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些都是韓九公子曾經寫下的處方?”
京城,某處隱蔽的院落,燈火通明的書房中,白麵長須的男子捏著一疊紙張正麵色激動的翻看著。
看了一遍之後覺得不過癮,又開始小心翼翼地翻看第二遍。
這些處方送過來的時候,戚昀遲已經看過一遍,雖然對醫術並不精通,但有過基本了解的戚昀遲絕對這些處方也不至於伏翎激動成這樣。
“你那表情,是這些處方很精妙的意思?”
戚昀遲懂的不多,但是伏翎的神色是這麼說的。
“哎呀你不懂!”伏翎很嫌棄地看一眼戚昀遲,“其實不過都是些簡單的處方,倒是能看出這個韓九公子多年來的進步,而最重要的是他在擬這些方子時的靈性……”
“靈性?”
戚昀遲是真不知道,原來開處方還能用靈性來形容?就不怕一個靈性把人給靈沒了?
伏翎輕歎一聲:“確實很難理解是吧?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或者用靈性來解釋不是很妥帖,但是能看出來這位韓九公子在用藥時的大膽,和一些突破了時下限製的奇思妙想。我看著這些處方,都頗受啟發。”
“大膽?”
這個詞語得看用在什麼時間和場合,那可不一定是個褒義詞。
戚昀遲輕笑一聲:“處方我看不出來,但是這字,確實挺大膽的。”
伏翎瞥一眼,剛剛他沒注意,這會兒看起來,這處方上張牙舞爪到紙張都限製不住形狀的字體,仿佛下一刻就能突破紙張撲麵而來,帶著鋒芒的淩厲。
嗯,醫者的處方都是各有性格的,字如其人的話,這韓九公子還挺狂的。
伏翎點點頭:“嗯,這韓九公子的字跟你的字有的一拚了。”
“我就當你是在誇獎了。”
伏翎突然抬頭,眼神十分期待地望著戚昀遲:“世子,世子爺,就真沒有這韓九公子的下落嘛,找不到神醫虞長生,這韓九公子應該也是不錯的,我有幸見過神醫曾經的一紙處方,雖然韓九公子的處方還稍微稚嫩,但這狂妄大膽的勁兒,還挺有神醫的風采。這韓九公子是不是神醫的弟子不確定,但我覺得肯定是有關係的。”
或者說,至少也是得過神醫指點的。
神醫虞長生的蹤跡太難確定,而有關神醫的傳說卻從未少過,仿佛哪兒都能聽到,導致真假難辨,反而無法確定神醫真正的行蹤。
近些年唯一靠譜的說法,還是神醫路過江南的時候,被秦家人請了過去,為秦家那位曾經驚才絕豔名噪一時卻不幸遭難變成殘廢的五爺醫治。
而這個韓九公子,根據下麵傳來的消息,應該是秦家大爺秦開江的夫人,韓家那邊的親戚,據說也是從小身體就不好,小時候是在山裡寺廟寄居,大了點才送來秦家,養在大夫人的身邊,但也深居簡出。
所以按照時間線來講,這韓九公子跟神醫有點交集,也不奇怪。
戚昀遲卻點著手下人送來的調查信函,指著上麵韓九公子的部分,輕輕點了點。
“時間線……”
總覺得有些微妙呢!
伏翎已經收拾好了手邊的處方,寶貝得放進懷裡,準備回去再慢慢研究,然後走到戚昀遲身邊,趁著戚昀遲走神,拿著他的手腕就開始把脈。
“唔,還不錯,毒已經都解了。嘖,你這運氣還真不錯。”
伏翎說的是戚昀遲在路上都能遇到貴人,一出手就解決最大的麻煩,也算是幫戚昀遲撿回一條小命。
那毒素十分歹毒,卻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就是要湊夠解毒的藥材,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配比也需要一點點嘗試。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毒素會在人體越陷越深,如跗骨之蛆,一點點蠶食人的健康,畢竟再強壯的人也受不了一直失血的狀態。
大量精血流失,之後就算解了毒,這人受到的損傷,也很難再養回來。更彆說這時間越久,殘餘的毒性會越強烈,根本難以斷根,甚至這影響能殘留一輩子,這也是這毒素最大的危害。
伏翎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開始調製解藥,可這戚昀遲就是不老實待著,非要到處跑,他就覺得等自己解藥調製好,再等到戚昀遲辦完事回來,估計人也已經破破爛爛,勉強撿條命罷了。
可這位世子爺脾氣大,是不聽他勸的,他都已經在琢磨怎麼給這倔驢在解毒之後調養身體的方子,結果這人回來了,確實破破爛爛的,但看起來情況還行?
至少伏翎覺得很麻煩的毒素,並沒有給戚昀遲的身體造成太大的麻煩,而是被人以很精妙的手法,壓製在了身體的一角,仿佛就乖巧的蹲在那裡,隻等著他來解決。
當時他甚至有個錯覺,這出手的人,是不是可以直接將這些毒素都解決了,而不是單純讓它縮在角落裡。
可世子爺說出手的不過是路上偶遇的一個陌生人,能做到這地步已經不容易,再多——伏翎都不敢想象。不過他也纏著世子爺說了,等到有機會,一定要介紹人給他認識。
戚昀遲雖然沒有答應,但是也沒拒絕,伏翎就當他是同意了。
但戚昀遲是真沒跟伏翎說,出手的是路上偶遇的小姑娘,還是跟秦家關係匪淺,那位剛從江南回來的永安伯府的嫡出大小姐。
戚昀遲本來還很懷疑這位大小姐和韓九公子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因為在驛站的時候他很清楚的聽到秦家那位七少爺叫那個小姑娘“小九”,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過敏感,這個“九”總讓他感覺十分微妙。
不過傳來的消息稱,韓九公子切實是男兒身,而且在溫凝菡已經回京的時候,韓九公子人還在江南,隻是最近也往京城而來。
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
總歸來說,這京城似乎變得越來越熱鬨了。
“世子爺啊,你也彆研究了,你養了那麼多人,這些事就交給他們來處理,你還是得好好養著才行。雖說毒素解了,可這解毒也等於是以毒攻毒,遺症還要慢慢養呢!都這麼晚了,你也早點休息。”
戚昀遲就樂了,“怎麼,馮數不在,你還承了他的責任,天天追著我念叨?”
伏翎也很無奈地攤手:“我也不想啊,這不是馮數花了大價錢讓我看著你點,我才懶得管你,要是你死了,我也就解脫了,天下之大,還不是任我遨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一個承諾被困在戚昀遲身邊,每天勞心勞力到處跑就算了,還要看著這麼個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簡直就是浪費他煉製的藥——身為醫者,最煩的就是這樣的患者,想直接打死,免得浪費他的心力。
戚昀遲笑出聲,喝了一嘴涼風,嗓子一癢就咳了幾聲,咳著咳著一口腥甜就湧了上來。
伏翎幸災樂禍地笑著:“看吧看吧,來了來了,以後你這走兩步就咳血的毛病,還要持續不少時間呢!”
戚昀遲抹掉嘴角的鮮血,瞪著伏翎沒好氣地說:“庸醫。”
伏翎確實不是什麼正統的醫者,一身醫術都是自學成才,全都是野路子,甚至當年還因為手段頗為激進惹下不小的麻煩,也是戚昀遲正巧遇到,一時興起才出手把人保下來。也是因為那之後,把這個“庸醫”留下了,一來是覺得人才不能浪費了,二來,這樣的人是不能放出去為禍人間的。
“庸醫就庸醫唄!”反正這麼多年了,時不時就會被戚昀遲吐槽庸醫,而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醫者,完全不在意,可是能吐槽戚昀遲的機會不多,自然不能放過,“我現在高興著呢!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咱們馳騁沙場的世子爺一朝變得弱柳扶風迎風咳血的模樣,稀奇啊稀奇!”
戚昀遲:???
迎風咳血就算了,弱柳扶風是什麼形容?
戚昀遲一道掌風拍過去,早有準備的伏翎狼狽閃開,就看到自己身下的椅子被一掌拍得粉碎,頓時頭皮一麻,後槽牙都緊了。
“世子爺你可真狠啊!就不怕把你身邊唯一一個受得了你的寶貝醫者給拍碎了?以後你再受個傷中個毒什麼的,也沒人管你,最後隻能曝屍荒野什麼的?”
剛剛動了手,戚昀遲沒忍住,一口血再次咳了出來。
這下更好,不用戚昀遲動過手,伏翎就自己笑得跌到地上。
也就因為這是解毒之後的正常遺症,雖然看起來挺嚇人的,但也沒有大礙,所以伏翎一點也不擔心,不過,該交代的他也沒忘記:“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世子爺你這段時間也消停點,最好彆輕易動手動氣或者動作太大,咳兩口血就算了,咳太多了,對身體也不好。嘖嘖,算了我還是去研究一下藥方,還是得好好補補才行。你這身體,自己不愛惜,千瘡百孔的,彆落到最後就是個英年早逝的命,那不得笑死我給你陪葬啊?”
戚昀遲根本沒在意伏翎的冷嘲熱諷,反正認識這麼多年,對方很清楚自己是什麼人,他也很清楚伏翎的德行,跟這個人較真沒有任何意義。
倒是看著自己掌心的猩紅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喃喃道:“定國公府那個重傷難治,勉強撿回一條命的世子爺,也該回京了。”
伏翎笑聲一頓:“嗯?你說什麼?”
戚昀遲彎唇一笑,唇角還帶著剛剛染上的血色,整個人透著一種瑰麗的淒美,要不是早就看習慣他這張臉,伏翎都會覺得目眩神迷——想當年自己何嘗不是被這張臉給欺騙了呢!
“我說,定國公世子,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