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一想到能娶姐姐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惡心。”殷識勾唇淺笑。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是說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隻是以前我從沒有發現,殷識,你真的讓人無比的討厭。”
殷識耷拉下眼睛,看不清神色,屋子裡是漫長的寂靜。
小的時候,母後好像也這樣說過自己,說,你怎麼這麼不爭氣,這麼讓人討厭。
漫無邊際的黑夜,點點星光,燭火,伴隨著一卷又一卷的書,他真的很困了,可是不行,母後不讓他睡。
可是這種日子他很懷念,因為不久他的母後就走了,母後走前滿是不放心,她說我這小兒子可該如何....
所以他真的很懷念。
年歲大了,他明白了,母親怎麼可能真的討厭自己的孩子,可是每個漫長的深夜,他卻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所以,姐姐也像母後一樣,怎麼可能是真的討厭他,不過也是希望他變得更好而已。
“姐姐,我知道你隻是嘴硬心軟罷了。”殷識緩緩說道,依舊不辨情緒。
姒嫆呼吸沉重,心中萬般情緒交雜,她與他確實是舊日的好友,曾彼此那麼親切,她將他當做自己的弟弟一般愛護,那小小的孩童,總是梳著一個小髻,看起來分外可愛,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記憶中可愛的孩子卻變得如此...
皇室確實是龍潭虎穴,或許,在她離開京都那些年他受了許多的委屈,太子本就不易做,更何況他沒有母親,隻有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
姒嫆垂下眼,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像她確實沒有立場去指責他,幾年的冷待黑暗,隻有他一人獨行。
殷識微微屏氣,眸中在看向姒嫆時如點點冷冰融化:“姐姐要是不想見我,我便先走。”
姒嫆歎了口氣:“以後莫要再來尋我了,若我還是薑姒嫆我們依然是要好的情分,可如今我是上官怡,你殺了她,我們之間是有仇的。”
你殺了她
我們之間是有仇的
這幾個字重重的砸在殷識的心上,他呼吸一滯,他不過隻是殺了一個無謂之人,朝臣之女,殺了便殺了,如何便有了不可跨過的鴻溝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情分難道不是最難得的嗎。
“我送你離開,以後你就不要再來了。”姒嫆不去直視殷識的眼眸。
“雖是春季,但仍是寒涼些,姐姐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離開便罷。”殷識說完不發一言,徑直推門離開,微風陡峭,掀起他的薄衣,他獨行於微風中,背挺的筆直,頗有幾分蕭索悲涼。
姒嫆看著殷識獨自離開的背影莫名覺得可憐,她心中微動,控製不住的說道:“殷識,以後做一個好人吧。”
殷識微微頓住步伐,姒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片刻獨屬於他的不符合年齡的聲音響起:“姐姐說的,我當然會聽。”
不就是做個好人嗎,這有何難,從小到大他隻要他想做便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好人?
不過就是兩個字罷了,能有何難。
花瓣落下,飄落在他的衣服上。
姒嫆回到屋中心下思緒翻湧,她的腦海中總是閃過殷識那一個人獨自孤單的背影。
佩林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腰間的荷包塞得鼓鼓的,一看就有不少錢,她走到姒嫆身邊說道:“小姐,白潯公子今個又來了,小姐要不去見見。”
姒嫆隨意擺了擺手,她可不知道該怎麼見這個老朋友。
佩林仍不放棄,鼓搗的說道:“小姐,你就去看看吧,白公子對你的心那真是日月可鑒。”
姒嫆忽的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她:“你平常也沒有這麼替他說話吧。”
佩林心虛的低下頭。
姒嫆上下掃視,在看到腰間哪個鼓鼓的銀子時瞬間明白了一切,她微微歎了口氣,總是避著確實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將話說開,可是這該怎麼說開,這麼離譜的事他回信嗎,他信了的話會怪死去的朋友占據了他心愛之人的身體嗎。
“罷了,我跟你出去。”姒嫆垂下眼眸。
佩林開心的手舞足蹈連忙帶著姒嫆過去,姒嫆慢慢走去,直到感受到一道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那目光很認真,她感受著陽光灑在身上的感覺,慢慢回憶,曾經的白潯就如這陽光一般溫暖可親,現在還是以前的樣子嗎。
她鼓足勇氣抬起頭,隻見白潯就站在會客廳處,身姿挺拔,似乎還是兒時的樣子,不曾變過,就是這麼一個乾乾淨淨的少年郎。
迎麵而來一陣風將姒嫆的頭發吹起,姒嫆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片刻再睜開,隻見白潯就呆愣愣的站在那裡,隨後一步一步走來。
越走近,臉色越冷峻。
直至兩人對立而站,周圍的陽光好像霎時消失,姒嫆覺得涼的刺骨。
白潯眼中無一絲笑意,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你不是上官怡,你到底是誰,你占了她的身子,那她去哪裡了,你告訴我啊。”
最後,白潯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聲音嘶啞。
天地間狂風四起,放肆的席卷著他們的衣衫,姒嫆心中泛起隱痛,到底是如何的愛,隻一眼便讓他知道眼前這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不是自己心中心心念念的人。
到底是怎麼樣的愛,才能遠遠一望,便去信了這世間最離譜,最讓人解釋不清之事。
她幼時的摯友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姒嫆眼裡湧起淚花,她該怎樣去訴說這份愧疚,若是上官怡不曾死,若是她不再執拗回頭看見了白潯,那他們是不是也會很幸福。
他們也許會成為少年夫妻,家裡的權勢會保護著他們,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會出去踏青,會帶著孩子遊曆天下,做神仙眷侶,他們隻需要簡單的相愛,什麼煩心事都不會有。
可如今她就這麼占了她心愛之人的身體,他再也見不到自己所喜歡的人。
“我”姒嫆聲音哽咽:“....我確實不是上官怡,上官怡已經.....”
“已經死了.....”
白潯的眼睛驀地睜大,他不信,他以前算過命,他與上官怡便是有夫妻的緣分,上官怡怎麼可能死了,那他與她夫妻的緣分又算什麼。
白潯狹長的眼睛透露出危險,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將劍直指姒嫆的脖間:“是你來了,上官怡才會死,隻要我殺了你,她就能回來.....”
一瞬間,姒嫆想起了許多,想起了幼時他們三人曾是多麼的快樂,她下意識的便想說,我是薑姒嫆,是你死去的朋友。可最後,她停下了,這番話太過殘忍,她不敢去想若是他知道了她是薑姒嫆,他會有多麼崩潰,一個是死去的摯友,一個是自己愛了多年的人,他隻會更加折磨自己。
“不是我來了上官怡才會死,而是上官怡死了我才會來,我不是來代替她,我隻是來延續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