喜的彎了眉眼。
我不打算在這種事上揭穿他讓對方下不來台,隻抿抿唇慢慢捏緊了手機。
人類的感情有時太過複雜,像一團纏的毫無頭緒的毛線,有時又像有了裂縫的山穀一般簡單,風一吹就到頭,一眼就能看儘。
我吻過他的,在大二的一個夏日。
那是我們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二年,兩個人下午正好都沒課,於是手牽著手在校園裡的林蔭路上漫無目的的散著步。
正值上課時間,又是炎炎夏日,路上人並不多,陽光穿過樹葉撒在他精致的臉上,半垂的眼睛裡我無端看出些溫柔和悲憫。
沒有理由和猶豫,我拉著他的手用了力將其輕推在樹乾上,另一隻手墊在他的後腦上,低頭在距離他嘴唇三厘米的地方停住。
我說:“祁千星,我想吻你。”
有時候我發自內心的覺得他的名字取得太好,那雙漆黑的眼裡就像藏匿了萬千星辰一般燦爛,隻是看一眼就讓我沉醉其中。
而他是我的,這是真的嗎。
我真的擁有著他嗎。
我迫切要證實這個猜測,沒去管祁千星的回答是好還是不好,俯身緊緊扣住了他的唇,對方似乎是出乎意料,一雙唇僵硬的閉著,好一會兒也沒有反應。
我伸出舌尖舔舔他試圖讓其軟化,手摸上他的後脖頸,拇指一點一點摩挲著皮膚,享受溫潤的觸感。
他總算張開了嘴接納我的入侵,閉著的眼睛上睫毛像蝴蝶似的一顫一顫,兩隻手拉住了我的衣擺,臉上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紅的要命。
我在那一瞬間真正的擁有了這隻蝴蝶。
那時候青澀的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喜歡還是討厭、高興還是難過,叫彆人一讀就懂。
祁千星總算是放下了喝完最後一口的拿鐵,對我說道:“我們走吧。”
車在祁家彆墅門口停下,祁千星鬆了安全帶後就沒了動作。
“下車。”我催促著。
祁千星喘了口氣,緩緩轉頭看向我的側臉,手指絞在一起,語氣帶著不安的絲絲顫抖,“我想…和你談談。”
我知道他想談什麼,無非是那些已經被列入黑曆史的不堪往事,說說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但我不想在被毀了的休息日上繼續徒增煩惱,於是回絕:“我現在不想談。”
而後對上他的視線,“你該走了。”
重遇祁千星對我來說僅是一個插曲,最多的作用也隻不過吹動我平靜許久的心海,在上麵起了幾圈波瀾,最終再次歸於平靜。
剛分開那些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幾乎快把我壓垮的相思和苦痛,我從小就愛著他,我忘不掉他,似乎是他走了,我的世界就再也沒有春天了。
後來想想也覺得荒誕,於是把那份情書扔到不知哪裡去了。
喬亦照例站在我辦公桌前彙報,一絲不苟的著裝與他的人一樣,”這個項目的合同蘇總說一定讓您今天親自和他談。”
蘇和今啊,這家夥架子還真大。
“我知道了,我會聯係他的。”
喬亦頷首,提步離開辦公室,握上門把手時又轉頭看向我,“天氣變冷了,洛總出門記得多穿點衣服。”
我跟蘇和今約好了下午一點在他公司見麵商定合同的相關事宜,兩家公司相隔大概十分鐘,我吃完午飯整理好文件就帶著幾個人出了門。
隨行的員工向前台說明來意後,一路往上直通會議室。
蘇和今坐在房間裡等待,手裡擺弄著幾張紙,微蹙著眉看的認真。
“嗯?來啦。”他聽到開門聲後抬起頭,放下紙走過來和我握手,“快坐,辛苦洛總趕一趟。”
協商的過程十分順利,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合同簽了下來。我以前見慣了蘇和今玩世不恭的樣子,沒想到正經起來還真是讓人驚訝。
我讓員工留下繼續商討合同的詳細內容,自己跟著蘇和今去了他的辦公室。
“怎麼樣?還不錯吧。”
辦公室內的設置和我的大差不差,不過他的要更多一些色彩,顯得活躍不少。
我點頭後坐到沙發上,捧著一杯送來的熱水暖自己冰涼的手。這是小時候在外麵流浪落下的病根,天氣冷了身體也跟著冷,怎麼治都沒見好。
蘇和今用手撐著下巴,饒有趣味的盯著我看,“你後來一直沒離開過嗎?出國什麼的。”
我抿了口水,“哪有這個錢。”
“那你躲的還真好,我把整座城市找遍了都沒找到你。”
“謝謝誇獎。”
“你…我說你躲彆人就算了,躲我乾什麼?”
他的話聽起來有點咬牙切齒。
“我不知道,”我默了默,繼而搖搖頭,不可控的小幅度抖起腿來,“我當時誰也不想見。”
世界在無形中一點點崩塌,我沒能力也不想去救,於是放縱自己鎖上門窗,蜷縮著躲在一道光也透不進來的角落,無用但倔強的舔舐傷口。
我活在感覺裡,感覺好了,我也就好了。
“那…你和他呢?”
“早分了。上次也是第一次見麵。”
“哦。”蘇和今悶悶應了一聲,而後走到我身邊坐下,像是調節壓抑的氣氛似的異常興奮,“今天晚上去不去喝酒?”
我被他逗笑:“你怎麼跟那群老頭子一樣拉著我喝酒。”
他熟絡的搭上我的肩,“這麼久沒見,酒量怎麼樣?大學你可是喝了幾杯就醉啦。”
男人的勝負欲太容易被挑撥,與故人重逢後心情不錯,我自然應了他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