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韓醫生家今天找第五個保姆了,他要求咋那麼高呢?”
“國外回來的僑胞專家,要求高,趙嫂子家的外甥女做了兩天挺好的,韓醫生嫌人家姑娘眼神黏著他,不要,就臭嘚瑟。”
“你這姑娘不看路呀,發什麼愣,撞了不怪我啊。”
“快彆說了,這是張大姐才找來試用的小保姆,估計不合格難過著呢,小姑娘,韓醫生家保姆工錢給的高,活也不好乾,要會煮咖啡、會做三明治,還要會烤藍莓醬餡餅,你不行的,快彆呆日頭底下,怪曬人的。”
“哎呀,彆不是難過傻了吧,聽不進好賴話,彆理她了。”
陶薑哪裡是難過,她是高興的,她重生了。
前一刻,她還和韓長風手牽著手,說著這十年保姆、兩年夫妻,十二年的時間那麼多遺憾,可惜兩人壽命都到了終點,沒時間彌補,一覺睡醒,她回到了1983年秋天,第一次來韓長風家裡試工的這一天。
1983年秋天,陶薑被要求去姑姑家當保姆,她不想給親戚做事,路上救了個差點被拐子拐走的幼兒園小孩,孩子爸是韓長風同事,孩子媽張大姐聽說她想找工作,就帶去家屬院的專家樓,給韓長風家試一次工,韓長風回來後不太滿意,兜兜轉轉半年後,又找了她回來。
那半年發生了太多無法挽回的遺憾,讓她更自卑、不敢打開心扉,韓長風從來沒表露過換保姆的想法,陶薑就得過且過在韓長風家做了十年,結婚兩年,十二年的時間,重生前才知道,韓長風原來那麼愛她。
既然他性格缺陷不善於表達正確的情誼,那這一次,她主動吧,陶薑冒著雨,又回到了單位給僑胞準備的專家家屬樓前,等韓長風回來。
……
韓長風家裡有半個月沒有保姆來應聘了,學術上他一絲不苟,生活上要求高,但要他自己動手,那實在沒那能力,家裡淩亂到他不想回來,張大姐說今天有個小保姆試工,叫他下班早點回來。
韓長風希望這次的保姆能靠譜點,彆像前幾個保姆那樣,年紀大的指點乾擾他的生活習慣,年紀輕的做幾天眼神就不對,辭退四個保姆後,他非常沮喪,目前唯一的希望,能有個滿足他一半要求的保姆,他一定用下來。
韓長風撐著黑色長柄骨傘,另一隻手抱著購物袋,走到近前才看到門廊下避雨的姑娘,這不會是今天來試工的小保姆吧,他交代過張大姐,不要留人在家,怎麼還在呢?
“你好,請問你是?”黑傘一收,韓長風露出冷峻的眉眼,問蹲門口瑟瑟發抖的小姑娘。
陶薑昨天才看過十二年後的男人,再看好像時光穿越,韓長風俊顏,十二年除了氣質上的沉澱,差彆不大,還記得一開始見他的時候,連眼神都不敢對視,總覺得他不易親近,生活習慣也不一樣,不好講話,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在家裡默默當個透明人。
但喜歡是真喜歡的,陶薑也說不上來從哪一刻開始喜歡,或許是半年後她去醫院驗傷,是韓長風鼓勵她不要怕、不丟人,把試圖輕薄還打人的雇主告到了監獄,被世俗的偏見詆毀辱罵的時候,義無反顧請她來家當保姆的那一刻吧。
陶薑一笑,忙站起來,“你好,我是張大姐介紹試工的保姆,活做完了,但是不太好,我想重新試一下。”
韓長風皺起了飽滿深邃的眉眼,這姑娘太小了,有十六了嗎,年紀小不適合給單身男人當保姆。
韓長風有什麼說什麼,“內地風氣保守,你還是換一家吧。”
陶薑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韓醫生,我滿十八了,你不是接受過開明平等的教育理念嗎,為什麼要在我身上搞歧視呢,不是所有年輕女孩子,都肖想雇主的,你在看輕我,也在高看你自己。”
韓長風:……行,這個可以,能說出這樣有誌氣的話,一定不會像前麵那個小保姆不靠譜。
……
陶薑終於在重生後,再一次踏入生活了十二年的家,每一寸空間她都熟悉,眼前斯文冷淡的男人,每一寸她也熟悉,她很想把重生的事情和韓長風說,但唯物主義的他,一定會說她精神出了問題,還會把她列為研究對象吧。
上輩子,她用了半年的時間,才適應學會韓長風的習慣,這次試工在重生前,不合他心意,陶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打了個噴嚏,“韓醫生,我現在把衛生重新做一遍。”
韓長風看她狼狽模樣,現在是九月下旬,氣溫轉涼,不知她等了多久,吹了多少冷風冷雨,病了還不知道誰照顧誰。
韓長風將長柄黑山放到傘架子上,放下手裡的油紙購物袋,整理好衣襟,穩步走過陶薑身邊,打開她身後衛生間的門,“你可以先洗個澡,然後我們再談談。”
專家的宿舍小樓裡有熱水,還有浴缸,陶薑泡了個澡,身心舒緩下來,重新回到生活過十幾年的家,她心裡愉悅無比,外頭是她男人,可惜現在不能相認,口渴的很,不能當丈夫那樣喊他送杯熱水進來,這做保姆的日子,得儘快結束才行呀。
一步步來,首先得讓韓長風滿意她的工作,讓她留下來,才能進行下一步發展。
陶薑擦乾淨頭發,盤了個啾啾紮在腦後,換了衣服出來,垂手走到韓長風跟前說:“韓醫生,我有點累了,可以休息一晚上,明天再重新試工嗎?”
韓長風明顯被她的話震驚住了,“你應該去住招待所。”
陶薑望著屋外的狂風驟雨,就算沒有風雨,她也不打算住招待所,“如果你沒打算留宿,讓我洗澡換衣服,不是無用功嗎?”
韓長風看看外頭的天,烏壓壓黑的好快,明明剛才還沒有這樣大的風雨,他勉為其難道:“好吧,你住這裡,我去同事家借住一晚。”
陶薑連忙問道:“你招聘的是住家保姆,如果聘請我,不還是要同住一個屋簷下嗎?”
韓長風糾正道:“是的,但沒正式聘用之前,必須要清清楚楚。”
陶薑隻能看著韓長風起身出門,心想這人還是矯情,追到門口問道:“你不怕我偷東西?”
韓長風一臉嚴肅,“偷竊是很嚴重的罪名,我在家裡隻放了不超過五百的現金,如果你為了這點錢犯罪,我會慶幸用五百試出你的人品,並不覺得是損失。”
陶薑好笑,海歸回來的,還是沒有適應兩邊的彙率差嗎,他帶著外彙美金回來,自然覺得內地物價非常便宜,五百塊人民幣,對他來講是可以試探一個人品格的小錢,但陶薑上輩子在姑姑家當保姆,一個月才三十塊錢工資。
她把自己身份證給他押著,“韓醫生,你請我不會後悔的。”
韓長風搖頭,“我還沒有決定請你,明天早上請準備一頓早飯,鎖好門,今晚我不會回來,如果有任何人敲門,你都可以不開。”
陶薑點點頭,一開始,她覺得韓長風高不可攀,可現在再經曆一遍,他比絕大部分男人都正人君子,她把大門反鎖上,專家樓配備了冰箱,檢查下冰箱裡的食物,夠明早做一頓豐盛的西式早餐,至於為什麼會做,她決定連借口都不找,讓韓長風自己去猜。
專家小樓一共兩層,樓下兩個房間,布置成臥室和書房,樓上兩個房間,韓長風住樓下,陶薑隻能住樓上去,樓上的被子在上個住家保姆離開後,洗過,洗衣粉氣味和消毒水的氣味太重了,熏的陶薑有些悶,好在乾淨,她把窗戶開了個小縫,發現雨還是很大,重新關上後,睡到客房的床上想事情。
上輩子,和陶薑抱錯的荀巧瑩覺醒了,覺醒後卻不願意換回來,還氣死了陶薑親媽,騙了外婆的遺產,一直保護了陶薑的親大哥,被荀巧瑩的自私愚蠢連累到,吃了很大的虧。
現在陶薑重生了,一個覺醒、一個重生,很公平,親媽家那邊除了大哥和親媽,其他人陶薑無所謂,等她先在韓長風家穩定下來再看。
重生一次的陶薑,想到外表矜持、內心火熱的男人,有點想笑,韓長風也不是很難追,明天做一頓早飯,應該就能留下來了。
半夜陶薑發燒了,頭重腳輕,試了幾次,爬不起來做早飯,她心想這下計劃打亂,隻能改用上輩子她最不屑、但最有用的辦法了。
……
韓長風昨晚住在國際飯店,一大早回到家裡,想看看小保姆的早餐水平,沒想到敲開房門,小保姆倒了下來,他隻好接住人,給抱回床上去,涼了體溫,三十九度。
小保姆揪著他的袖子,眼睛紅紅的,膽怯的哀求,“韓醫生,我這實在起不來了,你不要趕我走,多給一天時間,明天我一定給你做一頓滿意的西餐。”
韓長風可以義正言辭拒絕上一個小保姆曖.昧的試探,但他受不了病人的哀求,燒這麼重,現在說不錄用,不利於病人身心恢複。
韓長風找了常備藥,倒了水來,“我實在沒有時間再照顧一個體弱多病的保姆,等感冒好了,你就回家去吧。”
陶薑心想對著上輩子丈夫,她還得裝剛認識,太難受了,她把臉轉過去,昏昏沉沉隻想睡覺。
韓長風心裡堵,心想看在她是病人的份兒上,忍讓一點。
“你記得吃藥。”韓長風說:“我明早再回來,希望養一天你能好轉起來。”
“嗯,我儘量。”陶薑背對著上輩子老公,委屈應了一聲。
韓長風心裡有點兒難受,要不到時候給她結算一個月的工資吧。
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和大門關閉的聲音,陶薑撐起來給藥吃了,倒頭又睡了回去,這要是上輩子,她肯定特彆忐忑和內疚,現在不會,那是韓長風,她熟悉的透透的男人,一個月的早飯他就習慣的離不開她了。
睡了很長的時間,等再睜開眼睛,已經到中午了,吃了藥發了汗,睡醒症狀好多了,而且她聽到樓下廚房有響動,還有米香味飄過來。
韓長風回來熬粥了?那不大可能吧,除非他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