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棲葵一個瞬身,來到了弟子院,停在傅承星房門外,不敢進去。
有一說一,這“閃現瞬移”照進現實,爽是真的爽,但是她頭上懸著“刀”啊,九年後,這屋子裡的二郎,就要握著這把“刀”,弄死她!
不,越棲葵,冷靜!他是二郎,寧二郎,他不知道日後的事,請拿出你精湛的演技!現在一切都可以改變!保命大法:偏袒反派,霸淩男主!
二郎兄,二郎兄,他是寧二郎,不是大反派……
越棲葵深吸一口氣,鬆了鬆臉上的肌肉,堆起笑意,推開門。
“二郎兄!”
屋內的傅承星正盤膝入定,聽聞有人進門,緩緩睜開眼,起身跪迎,“不敢,您是師父,承星怎配為兄。”
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畢竟才受了那麼多傷……
越棲葵連忙扶起他,乾笑兩聲,“你還在怪我罰你?”她清了清嗓子,“方才人多,為師不便和你解釋……這其實都是誤會!我要知道是你,怎麼敢、怎麼忍心罰你呢!你不是知道嘛?我和你,很是投緣的。”
傅承星低垂眼簾,“承星不敢。”
“你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小?難怪是大反——”越棲葵及時咽下了脫口而出的話,抿了抿嘴,“算了算了,不和你計較了,這樣吧!你不是和你妹妹關係不太好嗎?嗯哼!我答應你,讓她也拜入瑩魄峰,成為月華派弟子!你可以借此緩和關係,也算是對你的一點補償,怎麼樣?”
答應他?補償?他幾時……有過這個要求?她又怎麼可能會想補償他?
“你、說什麼?”
傅承星忍不住抬眼看她,似乎想確認,眼前之人到底是誰。
越棲葵偷瞄了他一眼,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接著道:“不過,除了傅雅雲,你能不能順道幫我帶兩個人回瑩魄峰,你見過的,我們還一起在醉仙居吃過飯。”
傅承星沉默片刻,點頭應下,“好。不過,師父……”他看著她,緩緩朝她逼近,“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越棲葵不停地後退,直至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她愣愣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立時偏開眼神,不敢再看他,而後喉頭滾動,“你、你想問什麼?”
傅承星定定地看著她,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張臉。
是她,沒錯,除了眼神,這張臉和他印象中的樣子,幾乎分毫不差,隻是她似乎用了脂粉,將眼尾下顴骨內側那一點痣,遮成了青灰色。
越棲葵被他盯得冷汗都出來了,一把推開他,“你乾什麼?”
傅承星被她推得一個踉蹌,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了。
他皺起眉頭,閉上眼,臉色很是難看,扶著桌角的手緩緩成拳……他竟然,弱成這樣?
“你、你沒事吧?”越棲葵有些心虛,上前兩步,想要扶他,又有些害怕地縮回了手,咬著自己的手指甲,“所以,你到底想問什麼?”
傅承星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我想問,師父您在桃花鎮,當真沒有認出我?”
越棲葵暗暗鬆了口氣,放過了自己的指甲……他是寧二郎,還不是大反派。
“我又沒見過你,當然認不出,我要是能認出來,還會用你的名字……”她清了清嗓子,暗暗觀察他的神色,“怎麼?你是因為我用你名字冒稱是你,所以生氣?”
傅承星笑了笑,“怎會?”他懶懶地抬眼,壓起眼皮的褶皺,似笑非笑地看向越棲葵,“隻是,據我所知,月華派眾仙尊收徒時,都會提前打開須彌水鏡,以觀選弟子,怎麼師父您,沒看過嗎?”
須彌水鏡觀選弟子?還有這種事?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越棲葵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睛,莫名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連忙眨眨眼躲開眼神,“那就是見過,對,我見過你,覺得你……覺得你人不錯,所以想提前了解了解你這個徒弟。”
傅承星不置可否,垂下眼,擺弄著桌上的杯子,一個個壘疊起來。
“那、那個,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不知是不是幻覺,越棲葵覺得這屋子鬼氣森森,令她毛骨悚然,隻想趕快逃離,不想多待一秒。
“不是師父找我有事嗎?”傅承星笑著放下一個杯子,“師父要我什麼時候去接人?”
走到門口的越棲葵聞言頓住腳步,回頭乾笑道:“越快越好,最好現在就去。”
阿剛、千金,你們快來吧!為師想你們想的緊啊!真是一秒也不想當這個反派的師父……
傅承星沒有抬頭,繼續擺弄著杯子,“好。”
越棲葵逃似的離開了,半晌,傅承星才緩緩抬眼看向她離開的方向。
覺得他人不錯?想提前了解他這個徒弟?嫂子,你的目光,不是應該一直落在傅承明身上嗎?滿口瞎話,是想圖謀什麼,還是,在隱瞞什麼?
咻——
忽的,一根箭矢飛射而來,被他握在手中,箭頭上壓著一張紙條。
傅承星抬眼朝窗外看去,仙使們各司其職,毫無異樣,一時之間,倒看不出這箭是從何處而來。
他伸手拔出箭矢,取下紙條,上麵字體怪異,歪歪扭扭寫著:
阻止傅承明查出殺母仇人,阻止他複仇!否則,你會死!
傅承星眯起雙眼。
阻止?會死?這信,是誰送來的……
這熟悉又陌生的人生,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口仿佛方才被越棲葵那大力一推,扯得又裂開了,血漸漸滲透乾淨的衣衫,但他似乎察覺不到疼痛一般,麵無表情,穿上外衣,係上腰帶,束起長發,準備下山,順道接個人。
越棲葵可能忘了,他方受了幾日刑罰鞭笞,正需要休養,可這樣的她,才是他認識的、真正的她,傅承星似是習慣,並未覺得有異。
前世,她死在他手裡,或者說,她不惜用她的死,換來日後傅承明親手殺了他,如今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這樣虛偽做作的女人,應當遠離才是。
今日的她的確不一樣了,竟險些讓他亂了陣腳。
不過無所謂,這一次,他隻想要個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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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殿的越棲葵,經仙使提醒,才想起明日的訓誡大會。
身為天命之子的師父,她需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不、優秀教師代表發言,即便她有係統光屏可以照讀,但畢竟在那麼多人麵前,那必須得胸有成竹,好好表現,她可不想失了麵子。
至於傅承星,這小子鐵定不簡單,在桃花鎮叫她傅二公子;去白府一早就認出了伏靈陣法;還有那什麼須彌水鏡……這小子知道那麼多,還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愧是反派啊!合著跟她上演扮豬吃老虎呢?
真不想和這小子接觸,可偏偏她還得偏袒他……來日方長,且等著吧!
翌日清早。
仙使驚慌來報,傅承星不見了。
越棲葵怔了片刻,想起他應該是下山接人去了,便也沒當回事,敷衍了幾句,便帶著得意門生傅承明,前往靈廣台。
重霄之下,山巒擁簇,瑤台翠綠,雲霧繚繞,仙鶴蹁躚。
隻是這仙鶴之中,似是還有一隻小雀鳥,混在其中,若不仔細看,倒真是難以察覺。
月華派三年一次的弟子擇選,無數慕名而來的弟子經過層層篩選,能入門的已然不多,約莫看去不過半百,隻是其中衣著光鮮的八大世家子弟站在前排,放眼望去,已占半數。
自然,能站在前幾排穿顏色衣裳的,都是各仙尊親收的弟子,其餘則為月華派普通的白衣弟子,用越棲葵的理解來說,就是小課一對一和大課一窩蜂的區彆。
越棲葵經係統提醒,記起這男主剛入門的時候,因修為太低,受了不少冷眼侮辱,眼下這樣不費一兵一卒的霸淩計劃推進機會,她怎麼會放過,於是她讓傅承明先去,自己則躲在暗處,偷偷觀察。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越棲葵自然不知道,身後不遠處,也有人在暗處觀察她。
“仙尊,我們何時過去?時候不早了……”
近身伺候的若桃是今年剛撥上來的小仙使,因頭發樣式梳的很合越棲葵心意,算是破例提拔,和若柳一樣,是近身仙使,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在一旁唯唯諾諾。
越棲葵正看見幾個人攔住了傅承明,嘲笑鄙視他不過練氣期的修為,暗諷他德不配位,枉稱天命之子,她不由地砸了砸嘴,“惹到他,算這些人啊,踢到棉花了!”
一襲藍衣的傅承明一聲不吭,隻想避開這些人,往靈廣台前排走去。
這幾個白衣弟子似是追隨著不知哪家仙尊的黃衣弟子,仗勢欺人,狐假虎威,自然不想放過傅承明,推推搡搡,言辭不堪入耳。
若桃聽得雲裡霧裡,傻乎乎地問道:“啊?仙尊您說什麼?”
越棲葵笑了笑,指了指那黃衣弟子,“看見他衣服上的雲紋沒有?”
若桃點點頭。
越棲葵又指了指天上盤旋的仙鶴,“這鶴啊,拉的屎就是這個形狀的,所以,這不知哪位仙尊的弟子,實在沒什麼品味,穿個鶴屎紋的屎黃色衣服,真把自己當隻鳥了。”
“啊?”
越棲葵忽然皺起眉頭,“咻”的一下轉過頭看向身後,掃視一圈,嘀咕道:“奇怪。”
若桃有些不安地拉了拉越棲葵的衣角,她總覺得這位仙尊沒有瑩魄峰那些姐姐們說的那樣可怕。
“仙尊,我們該過去了。”
越棲葵不以為意,“急什麼?本尊是要閃亮登場的,人不到齊,本尊自然不能出現。”
眼看著幾位仙尊都到了,連掌門也已入座,黃衣弟子的仆從匆匆過來低語了幾句,那黃衣弟子鄙夷地看了傅承明一眼,而後轉身往前排走去,其他弟子也都各歸其位。
越棲葵站直了身子,理了理今日精心挑選的滿是流蘇綢帶的廣袖仙裙,“你先去前麵等著,本尊隨後就到!”
說罷,越棲葵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越棲葵方才所在的身後不遠處,一位青衣上繡鬆竹紋樣的少年見越棲葵離開,才忍不住問道:
“表哥,這就是你和傅承明的師父?”
饒是他這樣沉靜的性子,也不免訝異。
傅承星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袖角的雲紋,“是、吧……”
“表哥將我和雅雲接來,想必姨母已經知道了,表哥還是早做打算。”
傅承星笑了笑,“嗯,你先回去,暫且委屈你在我住處安置下來,待訓誡大會結束,再看如何安排。”
寧慕離點點頭,“好。”
傅承星自然記得,前世入魔後,眾叛親離,隻有表弟寧慕離一直追隨著他,甚至最後為他戰死,這一次,可以早些,在自己身邊安放真正可信之人。
寧慕離離開後,傅承星往靈廣台走去,卻聽聞人群一陣騷動,他順著眾人目光朝天上看去,愣了片刻,看清之後,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她的美,他一向知道,可他不知,眼前的她,怎會這般做作起來。
隻見靈廣殿前,蒼穹碧落,雲端之中,華光萬丈,點點泛著金光的花瓣紛紛如雨,飄落而下,細看去,那花瓣雨中竟有一女子,如神似仙,裙帶披帛隨風翻飛,長發飄飄,麵覆白紗,緩緩而落,正是瑩魄仙尊越棲葵。
“這是瑩魄仙尊?果然名不虛傳,當真美貌無雙啊!”
“是啊!不愧是仙尊,天人之姿!令人讚歎!”
“好好的一個仙尊,弄得和煙月樓的花魁似的,有什麼可讚歎的?”
“花魁怎能與瑩魄仙尊相提並論,此情此景,見一麵也算不枉此生了!”
……
“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那弟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卻見靈廣台上空盤旋的仙鶴之中,忽然直直飛出一隻雲雀,圍著越棲葵嘰喳叫喚個不停,越棲葵眉頭微蹙,施法想要趕走這雀鳥,卻屢屢被它躲開。
這雀鳥的出現,完全打亂了越棲葵的“閃亮登場”計劃,她正惱火著,卻聽下邊有人高呼一聲:
“就是她!就是她殺了我們月華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