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1 / 1)

熱湯順著喉嚨滑到胃裡,安芷鈺一手握著窩窩頭,一手捏著筷子,囫圇吞棗般把窩窩頭吞下。

安芷鈺斜睨晟元寧一眼,窺向他批改公文的側臉,晟元寧每次笑的時候她都會想起宋君赫,導致她情緒有些恍然。

“明日你便帶上行囊來到本王陣營。”晟元寧朝桌麵紙張寫上最後一筆,之後把它折疊放到榻臥一側,“今日便先在此處歇息。”

“什麼?咳咳咳……”安芷鈺口中的食物猛地嗆進喉管,她急忙拿過一旁的清湯,將食物順下後再次開口,“為何?將軍,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晟元寧當初剛入邊疆,為了籠絡軍心,他在北風凜冽的冬日裡,他每日比將士們起得早,睡得晚,甚至為將士們下廚改善夥食,手上生了一層凍瘡。

邊疆內每家每戶都接受過晟元寧的幫助,雖都是小事,但百姓們便經由這小事而默默消除與他身份的隔閡。

“在軍營裡,本王便是規矩。”晟元寧說完,又想起她似乎不喜歡與他人共處一室,便又加上一句,“本王不在此處睡,你自己歇著便是。”

晟元寧主動替安芷鈺解決同床共枕之事,她喝了口清湯,暗自鬆了口氣:“多謝將軍。”

隨後,她眼眸一轉:“不知可否向將軍像王求個恩典?”

翌日一早,安芷鈺如往常一般於卯時下榻,洗漱後走到訓練場,卻發現場上空無一人。

正當她茫然無措之時,一旁傳來沙袋的悶響聲,安芷鈺順著聲響走去,繞過分隔區域的石袋,眼前出現一位身著便衣的男子。

僅從背後看,男子身量高大,發髻被束帶高高束起,拳頭將沙袋打出悶響,安芷鈺趴在木樁後,探頭去看。

腳下碎石被踩出聲音,安芷鈺低下頭的同時,一顆石子直直衝她麵門而來,安芷鈺這幾日的訓練還不足以躲避晟元寧的攻擊。

石頭落地,安芷鈺痛呼一聲抬手捂住額頭蹲在地上。

一雙布靴落入視線,安芷鈺抬眸之時,正巧看到晟元寧臉色難得的凝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俯身將安芷鈺扶起,有些責怪地說:“不要從本王身後出現。”

晟元寧挪開她的手,看著她額頭的紅腫,歎息道:“如若方才本王用的是其他武器,你此時早已命喪黃泉。”

兩人相距不過十公分左右,安芷鈺身子後傾離他遠些,衝著他扯起唇角:“未曾見過將軍練功,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入迷了而已。”

晟元寧哼笑一聲,同時又對他的話很中用:“你為何會醒來這麼早?”

安芷鈺這才想起她晨起是要練功,而除了晟元寧似乎並沒有他人的身影,她一陣恍然大悟:“莫非,將軍營帳出功之時不是卯時?”

晟元寧拿起一旁的水袋喝掉半袋:“自然不是,本王陣營一直都是辰時出功,酉時歸營。”

兩人似乎演了一場默劇,許久之後,安芷鈺才向後撤了撤,心裡再次吐槽從前那陣營中的規矩。

安芷鈺打了聲哈欠,朝晟元寧作揖:“那將軍,屬下先回去再睡一會兒。”

“等等。”晟元寧將水袋合上,按了按手指,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既然醒了,那我們是不是要遵守下前一日的約定。”

比試這事仿佛在晟元寧腦海裡紮根,男人的勝負欲果真名不虛傳,即便如此,安芷鈺便不再推辭,朝他那邊走去:“幾時開始?”

“隨時。”晟元寧走到台上,手裡握著弓調試,禮讓三分:“你先?”

安芷鈺撫著手上的弓弦,想著在弓箭社團學習的內容,聽聞此言,她躬身道:“將軍先。”

晟元寧掃她一眼,眉頭一挑:“那本王便不客氣了。”

晟元寧側身站立,三指夾住弓箭放置於弓身外側,他將弓弦拉至滿月,隨後鬆開手指,弓箭勢如破竹,直直釘於靶心紅心處。

與安芷鈺相同的正中靶心,晟元寧收回弓箭,唇角溢出一絲笑,安芷鈺從中看出點驕傲的意味。

安芷鈺拿著弓叫好:“將軍箭術果真名不虛傳。”

晟元寧收回弓,沒多點評她的行為,轉過身走至角落示意她開始。

安芷鈺點頭示意,站到台上後拉弓弦射箭,還是熟悉的拇指式。

兩支箭一同擠在靶心,箭身相貼好不密切。

安芷鈺收回弓,掌聲從一側傳來,晟元寧走到她身側:“看來陳召慶所言非虛,你確實用的是胡人的射箭箭法,不過來源就有待考究了。”

晟元寧朝她伸手,安芷鈺以為他要弓,便抬手遞給他,然而下一瞬手臂一痛,安芷鈺手掌被他握住,按著肩膀直接將他扭了過來。

膝蓋與地麵接觸,兩條手臂被折在身後,安芷鈺感覺肩膀快脫臼了:“將軍這是做什麼?”

晟元寧用指腹揉搓著安芷鈺的虎口處,胡人以打獵為生,虎口處必然會被鞭子磨出繭子,他將安芷鈺兩隻手都摸了個遍,待到毫無發現,他便鬆開手。

晟元寧將安芷鈺扶起,眼眸彎起,唇角微揚:“本王看你手指白皙修長,一時之間有些情難自禁,你應該不會在意吧?”

安芷鈺一怔,現代中確實也有手控的人,但晟元寧實在太過明目張膽,安芷鈺撤回手,剛想說古代應當守規矩,男女授受不親。

“都是男子,害臊什麼?”晟元寧突然開口,安芷鈺半張的嘴合上,暗自輕嘖一聲,忘了女扮男裝這一茬。

安芷鈺直起身,按了按有些酸痛的手臂,向後退一步於晟元寧拉開距離:“將軍莫非有斷袖之癖?”

晟元寧啞然失笑,眼中卻帶著狡黠,他向前一步,緊盯著安芷鈺的眼眸:“是又如何?”

“將軍……”安芷鈺本是想惡心他一番,沒想到他竟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安芷鈺倒不知怎麼再往下說。

晟元寧似笑非笑,眼中戲謔更深:“如何?不是你先說本王的嗎?”

安芷鈺學著於珂的模樣,朝晟元寧躬身作揖:“屬下知錯。”

摸出她手上沒有胡人摩擦出的繭子,晟元寧鬆了口氣,又揚起他邪魅的笑:“不必如此,在營內都是弟兄。”

一陣陣腳步聲從場外傳來,安芷鈺看著一位位身高體壯的男子從身旁路過,總會跟晟元寧打聲招呼,握拳擊掌樣樣都有,氣氛十分融洽,絲毫沒有屬下與將軍的感覺。

等到所有人列成一個方隊,晟元寧輕輕拍了拍手,把將士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後,便開始介紹安芷鈺:“這是我們新來的弟兄,名叫安遠,善於箭術,如若有想切磋的,便私下去練。”

“行啊”“好嘞”,嘈雜的聲音分層出現,甚至還有調侃:“將軍這次又是從哪裡誆騙回來的?”

安芷鈺下意識去看晟元寧的臉色,卻發現他粲然一笑,語氣無奈:“各位,第一天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他這句話引起一陣哄笑,調侃聲也紛紛變成對晟元寧五花八門的誇讚,而他的自稱也從“本王”改成了“我”。

將安芷鈺安頓好,晟元寧便離去。

寧王府。

剛騎馬從軍營歸來,還未曾沐浴的晟元寧,看著滿院子的箱子與站在院子中央的美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院落裡,管家晟豐帶著幾名侍女跪在地上,一旁站立著的正是帝王貼身大內總管蘇乞。

見晟元寧走來,蘇乞朝他微微躬身就算是行禮:“王爺安康。”

晟元寧渾身熱氣夾雜著灰塵,發絲被風吹得淩亂,略微蓋住側臉的疤痕,他傾身而立露出平日裡的笑:“蘇公公這是何意?”

他的笑容加上傷疤,顯得更有笑裡藏刀的意味,蘇乞對這“閻王王爺”有些懼意,他僵硬地扯起一抹笑:“帝王口諭,王爺還請接旨。”

前兩日歸禹時,帝王特意免了晟元寧的跪拜之禮,他微微躬身,帶著疑惑道:“臣接旨。”

蘇乞背過手向後退開半步,用尖細矯揉造作的聲音念著:“寧王晟元寧,即到而立之年,然因守衛邊疆數載,卻不曾有婚配,今日孤便許一樁美事,左丞相之次女周清靈,賢淑聰慧,今日起賜予寧王側室之位。”

晟元寧心情凝重,臉上卻一如常態地掛著笑。

即使他這十年不曾在禹都,但左相是帝後母家的事人儘皆知,而這位二小姐,恐怕不隻是普通的賜婚。

為了避免他拒絕,帝王甚至退了一步,隻要了個側室的位置,晟元寧暗自他一句老狐狸,直起身謝恩:“謝帝王聖恩。”

晟元寧瞥了眼一旁戴著麵紗的女子,以及她後方兩名婢女,婢女走路時身輕如燕,很容易便能看出是練家子。

晟元寧轉向蘇乞,視線卻一直往陳清靈那邊瞥:“蘇公公,這左相二小姐嫁入王府,本王理應準備大婚,然而現在……”

看著晟元寧偷瞄的模樣,蘇乞輕嘖一聲,這“閻王王爺”也不過是普通男子,美色之下不還是控製不住自己。

蘇乞捂住唇低聲笑得虛偽:“嗐,這二小姐仰慕王爺已久,恰好今日二小姐進宮與帝後清談時帝王也在,便將此事落實,二小姐便跟著前來讓王爺先過目。”

“王爺隨意安置便是,不用太大費周章。”蘇乞安撫著他,態度卻不容他拒絕,“流程什麼的,以後再補便是了。”

似乎躲不過,晟元寧便全盤照收:“那便委屈二小姐了。”

晟元寧將蘇乞送出府,讓晟豐去負責安置陳清靈,自己便帶著於珂進了書房。

“呸,這帝王老兒真是耐不住性子,剛歸回來便搞這些伎倆。”房門剛合上,於珂便暗罵出聲,音量絲毫不減。

晟元寧坐到一側的椅子上,聞言輕斥一聲:“小心隔牆有耳。”

他倒出一杯冷茶,推向於珂那邊,隨後端起茶盞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你這脾氣確實應該收斂些了,禍從口出,即便我是寧王,帝王的命令我也無可奈何。”

於珂看著他的悠閒,有些恨鐵不成鋼:“將軍,您難道就不恨他嗎?如若不是他,您這張臉……”

“好了好了。”晟元寧打斷他的話,“事已至此,過去之事便讓他過去吧,今日我不是還活生生站在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