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幾天都沒有客人,所以,做的就隻是我們家人喜歡的菜肴了。”餘慶說道,“至於今天的晚餐是什麼嘛,你等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那太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啊?”沒聽到想要的信息,黎芝隻得隨口問道。
“現在就可以開飯了,你也該餓了吧?”餘慶關心地問道。
“我明白了,謝謝媽媽的關心。”黎芝點點頭。
她對接下來的晚飯很是好奇。幸好,這種好奇心很快就可以被滿足了。
結果,晚飯是在三間大瓦房裡,居中的那間房子裡麵吃的。
(既然是三間房子,把廚房安排在正中央不好嗎?)
對於廚房設在一端這件事,黎芝感到很彆扭。
可能,這是傳說中的、“強迫症”的症狀吧?
明明知道,無論在哪間房子裡吃飯,結果都不會有什麼區彆,但黎芝就是忍不住會去在意。
但比起“在哪間房子裡吃飯”這種小事,某一件讓黎芝重視而又緊張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大事”。
此時此刻,黎芝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生身父親。
栗原。
他的頭發黝黑而微卷,眼眸的顏色卻很淺淡,是一種奇異的琥珀色。
值得一提的是,栗原有一雙長而微卷的睫毛,濃密到令人覺得長在男子身上有些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一特征,讓黎芝覺得是兩人身為親生父女的鐵證。
黎芝自己也有一套又長又濃密的美麗睫毛,應該就是緣自父親的遺傳吧?
不過,雖然黎芝有著與父親相似的長睫毛,但她的頭發和睫毛卻都是筆直的。
這一點,讓黎芝感到有些遺憾,雖然她並不想要卷發,但她喜歡略帶卷曲感的長睫毛。不過,這也是無法強求的事情。
而栗原的臉色,則是紅而微黑,看上去,是被日光曬的很厲害的、中年男子的外貌。
但不可思議的是,即使遭受歲月與風霜的摧殘,栗原看起來依然是十分精神抖擻、充滿活力的。
他的身上,仿佛會靜靜散發出充滿力量的強勢光芒一般。
與餘慶有些相似的是,栗原也不能說是一個“慈父”。甚至與之相反,看起來全然不是溫文爾雅的性情,而令人感到有些冷漠了。
但這可能也正是栗原的優點。他讓人感到意誌非常堅定、難以被打倒,有種“硬漢”的特色。
這讓黎芝感到有些驚奇和不可思議。
在黎芝的世界裡,栗原也是未曾出現過的人物類型。
總的來說,黎芝與父親的初次見麵,彼此印象似乎還不壞。
儘管如此,黎芝依然非常緊張,她幾乎沒有和父親說過話。
隻能等自己鬆弛下來、消除緊張感之後,再考慮與父親拉近距離了。至少,黎芝是這麼計劃的。
除了黎芝與父母,餐桌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媽媽怎麼沒有提到過這個女孩?難道在媽媽心裡,這女孩不屬於我們家的人嗎?)
黎芝望著這個小姑娘,心裡微微有一些慌張。
(她不會是爸爸的“私生女”吧?不,應該不會的。雖然不了解爸爸,但是爸爸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人……那麼,她到底是誰呢?)
意料之外的困惑,讓黎芝格外緊張。
這似乎是一個比黎芝小上兩三歲的小姑娘。
實際上,僅僅從外表上看的話,黎芝覺得就算認為小姑娘是自己的同齡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但草原上的人,通常會比較顯老。
因此,在這個女孩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同齡人這一點上,黎芝也不能確定
所以,黎芝暫時就保守地認為對方比自己小了。
不知是否風吹日曬的關係,女孩的皮膚也不算白皙。但作為牧民,應當算是擁有很光滑細致的膚質了。
她也有一雙漂亮但顏色偏淡的大眼睛,以及很長的卷睫毛。
她的頭發也是卷卷的,令人聯想起那種卷毛的寵物小狗。
乍看上去,有著卷毛與眼瞳顏色偏淡特征的這個女孩,與黎芝父親栗原的外貌特征確實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樣。
黎芝父親栗原的頭發是黝黑的,但女孩的頭發卻沒有那麼黑,而是呈現出類似棕褐色的色調。
女孩的外貌特色,基本就是這樣了。
黎芝會擔心對方是父親的“私生女”,也確實是有理由的。
“這是我的……妹妹嗎?”黎芝有些膽怯地問道。
“嗯,算是吧。”栗原回答道。
當黎芝開口的時候,他與餘慶不約而同地看向小女孩,隨後又轉過了頭看向黎芝。
“算是吧?”黎芝很困惑地問道,“‘算是’是什麼意思啊?”
當黎芝開口提到“妹妹”這個詞的時候,餘慶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悅或是其他的古怪表現,似乎在說明她並不討厭那女孩。
黎芝捕捉到了餘慶對待女孩的平靜態度,心情也隨之稍微安定了一些。
(難道她是被爸爸和媽媽“收養”的孩子嗎?那我應該對她好一些……)
不過,母親為什麼之前沒有提到女孩的事情呢?想到這點,黎芝果然還是感到很介意。
“她是你的表妹。”栗原嚴肅地說道,“是你姑姑留下的‘遺孤’。”
“我姑姑留下的‘遺孤’?”從發音上說,栗原說的話有一些拗口,黎芝重複了一遍之後,才弄明白父親的意思。
“對啊,是你姑姑留下的‘遺孤’啊。”餘慶看向黎芝說道,“你是姐姐,你要照顧妹妹,明白嗎?”
“啊……我……”聽懂了父母的意思之後,黎芝一時結巴了起來。
再度看向這個卷發的小女孩時,黎芝簡直緊張到了極點。
(讓我照顧這孩子?可我也是需要被照顧的對象啊……)
並不是排斥這種安排,聽說那女孩是自己姑母留下的“遺孤”的時候,黎芝甚至對她充滿了同情。
但是,對黎芝來說,做照顧人這種事真的很難。
黎芝的嘴唇和牙齒,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勝任……”黎芝極度緊張地說道,“我以前沒有照顧過人啊……爸爸媽媽,是真的想讓我照顧她嗎?”
“是真的。”栗原點了點頭,又說道,“但你要是特彆不願意的話,就算啦。”
(我照顧人?真的假的?)
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要求了,但黎芝仍然感到有點心慌意亂。
坦白地說,黎芝實在是一個有些不擅長人際關係的人。
這一點,從在原本的黎家裡待著的時候,與家人關係不冷不熱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
迄今為止,黎芝經曆的社會關係,其實也非常之簡單。
隻有原本那個家庭、原本的親戚,以及自己的學校這幾類而已。
其他可以算得上社會關係的,最多,也隻有鄰居與常常光顧的店鋪罷了。
在黎家生活的時候,在同輩人裡,黎芝的年紀是最小的,她習慣了做妹妹的感覺。
當姐姐去照顧人的話,這實在是黎芝沒有過的經驗。
光是思考這件事,就讓黎芝的心裡有些惶急。
但她也知道光慌亂也沒有用,得想個“解決辦法”,讓自己不那麼慌張才行。
該跟這個“姑表妹妹”自我介紹一下嗎?還是說點什麼……
黎芝正要自我介紹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被她暫時遺忘在腦後的“社交禮儀”。
兩個不認識的人,需要互相自我介紹的時候,規則似乎應該是“低位者先行”“位尊者有優先知情權”才對。
換句話說,兩個表姐妹初次見麵的時候,應該是“妹妹”先向“姐姐”自我介紹、問好才對。
因為當慣了“妹妹”的關係,黎芝習慣性地就沿襲了以前的習慣,想要先自我介紹,但這似乎不符合社交禮儀。
不過,黎芝也覺得,草原這邊的人,可能比較隨性,不按照京城的習慣來也說不定。
但總之,先靜靜觀察一下情況吧。
黎芝故作鎮定地望著卷發女孩。
雖然已經做好了對方不懂禮儀的準備了,但女孩似乎比黎芝想象中要懂事一些。
卷發小女孩睜著大眼睛,望向黎芝。
“我、我叫‘梨花’。十七歲哦。”女孩用很可愛、但不太流暢的語氣說道。
“梨花?”黎芝沒能完全聽明白女孩的名字,隻得追問道,“你是姓梨、名花嗎?還是說,名字是‘梨花’,另有一個姓氏?”
“‘梨花’,就是‘栗花’哦。”卷發小女孩無邪地說道,“板栗的栗,鮮花的花。因為‘栗花’有點兒難叫嘛,所以就叫‘梨花’了。”
(“大輝山”這邊的人這麼隨意嗎……連姓氏的發音都可以隨意修改?)
超出常識的稱呼方式,讓黎芝有些迷惑。
“你是在想,‘為什麼連姓氏的發音都可以隨意修改’這個問題嗎?”餘慶突然問道。
(這都能猜到?媽媽是有“讀心術”這種法術嗎?不,應該隻是碰巧吧……)
母親的話讓黎芝嚇了一跳。
不過,她還是裝作並不怎麼驚訝的樣子。
“嗯,沒錯,是有點在意啊……”黎芝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