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派主峰偏殿,此刻站著許多仙使以及傅家仆役,主位空置,下手第一張座位上,坐著雍容華貴的傅家主母。
此刻,她是一位慈母。
傅家主母起身,愛憐地伸手扶起跪地的傅承星,“二郎,傻孩子,先起來吧,這麼多人看著,你身為傅家嫡子,實在是委屈你了。”
傅承星起身,回到了原本的站位上,這裡站著的,都是傅家主母的“孩子”。
“母親,您從雲天宮一路過來辛苦了,孩兒們讓您操心了。”長子傅承明低著頭,恭敬生疏。
他是長子,自他出生,前二十年或許傅家沒人會承認他,但自從那一日天降異象,他便是毫無爭議的長子,傅家的驕傲,修真界的希望。
數千年來,修真界沒有出過一位成神之人,古書中記述:渡劫成神,唯天命者爾。
一旁的傅雅雲仍有些不願相信,“母親,您真的答應讓我和慕離表哥都留在月華派?”
傅家主母微笑著,“母親自然希望你們都好,若是掌門同意,你們兄弟姊妹便一同留在月華派,相互幫扶,成仙成神,為傅家之榮光,母親怎會不允?”
她頓了頓,看向門外,“想必,掌門快到了。”
偏殿大門敞開,門外青天,兩道光影閃現而來。
眨眼間,覃玥恒已然坐在了主位之上,越棲葵被留在了門口,正扶著門框,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越棲葵咬著牙,腳疼得站都站不住,要是真走了那條火路,她還能有腳?這掌門當真是個變態!她也當真是倒黴!遇到這麼些破事!
難怪了,難怪她左手的傷一直不好,難怪瑩魄峰的司醫仙使隻是幫她包紮,難怪原主自己不治……
她此刻腦子裡一團亂麻,來不及捋清,抬眼便看見殿內諸人。
傅承明、傅承星、傅雅雲……兄妹三個齊活了,旁邊那個看起來頗為儒雅的少年又是誰?還有那個坐著的女的……
女子看去不過二三十歲,模樣算不上極美,但麵若銀盤,氣質柔婉,衣著華貴得宜,一顰一笑,都叫人心生親切之感。
經係統光屏及時提示,越棲葵知曉了二人的身份。
一個就是那傅家主母寧黎若,反派的變態操控欲親媽,男主傅承明的殺母仇人。
還有一個是傅家表親寧慕離,反派傅承星日後親信。
頭更疼了,這都什麼情況,一下子湧出來這麼多人?都是傅承星接回來的?千金和阿剛呢?
“傅家一向與月華派交好,有什麼事傳信即可,何須傅夫人親自前來?”覃玥恒的笑恰到好處,既不十分親密,也不算疏離,他看向傅承明,“你是叫……傅承明?”
此時的傅承明,察覺師父似是受了傷,行走不便,正想上前攙扶,卻被掌門叫住,隻得拱手低頭道:“是,掌門。”
一直沒有開口的寧慕離看向傅承星,眼神示意下,傅承星笑了笑,轉身朝越棲葵走去。
這邊,覃玥恒朝傅承明點點頭,伸出手,免了他的禮,看向傅家主母,笑道:“承明這孩子非比尋常,傅夫人特地為他跑一趟,可是有什麼不放心的?”
傅家主母寧黎若低下頭,掩唇一笑,道:“哪有什麼不放心的,覃掌門天縱奇才,月華派也是修真界第一門派,家主每每與我說起,都誇讚不已。”她頓了頓,看向覃玥恒,“此次冒昧打擾,既是為了我這幾個不成器的孩子,也是為向貴派致歉。”
說著,她擺了擺手,手下一名仆從會意,立時命人從座後搬出幾個大箱子。
此時,越棲葵看著朝她走近的傅承星,不免心下煩悶,擋開了他要扶自己的手,兀自一瘸一拐往前走。
要是沒有日後反派殺她這一出,她也犯不著被係統威脅,什麼夢境循環死亡回放!她大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遠離那個變態掌門!她倒不信,化神境修為,在這什麼靈元大陸,會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
傅承星倒也沒再伸手,隻是跟在她身旁。
覃玥恒這邊,看見傅家主母命人抬出來的幾個大箱子,頗有些驚訝,“這是……何意?”
寧黎若麵帶歉意,“傅家兩個孩子拜入月華派瑩魄峰,覃掌門您也知道,承明這孩子身份特彆一些,所以傅家一直派有暗衛於暗中看顧幾個孩子,可不想那日,有人在醉仙居口出惡言,汙蔑貴派瑩魄仙尊不說,還辱我傅家,所以,暗衛出手沒輕沒重,失手害了貴派五位……”
說著,她歎了口氣,“這幾箱金玉奇珍就當作是傅家的一點歉意,日後,傅家會逐一找到這五位弟子的家裡,好好補償他們的。”
覃玥恒得體的笑著,“傅夫人客氣了,吾派弟子口出惡言在先,也是吾派未曾教——”
嘶啦——
一聲裂帛之響打斷了覃玥恒的話。
殿中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卻紛紛瞪大眼睛,女子則羞紅了臉頰,偏開目光不敢再看……
隻見越棲葵扯著傅承星的衣服,整個身子斜得厲害,掛在他身上,就差一點便要栽倒在地。
而傅承星的外衣連著本就穿得鬆垮的染血內襯,一齊被險些跌倒的越棲葵胡亂一抓,扯得撕裂開來,一直脫到了束腰處,露出滿是鞭傷的上半身。
此時,傅承星也愣住了。
越棲葵則低著頭,臉色十分難看。
她沒想到自己一隻腳不好,還能踩到衣服上的裙帶;她也沒想到傅承星離她最近,自己被衣服絆倒,竟不用術法而是近乎本能的亂抓到了他的衣服;她更沒想到自己力大無窮,竟將他衣服撕壞了……
這不是倒黴到家了嗎?回頭還是學學卜卦算命之法吧!今日諸事不宜啊!她就不該出門的!
她喉頭滾動,手中施術,趕忙站了起來,順手拉起傅承星的衣服,乾笑兩聲,道:“見笑了,本尊看這幾個孩子有些太嚴肅,你們看,現在氣氛不就好、好多了……”
傅承星低頭整理衣裝,看不出麵上神色。
片刻的沉寂後,寧黎若先輕笑出聲,掩唇道:“瑩魄仙尊果然非同一般,將我家這幾個孩子都交於你,傅家也可安心了。”說著,她看向覃玥恒,“覃掌門,你說是不是?”
覃玥恒意味深長地看了越棲葵一眼,微笑著朝寧黎若點點頭,“傅夫人所言自是有理。”
寧黎若笑了笑,從納戒中取出一個錦盒,吩咐手下仆從,遞給了掌門,“既如此,那傅家這三個孩子,以及我母家這孩子,都托付給月華派了。”
覃玥恒收下盒子,並沒有打開,隻是含笑點頭,“吾派多謝傅家信任。”
寧黎若見掌門算是默認了傅雅雲和寧慕離的加入,遂看向越棲葵,略略打量了一番,起身,自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金絲鑲紅珠鳳簪,似是刻意背著覃玥恒,悄悄放在了越棲葵手中,“瑩魄仙尊若不嫌棄,便將這幾個孩子都收入門下,如何?”
越棲葵眨眨眼,收起那支鳳簪,這簪子觸手溫熱,她隻覺得其中靈能流動,絕非凡品。
見越棲葵一直沒答話,覃玥恒笑了笑,“瑩魄仙尊不會拒絕。”
寧黎若朝越棲葵點頭示禮,而後回到了座位上。
覃玥恒掃視了站著的幾人一眼,看向越棲葵,“瑩魄仙尊今日也累了,早些帶著你的弟子們回瑩魄峰安置吧。”
可以走了?
越棲葵抬起頭,眼神都亮了,“是,掌門。”
“嗯。”
越棲葵轉過身就想走,卻被身旁的傅承星伸手扶住了。
是啊,她的腳……
她清了清嗓子,微揚起下巴,“走吧。”
傅承明行至她另一側,也攙扶住了她。
覃玥恒看著越棲葵帶著她幾個弟子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身旁的近身仙使將殿中仆役仙使都清離殿內,覃玥恒抬手端起身側案幾上的茶盞,輕聲道:“黎若,本座怎麼覺得,瑩魄仙尊有些陌生呢?”
寧黎若笑了笑,“師兄,越家姐妹,自有其妙處所在,黎若不便多言。”
覃玥恒輕笑一聲,“你當真不怕教壞了你的寶貝兒子?”
“怎會?旁人不知,黎若可是清楚的,這位瑩魄仙尊是憑自己真本事坐上仙尊之位的,也是正經的化神境修為,況且……她隻用教好那個野種便是了,吾兒不勞她費心。”說著,寧黎若看了覃玥恒一眼。
覃玥恒抿了一口茶,“不急,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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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棲葵等人回到了瑩魄峰,她停下來落了地,看向身側傅承星,“為師讓你接的人呢?”
傅承星麵色平靜,看了一眼身後的傅雅雲和寧慕離,“在這兒。”
“為師是問阿剛和千金!”
“沒找到。”
沒找到?是真沒找到還是壓根沒找?她倒不敢信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年版反派了。
越棲葵皺起眉頭,看向傅雅雲和寧慕離。
傅雅雲先前上山前就被告知了越棲葵的身份,此刻看到換回女裝的越棲葵倒不算驚訝,但想起在白府的種種,難免有些心虛,隻不過她一向性子要強,眼下竟是直直看了回去,和越棲葵的目光撞在一起。
越棲葵看著這個滿臉寫著:“我超傲嬌”的傅雅雲,心裡覺得有趣,但此刻顯然不適宜多言其他,遂開口問道:“那個白府老爺,放了嗎?”
傅雅雲一愣,旋即又恢複氣勢,道:“當然放了,我留著又沒用!賠了些銀子,無人受傷,師父可滿意?”
越棲葵另一側的傅承明深覺三妹言語不妥,開口提醒道:“雅雲,不可無禮。”
“師父?”越棲葵移開落在傅雅雲身上的視線,看了一眼寧慕離,對傅承星道:“他又是誰?為師可沒允準你帶第四個人回來。”
沒等傅承星回答,寧慕離拱手低頭,“弟子姓寧,名慕離,是傅家的表親。”
越棲葵冷笑一聲,“你們是要把本尊這瑩魄峰,變成第二個傅家不成?”她掃視了幾人一眼,遂伸出手去,“拜師禮呢?沒有拜師禮,本尊可不認你們這兩個弟子!”
傅承星笑了笑,“師父,母親贈予您的鳳翎簪便是拜師禮,您或許不知,此簪可抵禦世間凡火,乃上品靈器。”
抵禦世間凡火?那覃玥恒那個藍色火呢?也能抵禦嗎?
越棲葵抿了抿嘴,手卻沒收回來,“你們傅家不是自詡富裕嗎?九十九兩,便算你們入門了!”
她這人向來公平,除了這左右“護法”——男主和反派,其他的弟子,都得交報名費!絕不厚此薄彼!
傅雅雲不屑地笑了一聲,嘀咕道:“什麼瑩魄仙尊,竟這樣寒酸……”
說著,她從隨身小包裡掏出一錠金子,放在越棲葵手裡,“一百兩,不用找了!”
金子?越棲葵壓了壓忍不住上翹的嘴角,看向寧慕離,“你的呢?”
寧慕離雖有些驚訝,卻還是乖乖交了錢。
越棲葵內心樂開了花,麵上不露聲色,隨手招來一個仙使,“你們幾個先去弟子院安置下來吧,承明,你負責一下。”
傅承明低頭應道:“是,師父。”
“去吧。”她看著幾人跟隨仙使離開,似是又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傅承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