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藍昭本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用程英婆婆的事刺激李喻東，但眼下這是讓他破開心牆的唯一方法了。
“我的室友現在還在加班開會，二十分鐘前她給我發消息，說有了一些新情況，會儘快找機會告訴我。”
甘藍昭拉著李喻東，坐回到沙發上。
“退一萬步說，就算聆音要入局又如何，你真的要逃一輩子嗎？至少在我這個旁觀者眼裡，這不是死局，而是關鍵的破局。狹路相逢，誰勝出不知道，但是誰先退，誰就算是失敗。”
“沒想到會從你嘴裡聽到這些話。”
“你以為我會說什麼？擔心，焦慮，然後反過來問你該怎麼辦？”甘藍昭語氣冷靜，“你應該把我看作並肩戰鬥的戰友，而不是跟在身後尋求庇護的小屁孩。”
李喻東望她一眼，“你爸爸一直想讓你接受家裡的生意是不是？你很有天分，或許那才是適合你的地方。”
甘藍昭立刻反對：“不適合。隻要我不喜歡，那就是不適合。”
或許是被她堅決果斷的態度打動了，李喻東的臉上終於多了些情緒的顯露，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眉目間是深深的無奈。
“如果我接下來被針對，連累的是你們。我可以和林之遠打聲招呼，讓你進他的組。”
甘藍昭脫口而出：“我沒說要換組啊！”
楊啟斯的電話打了進來，甘藍昭不敢耽誤，立刻接聽。
“藍藍，我們這邊結束了。”楊啟斯敲打著酸脹難忍的肩頸，“三個小時，趕出了兩份新的秀案。”
兩份新秀案，意味著有兩個人的演出要重新編排。
“誰的？”
“何！正！夏！”楊啟斯喊得咬牙切齒，“還有一個，範江舟。”
出乎意料，李喻東的演出竟然沒有改動。甘藍昭抬眼和李喻東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問：“節目還有其他改動嗎？”
“我也不清楚，編劇組和導演組都還在加班，我聽說賽製也要改，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何正夏第一輪不會被淘汰了，範江舟可能要成為替死鬼。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
“有說什麼時候開機嗎？”
“沒有。怎麼說也要等新劇本完稿，新的投資商確定下來以後吧。”
甘藍昭有些驚訝：“投資方果然換了？”
楊啟斯疲倦的聲音，已經不帶有任何的情感起伏：“我猜的……能讓這麼大的組開機前停擺，隻有可能是錢沒到位。”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我今天晚上不住酒店，我回家了。”甘藍昭又快速看了眼李喻東，而他始終沉默地垂目看著她。
掛了電話，甘藍昭略略放心：“你都聽到了，還好，你的演出方案沒有修改。”
李喻東了解陳嘉朗為人，花大錢入了局，怎麼可能沒有動作。隻可能黃雀在後，埋下了不少雷。
“你剛剛說你室友叫什麼名字？”
“楊啟斯。”
把名字念了一遍，李喻東心裡有了數。“嗯，我知道了。”
怪不得覺得耳熟，能在極度疲勞的狀態下保持這樣的判斷力，楊啟昀的親妹妹豈是池中之物。李喻東又一次看向甘藍昭，雖然偶爾行事衝動大膽，但關鍵時刻又擁有著強大的能量，甘藍昭也遠比他以為的那樣厲害。
****
甘藍昭在天微微亮的時候徹底進入了夢鄉，極度疲憊的身體讓她一夜無夢，再醒過來時已到午飯時間，似有若無的香味從門外飄來。
今日雨過天晴。
洗漱過後，甘藍昭下樓吃午飯，沒有見到李喻東，芳姐說他用過早餐後就獨自出門了，應該是去了錄音室。
那麼晚才休息，一大早又走了，李喻東該不會一點都沒睡吧。
甘藍昭一邊用餐，一邊習慣性地點開聽歌軟件，輸入李喻東的名字，她要繼續“補習”那些沒有聽過的歌。
滑動屏幕，甘藍昭發現有一首歌十分與眾不同。
創作者的位置掛著李喻東的名字，但演唱者卻是肖子涵——電影《小雲》的同名主題曲。
甘藍昭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史上最年輕的金碟獎影後，這個名號足夠讓肖子涵的名字衝向國際。
不同於流行樂，這首歌氣質古典，小提琴和長笛的音色悠揚卻悲傷——完完全全就是李喻東留給她的初印象，在模糊的童年記憶中，那個始終沉默寡言、故作老成的富家公子。
總是聽外婆和媽媽說起，當她被家人寵壞而擁有著自由自在的童年時，他卻要日複一日地練習小提琴，把手指磨出厚厚的繭。
《小雲》的問世再一次證明了李喻東的創作能力，評論區的樂迷們也都在期盼李喻東能重回大眾視野。
歌曲下方有個鏈接，標題取得十分吸引眼球，甘藍昭也忍不住點了進去。
“過氣歌手和年輕影後的十年愛恨情仇，人生有幾個十年——揭秘李喻東和肖子涵的幕後故事。”
甘藍昭連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
這兩人的緋聞她也是有所耳聞的。
甘藍昭原本一直以為他們隻是聆音娛樂的前同事，沒想到關係要更親近一點，肖子涵最早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兩人十年前就是同門師兄妹。
文章有些橋段一看就知道有藝術加工，把兩人形容成互為彼此唯一的靈魂伴侶，同台獻唱做知音人的時候有多美好，肖子涵轉戰影視兩人分道揚鑣的時候就有多“虐心”。
多年前的照片像素不高，被拍下的兩人站在台上一起領獎，都是青澀稚嫩的模樣。
都笑得很開心。
一輛黑色轎車停進院子裡，李喻東忙完錄音室的事回來了，剛一進門就聽到熟悉的音樂聲。
甘藍昭被突然出現的正主嚇了一跳，趕忙暫停音樂，低下頭裝作認真吃飯的樣子。
為什麼這麼尷尬……
甘藍昭又抬起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聽說你一大早又去錄音室了。”
李喻東坐到她對麵，“嗯，上午有些工作。”
“剛剛我也是在工作，焰姐給我布置的任務，要我對你的歌了如指掌，以後才能更好地展開工作。”
甘藍昭聲音越說越小，還不如不解釋，一解釋更尷尬了。
李喻東眉目帶笑，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人因為尷尬而逐漸紅透的臉，好一會兒才說：“放心，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甘藍昭：心死了。
這還沒算完，李喻東撇見甘藍昭的手機屏幕上有自己的名字，於是好奇地湊過去，邊看邊念。
“兩人也曾是歌迷眼中的天作之合，隻可惜造化弄人，最終還是朝著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
甘藍昭反應倒快，立刻把把手機倒扣到桌子上：“你這是侵犯隱私！”
李喻東保持著湊近的姿勢，抬眼看她：“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看的是我的隱私。”
甘藍昭想找個洞鑽進去的衝動到達了頂點。
不過李喻東似乎並不介意甘藍昭在看八卦新聞，他坐回座位，給自己盛了一碗湯，神色如常，“這些娛樂新聞寫的東西不要信，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嗎？”甘藍昭忍不住問，“所以你和肖子涵根本不認識？”
李喻東手上動作一停，“認識，在聆音的時候，我們跟著同一個聲樂老師上課。”
“新聞裡還寫你們早年關係很好，經常同台。”
“同台活動都是公司安排的。”
“你們後來決裂，是因為她退出樂壇轉戰影視？”
“她想做什麼是她自己的事，我為什麼要反對。”
“我沒說你反對，這篇文章也沒寫你反對她去拍電影。”甘藍昭一挑眉，“這位當事人，你沒有說實話哦。”
又或者，是不小心說出了實話才對。
八卦新聞或許有誇大和猜測的成分在，但也並不一定是全篇假話。
“我當時確實不理解她為什麼要去拍電影，但也隻是不太理解而已，我沒有立場去反對她。不在同一個領域發展，自然會慢慢減少聯係。”李喻東平靜地說，“不是有所故事都非得有戲劇性的情節，我和她的故事僅限於此。”
“那肖子涵那邊的故事，和你的版本一樣嗎？”
甘藍昭不忘找補兩句：“你也知道我在焰姐那邊的人設是你表妹，以後萬一她問起來這種事，我手上得有個標準答案，不然太容易穿幫了。”
“你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謊言去圓。”
“那能怎麼辦，我總不能實話實說吧。”甘藍昭垮著臉，“那豈不是徹底亂套了。”
“你當初提出那個荒唐的提議的時候，就沒有考慮到會有這一天？”
“計劃趕不上變化，在我的計劃裡，我們這三年一點交集都不會有。”甘藍昭斜他一眼，“彆說我的提議荒唐，就算荒唐你不也采納了？說到底，我們都是受益者，也都是受害者。”
李喻東一口氣喝光了湯，起身收拾碗筷。甘藍昭有些驚訝：“你隻吃這麼一點？”
“沒有胃口。”
跟她共進午餐就沒胃口了？甘藍昭對著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一番，把自己的飯碗捧在掌心，她胃口好，她要多吃點。
****
三天後。
終於收到了複工開會的消息。
重新踏進涼風穿堂而過的錄影棚，甘藍昭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切都是離開前的陳設，裝滿舞台裝置和燈具的箱子堆在後台，演播大廳的桌子上還擺著日期是幾天前的流程表。
“藍藍！”林辰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甘藍昭轉頭一看，穿著工作服的他從門外跑進來。“你這幾天沒有住在酒店嗎？”
“你怎麼知道？”
“昨天我們幾個人打算一起去市區吃宵夜，本來想叫上你，但你室友說你不在。”
“哦，我這幾天回家住了。”
林辰昊反應過來，“回你表哥家？”
“嗯……”
林辰昊環顧四周，壓低聲音：“他還好嗎？我的意思是，他應該也收到了風聲，有沒有想好要怎麼應對？”
甘藍昭沉默地搖了搖頭，倒不是有意隱瞞，隻是她確實不知道李喻東心裡所想。
“記不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林辰昊雙手插兜，總是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聳聳肩：“這可是個換組的好機會。”
甘藍昭猛地停下腳步。林辰昊回頭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甘藍昭跟上，“我想好了，我不換組。”
似乎是早就猜測到甘藍昭會這樣回答，林辰昊毫不意外，笑道：“那接下來我們要繼續當組員咯。”
一個勁兒勸她換組的林辰昊竟然也打算留下來？甘藍昭有些驚訝，“可是你……”
“沒什麼可是，我自己選的。”
一號會議室就在前方。這幾天有關節目的一切猜測都將要塵埃落定了，做好的決定也將無法回頭。
“進？”
甘藍昭果斷點頭：“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