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1 / 1)

“啊——”

一陣陣慘叫聲在屋裡回響,令人毛骨悚然。

細長的藤條如雨點般落在沈則寧瘦弱的身軀上,每一下都裹挾著淩厲的風聲。

痛楚像爬蟲一樣在她的腦中鑽來鑽去,整個身體都被牽動著。

無論她嚎叫多久,留了多少鮮血,沈複沒有一點動容。

他滿臉怒容,手中的藤條揮舞得愈發猛烈,一點也不手軟。

而站在一旁的齊夫人則心急如焚,她緊緊地絞著手中的手帕,卻又不敢輕易上前阻攔。

終於,沈則寧忍受不住小心翼翼地湊近沈複,手指摸到鞋邊時,鞭子又重重地落下,打得她皮開肉綻,她咬咬唇,控製自己睜著眼不讓自己暈過去。

“父親,我……我受不了了!!!”

這時齊夫人滿臉淚痕地撲過來求情:

“寧兒已經知道錯了,老爺您就饒過她這一次吧……”

話未說完,便已淚流滿麵,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打得遍體鱗傷,她的心如刀割般難受。

然而他卻毫不領情,猛地一把將齊夫人推開,由於用力過猛,連手中的藤條也不慎揮到了齊夫人的手臂上。

她吃痛地悶哼一聲,但這時候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了,連忙又向沈複求情。

“老爺息怒啊,妾身知道這次是寧兒不對,但她畢竟還年輕不懂事,求您看在妾身的薄麵上饒了她吧……”

沈複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怒聲斥道:

“都是你這個當娘的教女無方!當初我就告誡過你們,做事要乾淨利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可你們倒好,竟然如此愚蠢,真以為我是個睜眼瞎嗎?如今咱們府上的名聲都讓她給敗壞殆儘了!”

說到激動處,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額頭上青筋暴起。

齊夫人爬到他的腳邊,淚水噴湧而出,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

“不,寧兒絕無可能做出有辱門風之事!寧兒一直都是你看著長大的,她的品行如何,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你們自以為聰明,卻不知自己的行徑早已暴露無遺,你們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誣陷筠兒,當真以為我一無所知?”

他的語氣冰冷而嚴厲,像冰錐一樣刺進人心。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原來沈複一直知道真相。

“原本我打算將此事一筆帶過,不再追究。可你們卻不知收斂,依舊死心不改。如今她已今非昔比,豈是你們能夠輕易算計得了的?從今往後,若你們再敢做出任何越軌之舉,就休怪我手下無情!凡是膽敢阻擋我前路之人,我絕不姑息!”

沈複說完之後,毫不猶豫地揚起了手中的藤條,然後用力地抽打著沈則寧的身體。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帶足了力道,足足抽打了十幾下。

隨著藤條不斷落下,沈則寧的反應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大聲尖叫,但很快就變成了苦苦哀求。

到後來,她的麵容變得無比猙獰,而到了最後,她已經氣息奄奄,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齊夫人看到這一幕,心痛得無法呼吸,但卻不敢再開口說一句話。

她太了解沈複了,這個人是何等看重名聲。

這些年來,沈複之所以如此縱容沈則寧,無非就是因為沈則寧能夠給他爭光,讓他覺得臉上有光罷了。

一旦沈則寧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做了什麼有損他名譽的事情,沈複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如今位置調換,輪到沈清筠得勢了。

“撕拉”一聲,沈則寧身上的衣服破裂,薄薄的布料已經浸血,而沈複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痛楚經藤條破開皮肉,一步一步地侵蝕她的骨血。

她又慢慢睜眼,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隨後恢複正常。

半個時辰過後沈複打累了,也就停手了。

齊夫人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像是護著剛出窯的瓷器一般,生怕自己的動作會讓她感到疼痛。

她卻一言不發,眼神空洞,隻是呆呆地望著門邊,仿佛失去了靈魂。

齊夫人隻以為女兒是因為傷心過度才如此呆滯,連忙輕聲安慰道:

“孩子,彆哭了。你爹他向來就是這樣的脾氣,你不要太往心裡去。娘這就讓人去給你請大夫來看看。”

說罷,齊夫人輕輕拭去了沈則寧臉頰上的淚水。

沈則寧輕啟朱唇,“娘……”

她發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便再也沒有下文,齊夫人心中愈發焦急,她緊緊握住沈則寧的手。

平日裡,沈則寧若是受了委屈,定會又哭又叫,向母親撒嬌賣萌。

可如今,她卻變得異常安靜,不哭不鬨,隻是靜靜地發呆。那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仿佛所有的生氣都被抽離了一般。

“寧兒,你到底怎麼了?彆嚇唬娘啊!”

齊夫人顫抖著呼喊,用力地搖晃著沈則寧的肩膀,希望她能有一點反應,但是懷中之人依舊毫無反應,宛如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

齊夫人心急如焚,她伸出手,在沈則寧身上輕輕拍打起來,當手掌落在那遍布傷痕的身軀上時,齊夫人的心猛地一揪,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重重地按壓了一下沈則寧的身體,帶著哭腔喊道:“寧兒,你應娘一聲,就一聲好嗎?”

沈則寧莞爾一笑,嘴角逐漸溢出血液身體向後倒去。

“寧兒,我的寧兒——”

她努力嘶吼也換不來沈則寧的一丁點反應。

沈則寧並未昏迷,但身上的疼痛卻愈發強烈,她已經疲憊至極,連痛哭流涕都需要耗費巨大的精力。

齊夫人急忙喚來丫鬟,命她去請大夫。大夫進入府邸後,經過一番診斷,表示沈則寧患上了癔症,必須要靜心調養身體。

西院,翠竹院內。

沈清筠手持畫筆,輕蘸墨汁,正全神貫注地描繪著一幅月下美人圖。

畫卷之上,一輪圓月高懸天際,月色如水灑向大地。而在一棵大樹之上,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正舉杯暢飲,酒杯的倒影與水月相重合。

“可惜不曾看見他的臉。”

沈清筠輕聲呢喃道,略感遺憾。她思索片刻,又蘸取了一些墨汁,小心翼翼地在男子的側臉旁勾勒出一個麵具的輪廓。

“嗯,這樣看起來更神秘些。”

她滿意地點點頭自語道。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畫作之中時,小桃的聲音突然傳來:“姑娘好大膽,不怕被人抓著把柄嗎?”

沈清筠聞言,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反駁道:

“把柄?我有什麼好怕的,許男人畫美女,難道就不許我畫了?”

畫到男人的花瓣唇,她笑了,手緊緊捏著畫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小桃不禁愣住了,這男人是氣度不凡,但她從未見過,自家小姐莫不是瞞著她偷偷認識什麼貴公子了。

她正要發問,耳邊傳來沈清筠的解釋:

“我隻是用畫筆記錄下我眼中的美,又有何不妥?若是有人因此指責,那隻能說明他們狹隘無趣罷了。”

說罷,她輕輕放下畫筆,凝視著自己的畫作,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滿足。

小桃笑道:

“好好好!您想畫多少便畫多少就是了。隻是啊姑娘……”

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大姑娘似乎病得挺嚴重,聽說是得了癔症。您是否要過去探望一下?就怕萬一她是裝出來的,故意想讓您放鬆警惕,然後再使出什麼陰險狡詐的手段,那咱們可真是防不勝防啊!”

小桃繼續補充:“而且,您想想看,如今這局勢變幻莫測,大姑娘若是情況不佳,肯定也會牽連到您身上的。正所謂‘唇亡齒寒’,所以說,目前這個節骨眼兒上,咱們還是儘量少惹些事端吧。對了,前幾天皇宮那邊還送來一份請帖,請您進宮一敘。”

沈清筠一邊擺弄著手中的畫筆,一邊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嗯,你說得確實有些道理。不過,我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去探望她比較妥當。這段時間咱們能不生事就彆生事了。至於進宮,也不知這次又有什麼事了。”

一個時辰後,臨近出發之前,沈清筠還是決定去看一眼沈則寧,她總覺得這事過於蹊蹺了,按照原文的劇情,原文中的嫡姐沒有具體的劇情,基本上是一筆帶過。

得癔症這樣的劇情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倒還合理一些。

穿越至今,大事未曾改變,可是一些軌跡似乎已經偏離。

她穿過了幾條蜿蜒曲折的走廊,來到東院,一座雅致的庭院映入眼簾。

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散發出陣陣幽香。

寧致堂的屋簷高挑,鬥拱飛簷。

這居所與“沈清筠”可說天差地彆,一入內便有清新好聞的花香飄散出來。

她複雜的情緒也得到安撫,這時迎麵走來沈則寧的丫鬟小紅。

“三姑娘,大姑娘還在睡。”

“日上三竿還在睡?似乎有些不妥當了。”

沈清筠有些不喜,小紅很是為難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

這時屋裡傳來沈則寧的聲音。

“三妹妹請進。”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沈清筠覺得有些奇怪。

這聲音有點怪怪的,音色與往日並無差彆,語氣中的那一份淡漠不是誰都能有的,更彆說沈則寧才受罰,此刻心裡定是恨極了她。

沈清筠輕移腳步,緩緩地走進屋內。

隻見那人身穿一襲素雅的衣裳,一雙修長而秀美地手指正靈活地擺弄著針線活。

眉眼之間流露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姐姐倒是挺有閒情逸致啊!最近身體可好些了嗎?”沈清筠輕聲問道。

沈則寧抬起頭來,微笑著回答道:“好多了呢,妹妹有心了,特地過來探望我。”

沈清筠又向前邁了幾步,湊近仔細一瞧——竟然是一幅"鳩占鵲巢"的畫麵!

“姐姐難道是對我有所誤解嗎?嗬嗬......”

她突然發出一陣冷笑,然後迅速伸出一隻手,牢牢地按住了沈則寧的肩膀,並暗中發力。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猛地抓住沈則寧的頭發,用力向後拉扯。

“沈則寧,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本來並不想跟你過不去,但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沈清筠眼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對於敵人她一向不會手軟。

“是這樣麼?”

沈則寧淡然一笑,又說:

“世事無常,妹妹還是不要把話說太早了,那你知道在你昏迷的那天太子和我做了什麼?”

“……”

沈清筠遲疑了片刻,說道:

“姐姐若是不介意與我侍一夫,我也是不介意的,為愛甘願為妾也是讓人感動至極。”

“你……”

“沒話說了吧,我還以為這幾天你悶在屋子裡在想什麼大招,沒想到就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差一點笑彎了腰。

“你儘管笑好了,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不妨提醒你一下皇後不喜淺色,尤其是粉色,你若是穿了,你的婚約怕是就毀了,可就沒辦法跟我鬥了,昨日娘送來一件新衣,我便送給你好了。”

沈則寧放下針線,輕輕地拍了拍手。

屋外的小紅聽到指示,也進了屋,並遞上一件織金鳳紋錦緞宮裙。

這件宮裙華麗無比,上麵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能展翅高飛。

沈清筠不相信這個人會有什麼好心腸。

“多謝姐姐的一番好意,但我實在用不上這件衣服。還是請姐姐留著自己穿吧。”

她帶著小桃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沈則寧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惡意。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沈清筠,你注定是輸家。”

聲音決然而又帶著嘲諷,眸中卻無往日的恨意。

她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漸漸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手指間流淌出來。一旁的小紅見狀,急忙用力掰開她的手,擔心她傷害到自己。

“姑娘何必這樣呢?可彆傷了自己。”

“不會的,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

沈清筠回院的一路上,腦海中始終浮現著沈則寧說的那幾句話。

對於衣著打扮,她並沒有特彆在意。畢竟皇宮內規矩繁多,禁忌不少,但書中卻並未對此有所提示,實在令人感到棘手。

她依稀記得上次入宮時所穿的乃是一件粉色衣裙,當時也未曾出過任何差錯。

既然上次穿過那件衣服都平安無事,那麼這回不妨也穿上它吧。

上次皇後都未曾表示不滿,想必這次也不至於因此而被問罪。

踏入翠竹軒,馨竹立刻迎了上來。

“姑娘您回來啦?”

“馨竹,快幫我換上衣服,就是上次進宮時穿的那件。”

“好的,姑娘。”

此時,小桃鬨了肚子,而在眾多丫鬟之中,除了小桃之外,她最為信任的便是馨竹了。

馨竹匆匆取來一件金絲繡邊的粉色羅裳,快速換上後,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膽問道:“姑娘,我這次可以陪你入宮嗎?”

沈清筠微微頷首,嚴肅地叮囑道:“此次你隨我入宮,切記不可多言,以免招惹麻煩,可否明白?”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應道:“我明白了。多謝姑娘提點,定當謹遵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