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來了,攝魂怪,上車了。”
“你們沒發現溫度越來越低了嗎?”
西奧多沉穩的聲音終於將慌亂的眾人拉回現實。
忽然,一聲巨響打斷人們的思緒,燈泡全部熄滅,緊接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抓地力——列車停下來了。
在無儘的黑暗中,各人恐懼的心聲雜糅著真實的叫喊混在一起,齊齊往伊琳的腦海裡衝,她隻好連忙暗念音停,打開三檔,這才好些。
——但異變突生。
〖!!!!!〗伊琳忽然猛地吸了口涼氣,整個人炸了毛。
她一把抓住了德拉科的手,德拉科還沒來的及問她怎麼了,下一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股不尋常。
太冷了,車窗頃刻間布滿寒霜,呼出了空氣都變成了白霧,膝蓋與雙手一時間凍的毫無知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凍住了他們的生機。
與此同時,一股靈魂深處的恐懼猛地爬上伊琳的脊背。
伊琳猛地轉頭,她看見那東西就在窗邊。
它,來了。
先是寬大的肮臟的兜帽 ,再是兜帽下伸出的長長的枯骨般的手指,緊接著,那陰森的黑色鬼影終於現出了它的全形。他們透過窗戶看清了那龐然大物。
那是攝魂怪。
伊琳記得德拉科他們跳起來才能觸碰到天花板,而它高大的需要彎腰才能從車廂通行;她記得一個高爾加一個克拉布才能堵住車廂,可它隻是微微搖晃,長袍的袍角就能掃到兩端。
伊琳想逃跑,但她被嚇的根本動不了,她想逃離這裡,可攝魂怪就堵在門口。
攝魂怪轉過頭,伊琳看見了它的臉。
那是一張模糊的,沒有五官的灰色的臉,仿佛能吸走人類一切的美好與悲傷。
伊琳快要停止呼吸了,她的大腦此刻高速運轉,回憶自己此前預習過的或從家族典籍中看過的知識。
〃饑腸轆轆的攝魂怪,會給見到的任何人一個吻。〃
伊琳突然寧願自己想不起來。
她絕望的閉上眼,接受了自己的初吻給一個攝魂怪的事實。
一秒,兩秒,三秒,半分鐘過去了,無事發生。
直到周身的寒意全部退散,伊琳才疑惑地睜開眼,發現攝魂怪不見了,它朝著走廊深處走去了。
伊琳連忙搖了搖德拉科的肩膀,他卻沒有反應,彼時的伊琳還不知道,所有人——除了伊琳以外的人,都陷入了昏迷。
她疑惑地轉過頭,剛想詢問,卻發現車廂中間的空位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人。
伊琳確保這個人她根本不認識。
在此之前,她以為所有被驚嚇的人都會像水壺沸騰一般發出扯破嗓子的嘯叫,但此刻她知道,真正極致的驚嚇,會讓人的大腦在一瞬間宕機,喉頭不斷滾動,卻吐不出哪怕一點聲音。
她此刻就是這樣,手腳發麻,喉頭收緊,瞳孔顫抖著,一滴冷汗從額角掛下。
奇怪的是,絕對的身體上的驚嚇,卻讓她的大腦無比清醒,她甚至還有心情去觀察那個突然出現的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小男孩,一個甚至年紀都不到霍格沃茨入學要求一半的男孩,身材矮小,手上正抱著一本厚厚的藍色的筆記本,他有著一頭短發,而他的眼睛此刻正露出與年齡絲毫不符的陰冷神情,正緊緊盯著門口。
伊琳莫名升起了強烈的直覺——就是這個男孩趕走了攝魂怪。
她忽然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心臟在一瞬間驟停,在看清男孩長相的第一秒,她就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男孩似乎也被伊琳的行為嚇到,極快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開門,迅速跑向走廊。
這個男孩是誰?他怎麼進到列車上的?他怎麼突然出現在包廂裡的?為什麼他要幫她?
為什麼?他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伊琳還沒來的及整理清楚自己腦海裡混亂的思緒,身體就不受控製地向前跑去。
她要抓住他,抓住他問個明白,她冥冥之中感覺到如果這次抓不住他,那麼下一次就不會有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必須追上他,找到他。
於是她不受控製地向前奔跑,緊跟著男孩的腳步往前飛奔,奇怪的是,明明男孩距離伊琳不遠不近,可她無論如何加速,那個年幼的男孩一直在她三尺之外,她永遠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明明年紀尚幼,手上還抱著一本厚重的大部頭,卻十分敏捷,讓伊琳始終追不上他。
伊琳忽然被絆倒了。
她趴在地上,下意識回頭看向自己的腳踝,但那股被拉拽的感覺卻迅速消失,仿佛隻是她的幻覺。
她爬起來,想要再次跟上那個男孩時,卻發現麵前空無一物——不,並不是空無一物,在五尺之外,一隻攝魂怪爬上了一旁車廂的門窗。
她居然追上了攝魂怪!
直到這時,伊琳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行為有多麼魯莽!攝魂怪還在走廊遊蕩呢!她是怎麼敢獨自一人跑出去的?!
她被不知何故的執著纏繞了,遮蓋住了冷靜與理智,隻順著直覺行動。
她有些後悔了。
攝魂怪正準備打開旁邊包廂的門,無暇顧及身旁的她,這正是她逃跑的大好時機。
於是她微微躬身,緩緩後退,視野的餘光卻看見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本藍色的筆記本,伊琳越看越眼熟——這不是剛剛那小男孩手上抱著的那本嗎?難不成是他意外落在這裡的?
那本筆記本裡是否有著男孩的秘密?
這個想法一經冒出,就像意外跑出的毛線頭,讓人忍不住抓它,拆開層層疊疊包裹下的真相。
伊琳的心癢癢的,但她還是仔細思考了一番。
直覺告訴伊琳,這本書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可一旦被攝魂怪發現,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但足夠重磅的寶物,能讓任何人失去理智,包括伊琳。
她悄悄傾下身來,伸手去夠那本筆記本。
一下,兩下,三下,在顫抖地勾了三下後,終於將筆記本勾回懷裡了。
但事情的發生往往不順遂人意。
她還沒來的及好好慶幸自己的幸運,厄運就悄然來臨。
她的脊背裡忽然又升起了那股寒冷刺骨的感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抬頭,和一隻攝魂怪大眼瞪小眼。
原來,這裡有兩隻攝魂怪啊。——這是伊琳在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
火焰。
熊熊烈火。
燃燒。
一切在燃燒。
目光所及之處皆為火焰。
耳畔所聞之聲隻剩啜泣。
有人在啜泣?誰在啜泣?
聽不見了,隻有耳鳴。
我試著睜開眼。
紅色,一片顫動的金紅色,幾乎點燃一切的金紅色噴吐在我的眼前,卻無法傷我分毫。
但我發覺自己的視角格外低矮。
有人在抱著我?誰在抱著我?
我偏過頭去,看見了一個深深低著頭的紅發女人,她緊緊摟著我。
她在啜泣。
我感到恐懼,她是誰?
於是我開始啜泣,出氣大過吸氣的啜泣,就像將死的人不願咽下的最後一口氣。
“伊琳?”
有人在呼喚我。
“伊琳?!伊琳?”
真實的聲音,而不是虛幻的啜泣。
我的眼皮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幾近睜開,在那一刻,我聽見了那個虛幻的夢境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們……』
“哈!!……”伊琳·諾蘭猛地吸了一口氣,身體下意識地上升,正好撞進麵前的德拉科懷裡。
德拉科愣了一下,還是拍了拍伊琳被冷汗浸透的背。
“你怎麼突然跑出去了?黑暗中數到人少了一個,把我們嚇一大跳,你不知道剛剛車裡可能有攝魂怪嗎……”
德拉科有些埋怨地絮絮叨叨,但伊琳沒回應他,她驚魂未定地看了看自己周圍的環境——正是自己之前的車廂,帕金森表情古怪地看著她,而紮比尼的臉上滿是揶揄,諾特則一如既往的板著臉,神色卻比以往都要沉。
她的心裡源源不斷地湧出在夢裡未褪儘的悲傷,顫抖著身體,難得僭越地往德拉科的懷裡多藏了會兒,等待悲傷脫離,才抱歉地推開德拉科的手。
〖不好意思。〗
德拉科沒說什麼,他隻是呆呆地盯著伊琳。
伊琳此刻才發覺現在安靜的有些不尋常,於是下意識敲了敲太陽穴,暗念“音啟”
藏在各人心裡的聲音一時間向她傾泄。
【她沒事吧?】
【真是瘋女人,那麼黑的走廊都敢跑出去,死外麵了怎麼辦?】
【這個小伊琳什麼時候變的那麼主動了?】
【她情況不對,看見什麼了?攝魂怪嗎?】
在聽到這道心聲的一瞬間,伊琳意識到了那股不對在哪裡,人們的臉上根本不見恐懼,反而帶著揶揄與不耐,和狼狽的伊琳形成鮮明對比,他們沒有被攝魂怪嚇到嗎?
〖你們沒看見嗎?剛剛!就在這裡!有一隻攝魂怪從包廂前飄過了!〗
“什麼!!!?”潘西有些震驚地說。
“你在騙人吧?剛剛不就是溫度忽然降低了一會兒嗎?你不會是在黑暗裡被嚇傻了吧?況且,我聽他們說攝魂怪是往救世主的包廂跑去的,他還被賞了一個吻呢。”紮比尼臉上寫滿了不信,帕金森難得同意他的想法,跟著點頭。
〖這怎麼可能?〗
“我還想問你呢,你跑到外麵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還哭了?”帕金森冷不丁地問。
伊琳這才摸了把臉,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淚痕,她意識到,那個虛幻的夢境讓她罕見地流下了眼淚。
“我剛剛就想說了,你回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還不停啜泣,問你又醒不過來。”德拉科這才插上話。
她看著迷茫的眾人,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讓人脊背發涼的想法。
〖既然你們沒看見攝魂怪……那你們看見那個小男孩了嗎?〗
“什麼小男孩?沒有啊?你發燒了嗎伊琳……”
德拉科伸手過去想探探溫度,伊琳隻好抱歉地挪開。
〖你們沒有一個人看見那個小男孩嗎?就是突然出現在包廂裡的男孩,我就是因為追他才跑出去的,他大概……〗
伊琳的字幕還沒打完,卻少見地卡了殼。
〖長……長?什麼樣子……〗
她發現自己不記得那個男孩究竟具體長什麼樣了,他的五官似乎從一開始就是模糊的,而伊琳確信自己曾看清了他的長相,但下一秒鐘,她卻將此忘卻。
眼睛是黑色的還是藍色的?頭發是金色的還是紅色的?身高很矮嗎?到我的膝蓋還是肩膀?
現在,她居然連那個男孩有什麼樣的頭發,怎樣的眼睛,怎樣的身高都不記得了,好像一種名為遺忘的魔力包裹住了她,讓她無法表達,隻好蒼白無力地重新坐在座位上。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坐到了什麼,於是轉頭。
——那是一本藍色的筆記本,上麵繪製著一隻正欲飛翔的夜鶯。
伊琳的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