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兒,我心服口服。”
蕭泓丞走上台來,勾唇一笑,淚痣閃動,給這“平平無奇”的相貌增添了一點魅惑。
她眼神一閃,眉尾倏忽一挑。
“哦?那你是自願要做我妹妹了?”
沈清筠在這個世界裡,她很少與人交心,沒有什麼姐妹,小桃姑且算得一個,羅萱也隻是憐憫之心多一些。
眼前這個神神秘秘的女子,讓她有些想探索的欲望,這人絕非表麵上看著這般無害。
蕭泓丞臉色一沉,唇微微抿起。
想他堂堂太子,如何能以女子身份與人結拜,可若是當眾婚約又不太妥當?
“我當然自願,既然姐姐是郭先生的弟子,那我能否厚著臉皮拜郭先生為師呢?”
他轉頭看向郭玥婷。
對方隻微微一笑,麵上沒有什麼波瀾,道:
“自然是可以的。”
她的聲音平靜而溫和,讓人感覺十分親切。
聽到這話,蕭泓丞做做樣子,連忙向她道謝。
“多謝先生。”
周圍的幾位宮廷畫師見狀,紛紛走上前來向郭玥婷表示祝賀。
“恭喜郭先生,又得高徒,真是喜事一樁。”
郭玥婷臉上泛著紅暈,客套地應對完他們以後,走向沈清筠,眸中透露出一絲憂愁。
“筠兒,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與你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侯門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家呢,為師拙見,你還是多多考慮一下,為師見過太子幾次……”
她突然附耳過去,輕聲喃道:
“太子此人表麵仁慈寬厚,實則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不可能真心待你,為師心中你如明月高潔,千萬彆傷了自己。”
嗓音足夠小了,但是蕭泓丞的耳力相當敏銳,這番話直直插入他的耳朵。
胸口突然堵得慌,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抓住了似的,他想不明白,自己不曾開罪過此人,她為何要在未婚妻麵前如此詆毀自己?
他的頭微微一側,迫切地想要知道,沈清筠會作何回應?她是會相信郭玥婷的一麵之詞,還是會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辯解一二?
隻聽沈清筠輕啟丹唇:
“老師,我和太子素未謀麵,我的初衷僅僅是想攀附權貴罷了,如此而已。至於太子日後會與誰談情說愛,這都與我沈清筠毫不相乾。於我而言,我唯一在意的隻是自己的前程,隻要能夠逃離威寧伯府的控製,那便足矣。任何人膽敢傷害我,我定會加倍奉還。”
話一出口,他的心如墜冰窖,仿佛她已經篤定他將來必定會虧待她一般。
倘若不是此刻自己言語有恙,難以暢所欲言,他定然要向她討個明白。
隨後,二人分頭而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沈清筠突然快步走到他身旁,緊緊拉住他的手,一同向郭玥婷跪地叩拜。
此時此刻,蕭泓丞的麵色陰沉至極,難看到了極點。
如今竟然還要下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個郭玥婷最好一身清白,如若不然,給他逮著機會一定好好收拾她。
郭玥婷笑了,把兩個人拉起來。
“時間都不早了,你們兩個自行回去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逐漸被烏雲掩蓋的明月,隨後便走了。
兩人在台上對視一眼。
蕭泓丞說道:
“我一介草民竟然不識得太子妃,多有得罪。”
“沒有,我還不是,成與不成尚是個未知數。”
她眼中有些落寞,眼角還掛著一顆將落未落的淚珠。
“你這是?很想嫁嗎?”
心裡話脫口而出,他方覺得不妥,咳嗽兩聲找補道:
“我,我是說,雖然才認識你不到一天,但是我看得出來,你不是貪慕權貴之人,一時好奇罷了,你若不願說,就當我沒說這話好了。”
她擺擺手,邊走邊說:
“並非如此,太子誰不想呢?那可是未來的皇後,我的未來似乎隻有他可以救。”
“啊?他能救?”
蕭泓丞愕然,自己幾時這樣好心了?救她?
今日她被人陷害與人私通,他也險些誤會了,想到這裡心裡真是萬分愧疚。
目光還是落在她身上,她開口道:
“是的,今日發生太多事情了,我沒有辦法與你細說,下月十五我們再見如何?”
“好。”
他羞澀一笑。
她突然拍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
“對了,這次比試我雖然贏了你,可憑借你今日的畫作,翰林詩社也是能進的,你不要被旁人影響了,這翰林詩社中許多有名的女詩人,我詩詞稍弱些,當日拜師不過是憑著畫與琴藝,其實算不得出眾,郭先生是個好師父,你一定會大有裨益的。”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厚著臉皮多來這裡幾次,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為何,下個月才來?莫不是這個月就要嫁出去了?”
蕭泓丞調笑道。
“這次你倒是猜錯了,婚約之事尚未有著落,我家中如今也是一堆爛攤子等著我去收拾呢!需不需要我安排人手護送你回家啊?”沈清筠抬頭看了看天,發現此刻天色已經不早了,再加上翠花又是孤身一人,她難免會有些擔心對方的安全問題。
“這……倒也不必如此麻煩啦,哈哈哈哈,我自己一個人完全沒問題的哦,倒是你一個弱女子,身邊可有什麼可靠的隨行之人能護你周全嗎?”
蕭泓丞連忙擺了擺手他一個大男人,何需什麼人來保護,今日鬨的笑話已足夠多了。
沈清筠微微一笑著說道:“放心吧,我有丫鬟陪著呢,不會有事的。”
蕭泓丞聽了,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說完,他轉身離去,步伐顯得有些匆忙。
沈清筠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蕭泓丞漸行漸遠。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外,她臉上的笑容才漸漸地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愁緒。
大街上空無一人,清冷的月光驅散了黑暗,重新灑落在她身上。
她靜靜地走著,仿佛與周圍的寂靜融為一體。隨後,她默默地轉身,朝著西邊的一個小巷子走去。
剛踏進巷口,就隱約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走近一些後,可以清楚地聽到幾個大男人發出的支支吾吾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恐懼和哀求:“救命啊!不要打了,嗚嗚嗚嗚嗚……”
沈清筠心頭一緊,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個正要再次揮拳的女子的手。
“小桃,彆打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目光犀利,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幾人。
小桃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氣喘籲籲地說道:
“小姐,這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你看他們穿成這樣偷偷摸摸地過來,肯定是心懷不軌!我今天親眼看著他們四個被趕出府邸,但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死心,還敢回來算計您!所以我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說罷,小桃似乎還想繼續動手。沈清筠連忙挽著她的手臂安撫道:
“好了,小桃,先冷靜下來。或許這裡麵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讓我來問問他們吧。”
接著她幾個拳頭又落下去,在小桃心裡,沈清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隻要有人敢對沈清筠,她會衝上去拚命。
沈清筠臉色一變,厲聲訓斥道:
“夠了,夠了把人打死我還要幫你出獄,多麻煩。”
說完這句話,薛瀟像是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努力地伸出手去抓沈清筠的裙擺,然而迎接他的又是小桃的一頓毒打。
“你這個家夥簡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家小姐可是你能夠隨便觸碰的嗎?”小桃一邊罵著,一邊狠狠地用腳踩著薛瀟的脊背,每一腳都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腳印。
薛瀟疼得哇哇直叫,但還是不停地求饒:“小人真的沒有啊,沒有啊!姑娘,沈三姑娘,求求您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啊!今晚我過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您在這裡啊!”
眼見小桃又要動手,沈清筠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好了,先彆打了,問清楚再說。”
她側目看旁邊的三人,都給打暈了,臉上鼻青臉腫的的。
“你可以告訴我,你們四個為什麼在這裡嗎?”
“我,我們是為了那五十兩金子來的,我,主要是我,我母親重病,已經病兩個月了,也借了許多錢,前幾天小紅找到我們,承諾給錢,沒想到,得了一頓打……”
氣息逐漸不穩起來。
“這樣啊……小桃你彆打了,把人打死就不好了。”
沈清筠明亮的眼眸微微轉動,流露出一絲邪氣。
“這金子乃是我師父的一片心意,我實在無法割愛給你們。不過呢,我這裡還有兩對玉佩和兩對手環。”
說完,她從懷裡取出兩對晶瑩剔透的玉佩和兩對手環,輕輕地放在地上。
隨後,沈清筠的目光轉向小桃,溫柔地說道:“小桃,我記得你出門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些銀錢,拿出來給這幾位吧,好讓他們去看大夫。”
聽到這話,小桃不禁瞪大了眼睛,蹙緊的眉頭打成了死結,她想不通,沈清筠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彆人就算了,怎麼還出療傷費用呢?
但她也知道,既然沈清筠這樣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於是,小桃順從地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氣憤地扔在地上。
薛瀟見此情景,感激涕零地說道:
“多謝小姐賞賜!多謝小姐開恩!可是這?……”
他難為情地指著地上的兩人,自己有些無能為力。
小桃的拳頭又捏緊了,卡卡作響,他咽喉處的話生生給咽了回去,踉踉蹌蹌地跑了。
人走後,小桃一臉不悅。
沈清筠挽著她的臂膀解釋道:“這可不是白送的哦,等會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出巷子以後,小桃才發問:“姑娘,你這般好心是為什麼?”
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憤憤不平,對自家姑娘的做法有些不滿。
沈清筠嗤笑一聲,輕聲說道:“好心?也就一半吧,他說的應該是實話,給他們的東西,都是沈則寧的。”
小桃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連忙問道:“您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她嘴角微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她輕笑著說道:
“這是自然,你家小姐我怎麼可能那般好心呢?我是不可能無條件幫人,更何況還是曾經害過我的人。”
小桃聽了這話,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她的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連連點頭道:“嗯嗯!”
沈清筠看著小桃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伸出手摸了摸小桃的頭,溫柔地說道:
“好啦,彆那麼激動,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