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早已午時了。

兩個人就坐在木桌前麵麵相覷、相顧無言，整個屋子裡都彌漫著一種尷尬的氣息。

沈瀟雨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氛圍，率先打破這份沉寂，“謝世子你的傷好些了嗎？”

想著找點話題聊聊也總比現在大眼瞪小眼的好，她直接先發製人。

謝雁書對現下這氛圍並未感到不自在，平日裡他也不是那種多言的人，隻是瞧著對麵少女一臉不自在的樣子，感到了一絲趣味。

“好了許多，還要多謝沈小姐的照料。”

男人緩緩伸手拿起茶盞，淺嘗了一口，這平緩寧靜的行為倒有幾分歲月靜好的美感。

桌上的茶水並不是什麼名貴珍品，就是一般富貴人家飲用的金獎慧明，可此茶衝泡出來重在醇厚，小呷一口，便可品到其中蘊含的淡淡果香，回味鮮爽的同時厚重有餘。

舌尖上傳來的鮮甜讓男人不禁想到這清爽又細膩的口感跟少女卻是有些相似，難怪莊園會選擇這個茶葉，十分適合她呢。

沈瀟雨瞥見男人在對麵慢悠悠地品茶，絲毫不見慌張，還有時間跟自己在這裡打太極，隻覺一陣無奈。

‘你難道不忙嗎？現在按理來說你要處理的事物應該有很多啊，怎麼表現的這麼閒。’

少女為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素手懶懶地托著臉龐，時不時偷瞄一眼對麵之人。

‘左相後院那個有問題的小廝也不知道他查到了嗎，這個可是很重要呢！’

似是很苦惱，她的蛾眉微微蹙起來，眼眸中縈繞著幾縷困擾。

‘他要是不知道的話，我要不要告訴他？但是要怎麼說才顯得不那麼刻意，好麻煩啊！’

慢條斯理地喝完了這杯茶，謝雁書見少女不再出言，反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便主動挑起了話題。

“想跟沈小姐說些趣事，不知可願一聽？”

環佩敲擊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才將沈瀟雨從自己的思緒裡拉了出來，抬眸一看，才發現男人那雙深邃黝黑的眼眸正瞧著自己。

雖然男人已是收斂了自身的氣勢，但長久浸潤官場，眼神中總是不由自主的帶著些威壓。

瞄見這目光，少女不知道為何，心中不由一窒，下意識順著男人的話頭往下接，“什麼故事？”

‘不愧是你，這威壓我可真是承受不住，這還是對我沒有敵意……’

謝雁書瞧見少女這副似是小白兔被豺狼盯上後的慌亂，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不自主地望向自己，隻覺得有些趣味，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

像是為了安撫少女一般，再次開口時，男人的嗓音卻是帶著一絲柔意，眼眸底下帶著幾不可見的笑意，倒是實實在在的把他周身的氣勢給去了七八成。

“前段時間，我瞧見一富商，他府中的管家陰奉陽違、暗中貪汙，試圖竊取富商的財產，現下富商有所察覺，正在調查。沈小姐覺得他會發現管家這些事情嗎？”

沈瀟雨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了，這不就是左相現在乾的事情嗎？縮版的王朝之爭？

‘謝雁書他什麼意思，這是試探我嗎？不對啊，我什麼都沒有乾。’

少女黑亮有神的眸子滴溜轉著，似是在想著應對的策略。

“富商已經有所察覺了，想必他也是個聰慧之人，這件事情不久之後必會水落石出的。”

她的語氣從剛開始的輕聲建議，到後麵越來越有底氣，一雙眼眸更是炯炯有神。

‘哈哈哈哈，這回答可好，既隱晦的回答了結局，又顯得我隻是個聽故事無辜的小女孩。’

想到這，沈瀟雨開始有些得意，開始緊繃的神情都開始鬆懈下來了，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要不然趁著這個機會告訴謝雁書那個小廝的事情，但會不會有點畫蛇添足啊，到時候引起他懷疑怎麼辦。’

少女眉間又開始出現糾結之色，水潤粉嫩的唇瓣欲張非張，眼神也有些躲閃，不過片刻，她的神情就變得堅定起來。

‘說把，反正後麵問起來就說聽到這個故事有感而發而已了，反正自己本身也沒有和這些事情有所關聯。’

“那這個富商還應該調查一下府中下人，管家能掌握到府中如此大的權勢，肯定也收攏了下人，不然平時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

一口氣說完這些，沈瀟雨才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對麵男人的神色，可是不知道他是否聽進去了，麵上竟未有一絲變化。

‘這是什麼意思，信還是不信啊？你倒是給個準話。’

眼見少女臉上的神情越發焦急，謝雁書便不再沉默，終是出了聲，“沈小姐的見解倒是獨特，頗有道理。”

聽到了男人的肯定，少女瞬間放下心來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沒有，就是就事論事罷了。”可臉上的興奮卻是掩蓋不住的。

‘你可要記得今天是我跟你說了這些，以後發達了可要記得我啊。’

謝雁書望著眼前這個少女，掩唇輕咳一聲，掩蓋住上揚的嘴角，可眼底浮現的笑意卻躍然於表麵。

忽地想到少女是個愛財之人，他驀然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鬆青色的錢袋，口中似有調笑之意，“這幾日麻煩沈小姐了。”

說罷，伸手將幾張白花花的銀票遞給沈瀟雨。

少女見此，連忙推脫，“這怎麼能收呢，隻是幫了些小忙，世子不必掛懷。”話是這樣說，但她的眸光自銀票出現後就沒有離開過它，眉梢間的喜悅更是溢了出來。

‘就喜歡和你這種上道的人交朋友，你看看這多有眼力見啊！’

男人聽著少女的心聲，微挑眉峰，流露出一縷與往日不同的風采，“小姐不必推脫，這是應該的。”

本來沈瀟雨就隻是客氣一下，不是真的不要，所以此時她當然是喜滋滋地接過銀票，連帶著看待男人的眼神中都帶了幾分真切。

此刻，她才認真打量了一下謝雁書，昨日外裳被他撕毀的部位已經被一條天水碧色的綢緞圍住，將其當作了腰飾，還彆有一番風情。

看了又看，少女還是脫口：“世子是否要再找件外裳來？”

麵上的神情不似作假，那叫一個真情流露。

‘這爛衣服現在看起來也挺不順眼的，要不然幫他找一件新的外裳，誰叫他加錢了。’

謝雁書瞧著她前後兩種麵孔，也不覺得驚訝了，畢竟在第一次見麵時，他就已經領教過少女變臉的本事了。

“那就先行謝過沈小姐了。”他也不推脫，實在是自己也不能忍受這件已經破爛的衣袍。

沈瀟雨確定主意之後，立刻就開始行動起來，留下一句請自便就打開紅木門離開了。

謝雁書一個人坐在木桌旁，瞧著少女漸行漸遠的身影，也沒做停留，直接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