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點五號門,是一道小門,門裡是校園,門外是教職工宿舍,沿著二點五號門一直走,走過牌坊,還有一道門,便是三號門,三號門外,才是車水馬龍。
李鼎問雖然雙手無法再做實驗,但他理論知識非常紮實,畢業後留校,成為一名研究員,一直住在教職工宿舍。
陳瓚軒沿著小路,走過窄窄的樓道,摸索著找到李鼎問家,敲了敲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門被打開一條縫,一個探索的眼神將陳瓚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
陳瓚軒看到,前來開門的是一位女子,有點麵熟,但時隔多年,他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當年那個她。
開門的人沒有請陳瓚軒進門,而是“砰”地一聲重重將門關上。
“新新,誰來了,是不是陳師弟?”陸家邦提前和李鼎問溝通過,李鼎問知道陳瓚軒要來拜訪,心中還有一些期待,但他妹妹李可新就不是這樣想了。
“哥,你回去坐好,就是他,我才不會讓他進來!”
聽到門內的對話,陳瓚軒的記憶也被勾起,李可新比他小兩歲,他進農大少年班的時候,李可新還在讀高一。
他和李可新第一次見麵是在實驗室,那時候李可新是十幾歲的高中生,陳瓚軒已經通過競賽一路保送成了研究生,李可新提著一堆零食去慰勞刻苦刷瓶子的哥哥,便和陳瓚軒相遇了。
“我之前沒見過你,你也有家人在於老師的實驗室嗎?”這是李可新對陳瓚軒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的,我是陳老師的學生,是實驗室的成員。”
李可新疑惑:“你看上去和我也差不了幾歲啊,你什麼時候高考的,考了多少分?”
陳瓚軒解釋:“我是通過競賽保送的,沒有參加過高考。”
李可新一臉羨慕:“那你教教我怎麼參加競賽保送唄,我也不想高考。”
陳瓚軒:“行啊,我有不少資料,到時候都送你。”
李可新指了指實驗室裡忙碌的哥哥:“你直接給我哥,李鼎問,我是他妹妹,李可新。”
陳瓚軒點頭:“好,有疑問找你哥,找我也隨時歡迎。”
李可新開心地將大包小包零食塞到陳瓚軒手上:“那我就先謝過你啦,小師兄!”
陳瓚軒笑了,十幾歲的他,第一次被人喊“師兄”,很有一種成就感。
但是現在,一門之隔的李可新,對他很不友好。
“新新啊,遠來是客,你不開門,那我自己來開門了。”李鼎問說道。
見李鼎問伸手要開門,李可新急了:“你彆動,彆折騰你那雙手。好好好,我開就是了。”
門第二次被打開,迎接陳瓚軒的,是李鼎問熱情地笑容與李可新氣呼呼的表情。
“陳師弟,快進來,快坐。”李鼎問熱情招呼著,即使在家裡,李鼎問也帶著一雙手套。
他越熱情,陳瓚軒反而越不好意思。
“我來給你倒杯茶。”李鼎問說著,就要去拿茶葉,但他剛起身,就被李可新一把按下。
“哥,算了,你彆動,我來吧。”李可新攔住李鼎問,自己去找杯子倒水。
很快,一杯白開水遞被重重放到陳瓚軒麵前。
“我們家也不是你這種人來看笑話的,要不是怕我哥傷到手,你彆想進來的這麼順利。”李雨欣說道。
陳瓚軒很誠懇地說道:“師兄,我對不住你,當年是我不對,還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贖罪。”
李鼎問搖了搖頭:“當年的情況,於老昨天都和我說了,你並不知情,怎麼做是我的選擇,不怪你。”
李可新卻急了,雙眼漸漸變紅:“怎麼不怪他,當年要不是他,你的手也不會變成這樣,這麼些年,你職業道路受阻,嫂子一個人工作、帶孩子、忙家務,這個家這麼艱難,罪魁禍首就是他!”
陳瓚軒看著李鼎問的雙手,原來他一直戴著手套,是為了將手隱藏起來。
陳瓚軒站起身,鄭重地向李鼎問和李可新鞠了一躬:“對不起。李師兄,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哥,家裡有什麼事需要出人出力的,我就是你親弟弟。”
李鼎問站起來:“師弟,你不要有這麼重的心理負擔,這些年我挺好的。反倒是你,離家那麼遠,還能奮鬥得如此優秀,我打心眼裡替你自豪。聽說你要回國發展了,我這裡你彆操心,多為國家做一些有意義的課題,讓中國的農業以更快的速度發展,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陳瓚軒點頭:“師兄,你放心。這幾天我接觸了不少金農的孩子,很有潛力。接下來我會加入金陵農大,做課題,帶學生,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
陳瓚軒和李鼎問又聊了一會兒,才發覺當年那個在角落裡默默無聞的李師兄,心中格局很大,心裡對李鼎問也從愧疚變為敬佩。
等陳瓚軒走後,李可新沒好氣說道:“哥,你就這麼便宜放他走了?他不過就是想通過你的諒解來求一份心安。假大空的話一大堆,我打賭他不會再來了。”
“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而且當年,以我的水平,很難留校。學校安排我留校,也有那場火的原因,我又何嘗不是因禍得福。所以你心裡,也不要太責怪他才好。”
李可新看了看沙發:“這裡多了一個信封,不會是他留的吧。”
李鼎問:“應該是,看看。”
李可新打開,裡麵是厚厚一疊鈔票,附帶一句話:“不知道帶什麼禮物拜訪,這些就當給師兄的營養品。”
李可新甩了甩鈔票:“這算什麼,同情嗎?施舍嗎?”
李鼎問:“彆這麼說,小陳本意肯定是好的,但錢我不能收,我明天還給他。”
李可新:“不用明天,我現在就還給他!”
陳瓚軒還沒走出牌坊,便被李可新追上了:“這個,還你!”
李可新一把將信封塞到陳瓚軒手中。
陳瓚軒:“我沒有惡意。”
李可新:“不管你善意惡意,我們家,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陳瓚軒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十幾年前,那個曾經像小太陽一樣圍著他喊“小師兄”的姑娘,確實長大了,清冷傲氣。
“我為我的唐突道歉。”陳瓚軒收起信封,補充道:“不過我說話算話,會用行動贖罪,也希望你能開心。”說完,陳瓚軒便轉身向學校走去。
李可新看著陳瓚軒的背影,心情很複雜。
如果沒有那場火,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