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了一番手舞足蹈外加混亂日語的表達後,尤拉終於讓兩位雪村大叔理解了她說的話。
儘管“我認識了幾個小魚朋友,它們知道附近哪裡魚更多,可以帶路引我們過去”這種話聽上去確實是魔幻了那麼些。
不巧的是,就在尤拉跑過來找他們二人的時候,二人才剛剛討論了接下來要去的方向。
雪村健次郎看著自家大哥:“大哥?”
雪村健太郎爽朗一笑,伸手摸了摸尤拉細軟的頭發:“那就去吧!”
二人其實心裡也沒底到底能不能行,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帶小孩出海,便讓她去試一試吧。
然而就是這麼一去,困擾尤拉了幾天的賺錢問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甚至可以說她在六歲這年找到了這輩子最適合她的合法賺錢方式。
在尤拉的魚朋友們的帶路和幫助下,一行人果然收獲眾多,短短兩個小時就捕到了往日雪村兄弟倆忙活一天的收獲,雪村健次郎笑得牙都快凍上了──因為大冬天還一直呲著牙笑,牙齦都藏不住。
尤拉扒拉在船邊,基本上是船開到哪兒她就能聊到哪兒,夏目漱石一時間都不知道到底是雪村兄弟倆撈上來的海鮮品種更多一些,還是尤拉今天新交的朋友品種更多一些。
不過也好,至少小孩找到新的聊天對象了,就不會來對著他一個老人家叭叭了。
雖然夏目漱石覺得自己還是挺有耐心的,小孩子有活力一點也好,但是尤拉實在是太能說了……
有其他生物幫忙分擔一下也好。
有時候看到雪村大叔們撈上來她沒見過的品種,尤拉也會好奇地跑過去跟魚聊天。
雪村健次郎也有些好奇她在和魚說什麼,這些魚又會說什麼,還跑來問了幾句。
他甚至問尤拉魚被抓上來以後會不會哭。
夏目漱石在一旁看著,代入了一下魚的視角,隻覺得場麵不亞於死刑犯砍頭前押送犯人的武士你平時喜歡什麼、你有什麼理想、你現在什麼心情,過於殺魚誅心了一些。
不過話說回來,因為小孩能夠聽懂動物的話,身邊跟著的也一直都是各種動物,夏目漱石一開始還有些擔心捕到魚後她心理上會不會有些過不去。畢竟……她是能聽懂那些被捕的魚在說什麼的。
而在他產生了這樣的擔心後,他也確實看到了尤拉若有所思地看著魚群們,表情凝重。
夏目漱石還以為是小孩看到魚群們因為自己被捕撈後的悲慘而感到內疚了,正準備過去安慰開導一番。
然而他走過去就正好碰到小孩捏著拳頭用力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爸爸說的沒錯,弱小就會被當成食物吃掉,一定要努力變得強大起來才行!”
看到三花貓過來,她還扭頭尋求夏目漱石的認可:“花花爺爺,你說是吧?”
夏目漱石:“……喵。”(沒錯。)
好吧,是他想錯了。小孩看上去並不需要安慰。
果然,小孩說完那句話後就又噠噠噠地跑去和她的新朋友們聊天去了,笑容洋溢,臉上的小酒窩裡都看不出任何負麵情緒。
夏目漱石:“……”
年紀小就是沒煩惱啊。
不過轉念一想,夏目漱石大概理解了尤拉的心理。
或許是因為小孩與動物們相處得太多了,弱肉強食在她看來就是天理。所以這些魚被捕,她並不會像那些心軟的小孩一樣覺得它們可憐,而是會覺得它們弱小,所以被吃掉是正常的。
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其實也是一種冷血。夏目漱石覺得哪怕把麵前這些魚換成一群人類,尤拉或許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在動物們的世界觀裡,弱小就是要被吃掉的,管你是什麼種族。
但不得不說,如果不是這樣的冷血,總是目睹著小動物們被人類作為食物吃掉,其中甚至會有她的朋友,很難說小孩的心理狀況會出現多大的問題。
倒不如說……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再想到小孩雖然能使喚動橫濱的貓貓狗狗,卻從來沒有想過驅使小動物們去傷害其他人,實在是沒錢快要餓肚子了,也隻是想著過來捕魚賺錢。
夏目漱石輕歎一聲,感慨萬千。
還好,小孩的父母還算教得不錯。
──
這一趟出海收獲頗豐,不,或許可以說收獲過於豐盛了。等雪村家的船回到碼頭上開始卸貨的時候,把其他的漁民都給驚到了。
“好家夥,雪村你們兩個今天是被魚群給包圍了嗎?收獲這麼多。”
“這也太誇張了吧?今天運氣這麼好的嗎?”
“該死,今天你們倆這可得請個客才行啊,哈哈哈哈。”
對於大家的話,雪村健太郎笑了笑,摸了摸一旁尤拉的腦袋:“不,我們也是托著這孩子的福。”
出海前曾有人問過尤拉的身份,當時雪村健太郎隻說是朋友的孩子。現在一群人也沒太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隻當尤拉是個吉祥物什麼的,紛紛笑道:“看來還真是,這孩子一來你們就收獲了這麼多,看來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啊。”
尤拉聽不懂大人們說的話,小臉明明在海上被冬天的冷風吹得都有些發疼了,卻也隻是興奮地看著他們今天的收獲。
“花花爺爺,這麼多魚,我們應該可以分到一些錢了吧?”
“喵。”(嗯。)
夏目漱石在船上也觀察了雪村兄弟倆許久,小孩的運氣不錯,遇上了兩個好人。這兩人的性格都比較淳樸善良,不會不給尤拉分錢的。
甚至他覺得,或許他們會多給尤拉分一些也不一定。
結果果然如他所料,雪村健太郎在最後給了尤拉一遝錢,夏目漱石聽到了他和雪村健次郎的討論,知道那是他們這一天收益的一半。
因為哪怕隻到手了一半的收益,其金額也比他們往日忙活一天下來的收益高了。
儘管其實從他們的視角來看,就算少給尤拉一些,小孩也壓根不會知道。但他們還是給了尤拉五成的收益,甚至沒有算自己出海的油耗。
尤拉並不知道其中的關係,但她很高興地收下了這筆錢,並和二人約定了過幾天會再來。
雪村兄弟倆表示歡迎:“好啊,你到時候來了就來找我們就行了,我們絕對歡迎!哈哈哈哈。”
就這樣,尤拉在橫濱找到了一個能賺錢的地方,小動物們這個冬天的食物來源問題也解決了。
賺到錢的尤拉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堆吃的!
她要變得更厲害才行!
而六歲的小孩被父母教育過的變強方式,無非就是兩種——一曰多吃飯,二曰好好讀書。
讀書尤拉現在是沒辦法了,但是她可以多吃飯!
夏目漱石看她滿是乾勁,對生活充滿了動力的樣子,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祥和的笑容。
見她這邊沒什麼問題了,夏目漱石便也安心地離開了。隻是偶爾在遇到其他貓的時候,會順便問一下尤拉現在的情況。倒是尤拉對於花花爺爺都不來找她玩感到有些可惜。
不過小孩挺好哄,她還記得三花貓離開前和她說自己還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尤拉堅信著花花爺爺一定是在做特彆特彆重要的事情!
冬天就這樣安然過去了,當小孩再一次出來給貓貓狗狗們洗澡,已經是天氣暖和了許多的時候了。
畢竟冬日裡太冷,尤拉自己都不想碰水,毛茸茸們濕了以後渾身的毛也都不容易乾,很容易挨凍,所以好多都一整個冬天沒有洗澡了。
一些平日裡愛乾淨的還好說,那些一身臟兮兮的都不敢靠近尤拉,因為靠過去就會被其他同伴給踹出去。
小動物們的想法都很純粹:尤拉喜歡乾淨,你個渾身臟兮兮的,不準靠過來!
被踹出去的:嗚嗚……
現在天氣轉暖,大家終於可以洗澡了,於是小孩帶著的烏泱泱一堆的小動物去老地方洗澡。
路上遇到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見到尤拉就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尤拉!”
尤拉被小動物們簇擁著,歪了歪頭看著麵前這個人,目露思索。
實際上她在思考麵前這個人是誰。
中原中也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指了指自己:“我是中原中也,之前我們見過的,你還記得我嗎?中原中也。”
尤拉終於對上了名字,神色飛揚了起來:“知道!啾也!”
那個會冒紅光可以咻咻飛的小哥哥!
見尤拉還記得他,中原中也欣慰地笑了:“好久不見了,這個冬天你過得還好嗎?”
尤拉點點頭:“好,好多魚,好多錢,吃很多!”
可喜可賀,因為時不時地會跟雪村兄弟倆出海,在經過一個冬天之後,尤拉的日語水平終於提升了那麼一丟丟。
雖然也隻是一丟丟,但至少部分語序能分清了。
中原中也有些疑惑:“魚?”
尤拉點點頭:“對,魚!”
中原中也從小孩口中了解到了小孩這一整個冬天的經曆。
“這樣啊,你找到賺錢的方法就好,我還擔心你會不會過得不好呢。”
知道尤拉要去給小動物們洗澡,中原中也想了想自己今天也沒什麼事,便主動來幫忙了。
對此,尤拉表示非常感謝,然後挑了幾個平時不太好洗的小動物給他。
不過不要多想,尤拉並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才這麼做的,隻是在她的理解當中,中原中也比她厲害,所以她覺得有些困難的事,對中原中也來說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覺得難洗的貓和狗,實際上都已經是在她的高好感度下對自己多有克製的了。
現在換了個完全不認識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了眼正朝著他齜牙的狗子和貓:“……”
應該……不會被咬……吧?
一旁的尤拉順手就往領頭最凶的狗狗腦袋上拍了一下:“聽話!中也哥哥很厲害的,不聽話小心他把你吃了。”
她和小動物們說的英文,中原中也聽不懂,但肉眼可見地,小動物們雖然都不動了,可看他的表情卻好像更忌憚了。
小動物們:這個家夥可能會吃了我們,是個威脅。
警惕心和攻擊性再次飆升,中原中也甚至都看到它們當中有些已經亮爪子了。
中原中也:“……”
再看了眼一臉笑容看著他的尤拉。
尤拉笑容燦爛,眼神中充滿了對他的信任:“沒關係!啾也哥哥、強!絕對可以的!”
中原中也:“……”
小少年的自尊心也不允許他說不,他艱難地點點頭:“好。”
他應該沒問題……的吧?
──
而就在尤拉攜手中原中也一起在給小動物們洗澡的時候,她借住了一整個冬天,到現在也還沒有搬走的那棟房子裡,來了三個外人。
其中一個身上穿著西服,手裡拿著文件,一副社畜的打扮。他正在給他帶來的這對父女介紹著這棟房子。
顯然,他是一名房屋中介。
而他帶來看房子的,是一位帶著女兒、氣質有些頹喪的中年男性,他穿著白色大褂,看上去像是一名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