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內,煙霧氤氳,熱騰的霧氣圍繞著木桶,沈瀟雨坐於其中,仔細感受著流水經過每一寸肌膚的慰貼,忍不住舒爽地歎息一聲。
要不是今日天色過晚,山巒間也過於幽暗寒涼,她真想立刻去體驗一下那溫泉,隨即有些不甘地拍打了下水麵。
算了算了,趕緊洗完澡,躺床上去了。這麼想著,她手中的動作也開始加快,胡亂搓洗了身子,就完成了沐浴。
等下人收拾好浴桶時,沈瀟雨已經將被窩捂得暖暖的,舒服的她忍不住滾了滾。
就在這時,院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咚——”
寂靜的夜中,任何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少女也是無法忽視這院中的聲響。
這深山野嶺的,天色也是這般黑,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也不敢高聲呼喊,將院內的賊人吸引過來。
終是忍不了這無聲的寂靜,少女拿起床頭櫃上的花瓶,輕手輕腳地靠近窗口,緩緩打開了一條縫,偷偷往外瞄去。
院內未見任何人影,隻能聽見唦唦作響的風聲,慘白的月光映照著大地,隱隱約約瞧見牆角處有團黑色的輪廓。
沈瀟雨緊張的手心生汗,甚至有些拿不住瓷瓶,壯著膽子往門外移去,寄希望於院後那排屋間,裡麵住著府中的小廝和丫鬟。
今日因著這正廳沒有耳室,不方便幽蘭墨竹守夜。山間寒夜甚涼,不想她們凍著,沈瀟雨便叫她們回屋後的廂房歇息了,未曾想能有這麼倒黴,當晚就遇見了賊人,少女隻覺欲哭無淚。
躡手躡腳地移到了屋簷下,正當她以為快要成功之際,牆角那團黑影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聲音,“救救我,沈小姐。”
聞言,少女一怔,這是認識我,那這大晚上的是誰啊?
她猛吸一口氣,緩緩挪動步伐,貼近那人影。
借著天上的月光,沈瀟雨看清了眼前之人——謝雁書。
這個認知驚得她眼眸瞪得溜圓,手中的花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這荒郊野嶺的,謝雁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這麼狼狽。’
眼前的男人月白色的錦袍沾染上了絲絲縷縷的血跡,平日中束的一絲不苟的發髻也有些散亂,留出幾縷墨發搭攏在額前,配上那張猶如謫仙的臉,反倒有種淩亂脆弱的美感。
‘誒呀,難怪人人都喜歡戰損裝,真的好看,尤其是看這種高嶺之花被玷汙,嘖嘖嘖。’
男人聽見少女心底的腹誹,抬眸望去。
少女眉眼精致,瓊鼻似是因為這這深夜寒氣而被凍得泛紅,手中還舉著一花瓶,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照的那冰肌玉骨更顯瑩潤,真像個山間跑出來的精怪。
沈瀟雨心底的吐槽不斷,但麵上卻溢滿了憂色,“謝世子,你這是怎麼了,傷勢怎麼如此嚴重?”
少女的語氣倒是透著幾分擔憂,但神情之中卻未見分毫,甚至還能窺見幾縷好奇之色。
男人也不拆穿她,接著她的話頭說著:“辦些事情,路過此地,遇見敵手追殺,又與手下在林中走失,才不幸落入如此境地。”
借著牆角,他慢慢直起身,靠著牆邊,一雙漆黑的眼眸直直盯著眼前的少女。
沈瀟雨沒想到今日如此走運,遇見了落難的謝雁書,這不是送上門的恩情嗎!
‘我這嘴可能真的開了光了,上次就隨口一說,現在真就得到了救命之恩,感覺康莊大道在向我招手啊!’
少女隨即像是反應過來了,笑眯眯地上前,想要扶起牆角的男人,下一瞬就像是反應過來了,停止動作,靜靜地候在一旁,“謝世子可要隨我到一旁的廂房休息?”
‘差點就碰到了,忘記他不喜歡彆人近身,到時候沒討到好,反而惹了一身腥。’
男人清楚她心底的想法,哼笑一聲,真是夠了解自己的。
謝雁書本身來此的目的就是接近沈瀟雨,現下聽到她的邀請,哪有拒絕的道理。
他捂著腹部流血的傷口,踉蹌的站了起來,微微俯身行禮以示感謝,“那就麻煩沈小姐了。”
低垂的烏睫下,藏匿著不可言說的光芒,隻是在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這小軒正廳中已然沒有廂房了,但在其上還有一層閣樓,現下倒是沒人居住,實在是因為山間寒氣逼人,暖爐燒的炭火不足以到達閣樓,所以那其中很是寒涼。
沈瀟雨本來是想將謝雁書安排在後麵的廂房中的,但是怕驚動下人,到時候可就解釋不清了。
想了想自己房間上那閣樓還能用,雖然有些冷,但居住環境還是很好的,大不了多給謝雁書幾床被子。
“我房間上還有一層閣樓,雖是有些簡陋,但用來養傷休憩應是足夠了,還望謝世子莫要見怪。”
說完這些,她像是怕身後男子誤會,緊跟著解釋道:“後院廂房人多眼雜,我怕產生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
少女清脆歡快的嗓音漸漸停止,眼眸深處似是一泓清澈透亮的泉水,就這麼眼巴巴地望著男人,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未說出口的話語。
白皙嬌麗的麵容此刻更顯出塵,話語之間還透著股懵懂之意。
謝雁書自是懂得避嫌,輕微頷首,“已是叨擾,謝某自是懂得禮數,不會叫沈小姐為難。”
男人一言一行中竟帶著一絲風流的韻味,與往常頗為不同,但也未持續幾息,就又恢複平日那清冷如雪的樣子。
聽到他同意了,沈瀟雨又歡快了起來,腳步都輕快了些,“沿此處上樓,就可瞧見那閣樓了。”少女白嫩的指尖伸向樓梯口。
謝雁書也不再多言,飽含謝意地看了眼她,就轉身上樓了。
見此,少女也轉身回到內室,躺在床榻上,她才深刻地認識到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幫助謝雁書這個恩情被自己撿到了。
雖然有些奇怪,在原書中並未出現有關雲霧山的劇情,甚至都未曾提到過碧落莊,但就是這麼神奇,這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其實沈瀟雨不是沒覺得這事有些古怪,但想著自己身上也沒什麼謝雁書可以謀求的,他也不至於算計自己,秉持著這種想法,她此刻的心情就是樂嗬嗬。
樓上的謝雁書倒沒有這般激動,他冷靜地掃視著周圍的事物,最後才緩緩地坐在床榻上。
山莊雖然許久未住人,但定期會有人來清理,更何況今日沈瀟雨要來,方母更是特意囑咐了要好好打掃一番。
所以現在他坐著的地方也是一塵不染,被褥充斥著女兒家喜愛的熏香,甜膩中又混合著一絲清爽,這種香料並不怎麼常見,甚至可以說他隻在沈瀟雨這裡聞到過這種氣味。
大抵是他接觸的女子太少了吧,男人心底默念著。
現下,在院中被忽視的怪異重新進入男人腦海中——這讀心術的範圍好像縮減了。
記得初次在春日宴上見到少女,兩人距離已超五尺,她的心聲卻依然能一字不落的進入自己耳中。
如今竟是有所改變了,明明在院中的時候,自己距離少女也是五尺之外,卻未曾聽聞任何聲響,直到少女走進,才能重新獲得她心底的想法。
以他估算的距離,現下讀心術要生效是要在五尺之內。
雖不知為何會變化,但自己還是要抓緊時間探查完沈瀟雨身上藏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