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甜蜜膩歪的同時,芙宴也沒有忘記考慮到底要不要將他是妖的事瞞到底。現在都年輕看不出差距,等過個二十年,赫清作為凡人已經年逾半百,而他卻依舊容貌不減,到時候定是瞞不住的,那時想主動坦白也來不及了。
雖說他一個一千多年道行的妖根本無需怕一介凡人會對他做出什麼報複,但因為他愛赫清,所以格外在意赫清對他的看法。既然和赫清在一起了,他是已經做好一生隻愛赫清的打算了,他會為赫清守身如玉,但赫清也同樣,不準再去和彆人勾搭在一起,就算是帝王也不行。以前收的後宮倒沒什麼,如果和自己在一起之後卻朝三暮四,從什麼山上河邊路邊再勾搭個女子或男人回來,他一定會把赫清陽氣吸光,或者直接吃了——是真的當食物吃!
芙宴從沒吃過人/肉。一是不敢二是不想。他剛修煉成形沒多久,一同修煉的小夥伴就弄了大塊人/肉回來分享,他也被分到了一塊。但芙宴也不知道小夥伴抓的是多少歲的凡人,肉看上去又皺又硬。於是他便婉拒了,轉身繼續啃起手上的烤魚——嗯,還是魚肉香!
而且芙宴很惜命,濫殺凡人可是要遭天譴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這個修為,可不能作死,必須得安分點。
其實芙宴心裡倒是門清,赫清不會是那樣的人。他看得出來赫清很喜歡他,特彆寶貝著他。哪有帝王像赫清樣,好好的豪華宮殿不住、萬千仆人服侍不要、後宮三千美嬌娘不寵,卻來芙宴這偏僻的小破屋,不但沒人服侍他,他還得反過來照顧芙宴,把家裡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這讓芙宴好不感恩崇拜他!真是個居家好男人!即使是為了紅顏,也不曾有帝王能放下麵子做到這個地步吧。唉,真是的,赫清怎麼可以這麼慣著他呢!
這天白天,赫清剛拉著芙宴白日宣/淫做了半天。芙宴不禁感歎,帝王就是帝王,就算是被進入的一方,也是那麼的強勢,絲毫不給人喘氣的機會。赫清坐得太起勁了,不僅芙宴爽得一直哭,小小宴也不遑多讓,不停流著淚。到最後芙宴和小小宴都哭不出了。赫清才作罷,抱著芙宴去清洗。芙宴這廝就是個臭美精,前段時間突然想起要泡花瓣澡。赫清向來有求必應,他每天去采新鮮的花,仔細清洗乾淨放入燒好的熱水中,等待高貴的臭美精來洗澡。
芙宴臉上的潮紅還尚未褪儘,他趴在赫清身上,紅色的衣服半脫不脫掛在手肘處,白嫩無瑕的背脊和肩膀布滿了曖昧的吻痕和咬痕,讓人遐想無限。所幸這香豔的一幕隻有赫清能看到。如果這身吻痕是彆人弄在芙宴身上的,赫清不知道自己會嫉妒成什麼樣。
芙宴翹著小腿晃悠著玩,手指一下一下戳著赫清飽滿有力得恰到好處的胸肌,嘀咕著他怎麼就沒有。赫清溫香軟玉在懷,覺得自己實在幸福得有點不真實。他整理著芙宴的發絲,不錯眼地盯著人看。
芙宴的頭發還沒完全乾,有一兩縷黑色濕發任性地貼在了白淨的額頭上。偏偏此刻芙宴那俊美無比的臉上儘是慵懶與隨意。隨性中又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媚。如此一看,芙宴簡直像個蠱惑人心的小妖精。這一秒美麗無辜我見猶憐,下一秒就突然張開獠牙,殘忍地掏出人心吃掉,淡定又玩味地欣賞著對方不可置信的痛苦表情,並以此為樂,真是惡劣至極!
不過赫清想,妖精又如何,哪怕芙宴是妖,他也甘心獻出自己的心。既然人妖殊途,那他死後成了鬼就再去尋回芙宴。他就是要生生世世都和芙宴在一起。
和芙宴待在這山上自然是幸福的,但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他是一國之君,雖然現在宮中有皇後在代政,但時間久了大臣們總會起疑心——當初赫清出宮對外放出的理由是執行神秘任務。
由於當時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芙宴,所以赫清說至多一個月便可回宮。可這如今都快兩個月了,他不僅找到了芙宴,還越發被迷得神魂顛倒......大臣起疑心可不是件好事,不僅會懷疑赫清,或許還會為難皇後。並且他是國君,他需要對百姓負責。百姓擁戴他,官員親信他,那他也不能隻圖美色,不顧大業。
那,要把芙宴一起帶回宮嗎?赫清知道芙宴向往自由,也許不會喜歡宮中的生活。不過其實有赫清在宮中,芙宴根本無需守各種亂七八糟的規矩,他想乾嘛就乾嘛。沒有赫清的準許,想來誰也不敢去教訓芙宴。
思及此,赫清決定先問問芙宴的意見。如果芙宴願意,他就將他帶回宮裡,把最好的所有一切都給他,竭力保護好他,不讓他被宮規束縛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可若是芙宴不願意...唉那就難辦了。赫清覺得他到時候可能會做出些極端的事來,比如不顧芙宴的意願,將芙宴強行留在宮裡。——當然,這個是赫清最不希望發生的。
美人和江山他都要。赫清的野心一直都很大。當年赫清被先帝從民間認回來,先帝痛哭流涕地給他封了個王。當赫清看見許多原本這輩子他都接觸不到的達官貴人在朝他彎腰行禮,又有無數人跪拜先帝時,他就已經開始覬覦這個帝位了。
流落民間的赫清從小就受欺負,彆人欺負他,他也欺負回去,然後彆人就拉幫結派地欺負他......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的他經常想要是有間不漏雨雪的屋子住,有件厚厚的衣服穿就好了。後來他被一對膝下無子的夫婦收養,擁有了溫暖的屋子與衣服後,他又想讀書識字,將來考取功名報答收養他的人,但收養他的夫婦也沒多少錢,沒上兩年學堂,夫婦就病重雙亡了。再後來,他一夜之間成為皇子,受人敬仰,他就開始想要成為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最後他也真的成功了。而現在,他既想得到芙宴的心與人,又想抓住江山。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停不下來。沒人會嫌自己手上好東西多。
赫清突然想起爭奪王權那幾年,他跟皇後一起聯手,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坐上了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不過好在赫清德配得上位,管他是篡位還是正當繼承,能治理好國家,使之國泰民安的帝王就是好帝王。更何況先帝立的那個太子就他媽是個又蠢又壞的草包,若真讓他當了帝王,恐怕菘國早被滅了。
說到菘國,赫清思緒又被拉回。該來的始終要來的。
他輕輕捏了捏芙宴的臉蛋,十分忐忑地柔聲試探:“寶貝,或許,你想跟我去宮裡嗎?”
“咦?”芙宴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放下了抓著赫清胸肌玩的手,“宮裡?”
赫清仿佛等待宣判一樣,緊張地點點頭:“對,宮裡。可以跟我回去嗎?”
芙宴知道赫清的王宮,雖然好吃的好喝的多,但規矩也很多,裡麵的人還勾心鬥角、整天想置彆人於死地,總之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問赫清:“你想我去嗎?”
赫清誠實點頭。這是唯一的機會。
芙宴沒答應也沒拒絕,他盯了一會赫清,突然說:“你把我帶回宮裡...然後呢,要給我什麼身份?”
“這...”赫清這還真沒想過。要給芙宴一個輕鬆的官當當嗎?最好是每天在他眼皮底下乾活的那種官。
芙宴揪著赫清的耳朵,有些不悅地說:“赫清,你要把我封為你的妃子嗎?我告訴你啊,我不樂意。我堂堂——總之我不要做你的男妃!” 他堂堂三界第一美人,給凡間的帝王當妃子,傳出去要不要麵子的!而且彆人肯定都默認他是下麵那個,說他屈居男人身下。他才不要!芙宴愛赫清是真的,但好麵子也是真的。
赫清急了,妃子他可從來沒想過!菘國並不僅不好男風甚至還厭男風,把芙宴封為妃子無疑是把他往風尖浪口上推。赫清臉紅脖子粗地解釋說:“不不不,沒有。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其實是想讓你當個官。”
芙宴一臉不相信:“真的?”
赫清點頭:“菘國從來就沒有過男妃,我怎麼可能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呢。”說完還給芙宴把衣服穿好,“隻是若真不封妃,你便沒有一個正當的名分了。”
赫清見芙宴垂眸似乎是在考慮,他一閉眼,自暴自棄:“宮中確實不好玩,人多規矩多,很沉悶壓抑。若是你不想與我回去,我定不會勉強——”
“我當你的貼身侍衛怎麼樣!”芙宴突然打斷他。
赫清睜眼,啞然。
“貼身侍衛或者貼身小太監,給你磨墨那種,”說到這,芙宴狡黠一笑,眼中不懷好意,“朝堂之上,我們的關係隻有你知我知,沒人知道我們睡過。他們不會想到他們那威嚴強大的帝王坐在小太監身上的那副樣子。你不覺得,很刺激嗎?”說罷,他不管赫清紅透的臉和耳朵,一雙手直直摸到小小清——赫清裡麵空空如也,隻隨意披了件外衣。
“怎麼樣?”芙宴使壞拽了一下小小清。
赫清悶哼一聲,握住芙宴的手腕:“額...!你...放肆!”媽的,又疼又爽。
芙宴蹙眉:“放肆?你居然對我說放肆,帝王本性藏不住了吧。哼!”君子動口不動手。但芙宴自認不是君子。小小清這時眼裡已經有淚光了,很不滿想道:赫清說的放肆,憑什麼要我小小清承擔!
我沒有,我不是!赫清心裡反駁。
赫清覺得芙宴的手法越發熟練了......
芙宴卻也不惱了,他眼珠一轉,又把赫清給他穿好的衣服脫掉一半掛在手臂,接著起身坐到赫清身上,圈著赫清脖子,媚眼如絲:“陛下~”
“......”赫清頓時怔住。心跳如雷。芙宴在搞什麼名堂?
芙宴看到他這呆樣十分想笑,卯足了勁要逗逗赫清,再接再厲說:“陛下,你宮裡那些大臣好生煩人啊,竟然懷疑臣是妖怪變的,蓄意勾引陛下!”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挑起了赫清的下巴,神色無辜,“您說,我是妖怪嗎?”
“......”赫清扶在芙宴腰上的手猛然收緊。
是不是妖怪赫清不知道,但他知道芙宴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神情和他說過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是,不得不說真的好美,與平時不一樣的美...像仙子、不,仙子哪有他這樣邪氣的?分明就像是妖精!
赫清愣頭愣腦地搖頭:“不是,不是。”
芙宴瞧著赫清那沒出息的樣,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露出尾巴亂擺了——畢竟誰不愛看喜歡的人被自己迷得七葷八素的樣子呢?芙宴繼續故作矜持,淺淺一笑,眨了眨眼,原本黑色的瞳孔此時竟變成了鮮豔的紅色——他剛剛無形中施展了狐族的媚/術!
房間頓時彌漫著淡紅色的薄霧。迷離又危險。
芙宴在赫清身上不安分地亂動,眼睛卻一瞬不瞬看著赫清。
赫清因中了媚/術,瞳孔也成了紅色,一張俊臉神情呆滯,薄唇微張。但他自己毫無察覺,而且他看到的芙宴也還是正常的黑瞳。他隻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很熱,很脹。而他眼前這個美人就是仙人下凡,聖潔無瑕,隻要仙人一句話,他為之去死的心都有。
芙宴也沒比赫清好多少,臉色漲紅,小小宴一直叫囂著。他慢慢接近赫清,想吻對方,可突然之間一縷白色氣息從赫清口中傳出進入了芙宴口中。芙宴瞬間清醒,猛然推開了赫清——他剛剛,居然不自覺吸了赫清的陽氣!芙宴緊緊皺著眉。媚/術是狐族與生俱來就會的,但他從沒對誰施展過媚/術,本來想嘗個鮮,和赫清玩點不一樣的,誰成想,一個沒控製住竟然意外吸了赫清一縷陽氣。
“......”媚/術消失,赫清眼睛一痛,驟然從那個亦幻亦真的夢裡醒來。赫清下意識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芙宴推開了,隻見芙宴背對著他坐在床邊,垂著頭。
“宴宴,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赫清也顧不得眼睛還痛不痛了,馬上下了床蹲在地上,伸手去摸芙宴的臉。
芙宴此時正陷於自我懷疑和自責中,怕赫清懷疑,便假裝勉強一笑:“沒事...剛剛突然有點頭暈,一下沒緩過來,想吐。”還做戲做全地捂著肚子。
“之前也會像這樣突然頭暈嗎?”赫清問。他急得根本沒法把這個和自己剛才突然的眼睛痛聯想到一塊。
“額,嗯。”芙宴心不在焉,隨便說道。
看著芙宴蒼白如紙的臉和勉強的笑容,赫清心裡更堅定了把芙宴帶入宮裡的決心。在這山上雖清淨快活,但很多方麵都不比宮裡。芙宴定然不會貪圖宮中那些奢侈的吃穿用度,但至少他得讓芙宴不再受任何病痛的困擾。
於是那一晚裝病的芙宴被滿臉陰沉的赫清照顧了一晚上,是真的照顧。
後來赫清帶著芙宴回宮了。芙宴知道赫清的國家需要赫清,他又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扯著不讓赫清回去或者讓赫清失魂落魄獨自回去——因為他也舍不得赫清。他第一次愛上一個人,自然不願意那麼快就分開。更何況他其實也挺想去宮裡玩玩,看看赫清作為帝王的生活。若是他在宮裡玩膩了,就不待了,還回自己的山上待著,白天曬曬太陽養養花,晚上再去找赫清度過春宵。要是赫清辜負他了,他也不待!
當時赫清再一次詢問芙宴意見,芙宴眉頭一皺,嘴巴一抿,擔心地問道:“可是,我怕宮裡會有人欺負我...我這麼天真,鬥不過他們那群老狐狸的。”
赫清第一個看不得芙宴委屈!看到芙宴那可憐的小表情,他心疼得馬上把芙宴攬進懷裡,緊緊抱著:“不會的。有我在。”短短六個字,皆是赫清的真心與肯定。讓人無比信服。
芙宴原本是故意逗赫清的,誰能欺負到他?他一千多年的道行可不是白來的!但是他感受到了赫清的愛意,趴在赫清懷裡鼻子一酸,用力圈住赫清的腰。
回宮後,赫清對外宣稱芙宴是對他很重要的救命恩人,念在其心地善良孤苦無依,不僅智力有缺陷還是個啞巴,便將他帶回。芙宴便也老老實實做起了在一旁磨墨的既啞又傻的侍衛。不僅如此,芙宴還刻意扮醜,整成了一個又黑又土又傻得天真的窮小子。
赫清作為芙宴的體貼忠心的愛人是一麵,而作為萬人之上的帝王又是截然不同的一麵。勤政為民功績顯赫,同時也殺伐果決,對誰都是言語犀利,絕不手軟。整天上朝不苟言笑,板著個臉,開心和不開心都是那個表情。底下的大臣根本辨認不出赫清的心情,隻得謹慎再謹慎。
大臣顫顫巍巍冒冷汗,芙宴可是被赫清彆樣的魅力勾得春/心蕩/漾,時常不肯安分,在彆人看不到的地方,給赫清拋個媚/眼或者暗示性地摸一下掐一下赫清,搞得赫清一心二用,還不能當即“報複”回去。隻能每晚得空了去寵幸芙宴。白天正正經經,晚上那就另當彆論了。二人幾乎每晚都顛/鸞倒/鳳。
然而芙宴卻也漸漸發現即使不施媚術,赫清的陽氣也在一點點流失。因為一個是凡人,一個是妖,做那種事有損失的隻會是凡人,而且損失的還是壽命,對妖百利而無一害,會增進功力——尤其吸的是真龍天子的陽氣...之前芙宴察覺不出來隻是因為時間短而已。現在他知道了,便不能肆無忌憚與赫清亂來了。但他一再的拒絕也引起了赫清的疑問。芙宴也在糾結是否要將自己是妖的事坦白。他私心並不想,他怕看到赫清恐懼的臉龐,也怕看到赫清想起自己曾與狐妖相愛纏/綿而惡心欲嘔的神情。他一邊不想離開赫清,一邊又不想傷害赫清。但赫清逐漸消瘦的身形與眼下的青黑卻變得越來越明顯。芙宴知道都是自己的原因,隻是正在焦急尋找兩全之策的芙宴沒想到巨大的變故發生在不久後。
菘國有位德高望重的國師,在某次上朝大膽諫言:他發現近日宮中混入了不乾淨的東西,妖氣甚重。而陛下正受其影響。
赫清沒有大怒,而是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彆人看到的是外在的,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他的身體越發的虛弱,總是感到疲倦,體力也大不如從前。要知道他以前忙的時候可能連續三四天不休不眠處理朝政的,並且當真是奇怪,難道真如國師所說,他被邪物纏上了?
芙宴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膽戰,但還是強行淡定,他這個修為的妖不可能藏不住妖氣,萬一這宮裡不止他一個妖怪呢,萬一國師是誤打誤撞說對了呢。芙宴絕望地抱有一絲僥幸心理。而當國師指出赫清帶回來的啞巴恩人就是邪物時,芙宴第一反應反而不是害怕了,他瞬間萌生了對國師斬草除根的念頭!不僅是怕赫清知道真相,還出於妖的警惕自衛本能。若國師認定了芙宴是妖,那十有八/九會替天行道鏟除妖孽。所以即使芙宴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會真就老實伏罪去任人宰割。
國師咄咄逼人,而芙宴麵上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袖子底下的手已經攥得指尖發白。
要說赫清也確實是真的被芙宴迷惑得不輕了 ,他聞言側頭看了一眼芙宴,見芙宴真的像傻子一樣懵懂地也看著他,他心想芙宴就算是邪物,也是善良可愛的邪物,斷然不會害他。
赫清依舊沒有發怒,疲憊蒼白的臉龐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平靜的三言兩語就將芙宴摘出了“邪物”的懷疑對象行列。還暗示眾人不準動芙宴,抗命者,死......
赫清的命令下去,就算再不服也無人敢輕舉妄動,除了國師。芙宴依舊覺得這個國師沒有死心。不過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若是國師沒有行動那就相安無事,一旦做出威脅到芙宴的事,芙宴也是絕不會手軟的,不殺不代表不會。彆說被國師針對,哪怕到最後芙宴真因蠱惑君心之罪受到了天譴,他也不是會認罪的人,越是逼問他有沒有錯,他就越是死性不改。也許被天譴劈得半死不活,他都不會承認自己錯了,而且還要將害他的人一起拉入地獄。平常芙宴再怎麼像小白兔一樣人畜無害,狐妖本性始終是變不了的。時機到了,詭計多端睚眥必報的本性便暴露無遺。
芙宴心情不妙,赫清也沒好多少,一張俊氣不凡的臉上儘是倦容,食欲不振,恍恍惚惚的,但依然強撐著批閱完奏章才肯休息。芙宴看著隻覺心疼不已,便偷偷用自己的內丹渡精氣為赫清維持精神氣。但效果甚微。芙宴好幾次想向赫清坦白,但又自私地不願意麵對現實。赫清不知是有所懷疑等著芙宴主動說還是依舊信任他,也一直沒有提起此事,隻像往常一樣關心著芙宴,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靜抱著乖巧漂亮的愛人,偶爾討個吻,相擁而眠。
國師越逼越緊,幾次三番趁赫清不在旁用照妖鏡讓芙宴現出原形。區區照妖鏡根本不能奈芙宴何。但芙宴總覺得國師的眼神並不是那種的純粹想替天行道鏟除禍患的恨,那個眼神太複雜了,滔天恨意中還夾雜著一兩分...含情脈脈?
芙宴想吐。如果不是芙宴確定不認識這麼個人,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以前跟這國師有過什麼了——
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他的懷疑是對的,但隻對了一半。
國師真是一心為國,說什麼都不肯放過芙宴,照妖鏡製服不了,他便決定暗中偷襲芙宴試探其反應。而芙宴彼時剛給赫清渡完氣,在禦花園散步,皺著眉心事重重的。在敏銳地感受到殺意時,他便沒有多加思考地下意識用法術回擊了過去。
......既然露餡了,芙宴索性也不再裝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芙宴修為高深莫測,一拳一腿下的皆是殺手,國師也沒有手下留情,兩人幾乎是打成了平手。
在與國師打了幾個回合後,芙宴意外得知這國師原來是被人、不,是妖附身了——是一隻狗尾巴草妖。而最不可置信的是,這草妖竟與芙宴的爹娘有淵源!但是芙宴他娘親芙蓉花妖逝去幾百多年了,他爹爹九尾狐妖因為娘親的去世不再留戀紅塵,自幾百年前一彆,至今仍不知所蹤。芙宴爹娘多年沒有消息,這國師怎麼突然冒出來了?怎麼認出他的,還找他來尋仇了!芙宴正在考慮這事的準確性,沒有細問,但草妖似是找不到人訴苦,或是想讓芙宴死得明白點,便把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了——
到來頭竟是一出因愛生恨的戲碼。
草妖與芙宴娘親芙羽一直是好朋友,喜歡芙羽不敢說。眼睜睜看著芙羽與芙宴爹爹湖溪在一起了。兩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修為上都是那麼般配。而草妖不僅長得沒湖溪俊俏,還打不過人家,一係列無恥行徑惹得最後芙羽也厭惡起他。草妖隻得憤恨又無可奈何地看著喜歡的人與彆人成婚,連孩子都有了。奪愛之仇不共戴天。後來他聽聞芙羽逝世和湖溪消失的消息,心中是報複感的快意。他便決定找夫妻二人的孩子也就是芙宴報仇。大人打不過,小孽種他還能打不過?
這一找幾百年。終於,讓他找到了。芙宴這個孽種與芙羽倒是有兩分相像。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芙宴的修為竟不在他之下,他占著年齡的優勢才與芙宴打了個平手。而且,這孽種真是膽大包天,搞斷袖也就算了,還跟凡間的皇帝搞上了。真是不要命。
草妖附身於國師身上,一心挑撥離間,想讓皇帝親眼發現芙宴是個可怕的妖怪進而厭惡遠離他,然後再看芙宴悲痛欲絕的樣子。頗有“我愛而不得,也得讓你們的兒子嘗嘗這種苦”的架勢。可他沒料想芙宴這個小狐狸精的媚/術這麼厲害,把皇帝迷得團團轉,一點關於芙宴的不好都不聽。他不信皇帝沒有察覺出哪怕一點芙宴的異樣,隻能說那皇帝估計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帝王貪於美色,最終必定自取滅亡——隻是他沒想到會滅亡地那麼快。
......
赫清得知國師與芙宴在禦花園打得天翻地覆的消息時,愛人是狐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正如草妖所想,赫清並非沒有察覺,他隻是不願麵對。可是聽到有關芙宴的消息時,他還是想也不想拖著虛弱的身子奔向了禦花園。他看到芙宴緊緊蹙著眉,神色凝重,手掌中有一縷強勁的紅光的不斷湧出,攻向國師,而國師則是選擇防禦,將自己圍在了一層透明的保護罩內,看那神情似乎是有些扛不住了。在這樣的緊急時刻,赫清不敢貿然出聲打擾芙宴。赫清此時冷靜得可怕,看著陌生的芙宴,心中不禁歎息——為什麼呢,為什麼知道他是狐妖,知道他騙了自己,卻依然選擇奔向他......
赫清僵直地立在旁邊,發冠儀容在跑來的時候亂了也沒整理。芙宴自然也是看見他了,隻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分心。死草妖不僅騷擾他爹爹娘親,還想破壞他和赫清的感情!新仇舊恨一起算,這草妖必須死!疾風暴雨般的幾個回合裡,芙宴越打越猛,而草妖逐漸落了下風,他知道是時候使出法寶了,否則今日就要葬身在此了!
赫清眼睛眨也不眨盯著芙宴,神色如癡如狂,似是要把芙宴的每個動作都要刻進心裡。
“額...!”一瞬間,像是有根針在赫清腦子裡亂攪,赫清突然頭痛欲裂,悶哼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手支著額頭,臉色十分難看——該死的,怎麼這時候犯!
現如今的赫清不僅身虛體弱,還時常伴有頭痛。這頭痛來得沒有規律,痛的程度也不一樣。今天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
這一痛真不得了,來的太不是時候了。芙宴眼疾,很快注意到了赫清的異常。為了儘快去查看赫清的病勢,芙宴咬咬牙,手上使力,向草妖發出了更加有力的一擊。
草妖重重地落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半天都爬起不來。
芙宴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思徹底馬上解決草妖,他心急如焚,直接淩空飛到赫清身邊,赫清早已經跌坐在了地上,依舊垂著腦袋,緊握著拳頭一下一下砸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緩解疼痛,牙齒都快咬碎了,根本沒用。赫清腦袋混沌,欲生欲死,根本沒注意芙宴來了。他要是此刻抬下頭,看到正悄悄站起來,神情扭曲猙獰的國師,或許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會改變。但是沒有如果。
芙宴撫上赫清抖得不停的肩膀,心疼不已,隻來得及叫出赫清的名字,便感受到身後一股致命的危險之氣正襲來!芙宴的反應真的是夠快的了,他如閃電一般迅猛轉身,雙手各擎一團紅光來抵擋草妖這個卑鄙小人的偷襲。但還是晚了。
草妖的一根鞭子竟將芙宴打出了幾米遠!
“啊啊啊啊啊!”這聲慘叫並非出自芙宴,而是剛清醒過來就看見芙宴被打傷的赫清。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芙宴還真算是赫清的良藥。其實赫清的頭還是痛著的,但他全然感受不到了。人在前麵跑,淚水在後麵灑。他的一生裡,大部分豐富的表情都獻給了芙宴。
芙宴口中不停吐血,他被打得意識不清。好像內丹碎了?又好像心臟碎了,五臟六腑在他身體裡互相追逐亂跳,總之,很痛。
“不要...”赫清最後幾步幾乎是爬的,他把芙宴緊緊抱在懷裡,摸著芙宴的臉龐,用手輕輕擦去他的血,朝旁邊早已嚇癱的侍衛怒吼,目眥儘裂:“愣著乾什麼!傳太醫!太醫呢?!!”
芙宴麵色慘白,微不可察地搖搖頭,太醫怎麼可能治得了。他現在應該坐起來運功的,可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骨頭都癱軟著。
“哈哈哈哈哈!我沒聽錯吧,太醫?你以為你們凡間的太醫治得了嗎?!”小人得誌的草妖摸著自己的鞭子齜牙咧嘴,真是欠揍得很。
而赫清根本不肯分出眼睛去看草妖。他當然知道太醫不管用,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一介凡人,什麼都不能為芙宴做,不知道該求助誰。
草妖見自己被忽視,咬牙怒道:“你還抱著他?你知道他是個什麼妖怪嗎?他是個九尾狐狸精!你變成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都是拜他所賜,你的陽氣都被他吸走了!”
芙宴心下一沉,努力睜著眼想看看赫清的反應,但眼睛怎麼都睜不開。
他聽見赫清平淡地說:“那又如何?”
草妖:“什麼?”
赫清頭也沒轉,凝望著懷裡痛苦呻/吟的芙宴,淡聲又堅定道:“妖也好,鬼也罷。我都愛他。隻求...他不要離開我......”之前在山上的時候,江山和芙宴都是赫清的一生追求,二者都要緊緊握住。但他今日才明白,原來他最大的野心就是和芙宴長相廝守。什麼江山什麼權力,都不值一提了。隻要有人能救芙宴,彆說讓出帝位,哪怕要他性命,他也能二話不說同意。
芙宴心裡暖洋洋的,扯著嘴角想笑,可非但沒笑出來,還因此噴了一大口鮮血,身體抖個不停。
赫清被嚇掉半條命,哆哆嗦嗦抱著芙宴,一遍遍叫著芙宴的名字,雙眼已被淚水模糊住。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誰能來救救芙宴?赫清從未如此絕望過。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麼他是個凡人?!什麼都幫不了芙宴。
草妖耐心全無了。這皇帝真是糊塗到家了,明知懷裡是隻狐狸精還不放。似乎是被眼前兩個人惡心到了,草妖啐了一口,又甩了甩鞭子,凶惡地說:“呦,真可憐哪!剛剛這一鞭還讓你擋了一下,沒能直接解決掉你。很煎熬吧,那我就——”話音未落,赫清就眼疾手快將芙宴護在了懷裡。他察覺到了草妖想乾什麼,準備替芙宴擋下這一擊——最好死後能直接成為鬼魂,好歹有點法術,不再是無能的凡人。
草妖見赫清的動作更加惱怒了,他的臉抽搐著:“好一對亡命鴛鴦。我這就送你們下地獄!”
草妖的鞭子甩出了一道黑色的有形的風,猛烈地攻向赫清和芙宴!
......
“......”想象中的痛並沒有發生。赫清急忙低頭看芙宴,見其還有呼吸便暫時鬆一口氣。他立即轉頭看——
竟是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紅衣男人擋在了他們身前!這男人很高大,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受傷。他隻伸出了一隻食指,便將草妖強勁的鞭風化為烏有了!而草妖,已經完全愣在原地。不像是招式被收服的愣,而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人。赫清無法形容。
局勢扭轉太快,赫清一時也無法確定紅衣男人究竟是敵是友。但紅衣男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冰冷了,他心裡隱隱有了什麼猜測。
他聽見紅衣男人沉聲開口:“你好大的膽子。”
也不知紅衣男人是何來頭,草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結巴著:“你,你...你怎麼會......”
紅衣男人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竟然隔空掐住了草妖的脖子。草妖猛地捂住脖子,臉漲成了豬肝色。
紅衣男人突然放開了他。草妖不痛不清醒,一口血吐出來,竟然笑了:“哦,我知道了,十指連心是吧。”
“...!”赫清驟然瞪大雙眼。紅衣男人竟是...芙宴的父親!!赫清的第一反應不是有救了,而是——羞愧!一種沒有保護好愛人,還得愛人的爹爹來救的羞愧。
紅衣男人也就是湖溪,嗤笑一聲,答非所問:“本來你可以苟活於世的。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動芙宴——我跟芙羽的孩子,”語氣中儘是嘲諷與不屑,“以前打不過我,現在靠背後偷襲才能打過我的孩子。這麼沒用你怎麼還敢活著。”
“你!”草妖聽到芙羽的名字依舊無法淡定。還重提舊事,這臭狐狸淨往他痛處戳!!他氣得渾身發抖,可是突然瞥到後麵的赫清,他似是找到了反駁的點,大咧咧叉著腰,用鼻孔對著湖溪:“且不說我,你消失這麼多年,知道你那好兒子是個死斷袖嗎?哈哈哈哈,可真惡心啊!而且還跟凡間的帝王搞上了。”
湖溪聞言側過臉,瞥了一眼赫清:“哦,是嗎?”
“......”赫清難得心虛了一下。他此時已經抱著芙宴站起來了,儘量淡定地平視...嶽父。
草妖更加得意了,見狀添油加醋道:“湖溪,你知道男人之間怎麼做的吧?哎呀,你兒子長得是挺美,我看肯定是下麵那個,腿張開被人/插呢哈哈哈哈——”
“你話太多了。”紅衣男人冷冷出聲。
“......!”赫清早已想把國師碎屍萬段了,隻是他都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卻見紅衣男人廣袖一甩,一把極其華貴精致的弓箭出現在他手中。眨眼之間,一支箭已如閃電一般射了出去!將草妖猝不及防地釘穿在幾米遠的樹上,他死不瞑目,不一會就恢複了原形,而那隻箭竟也變成了一根...巨型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妖被巨型狗尾巴草刺穿,若是芙宴此時醒著,看到這一幕不笑出來才怪。他爹這麼多年這習慣都沒變過。他的箭總是會變換成各種會侮辱到對手的東西——草妖一直固執認為如果自己是芙羽的同類,是朵花而不是一根草,芙羽一定會愛上他,才不會有湖溪什麼事。
“吵死了。終於消停了。”紅衣男人淡定收起了弓箭,還掏了掏耳朵。
“大仙,求你救救芙宴...”赫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紅衣男人,但紅衣男人修為高深莫測,必定不是普通的妖,還是尊稱為仙比較妥當。
湖溪聞言轉過身。赫清這才看清他的容貌。真是副英氣逼人的長相,深邃眼眸,俊美異常,鬢間的一縷紅發更為他添了幾分專屬於妖的邪性。是與芙宴截然不同的驚豔。
湖溪看了眼赫清懷裡昏迷不醒的芙宴,他先開口問赫清:“你就是和芙宴搞斷袖的那個帝王?”
“...是的。”赫清咬牙。該死,為什麼這麼尷尬...
湖溪伸手淩空點了點芙宴,隻見芙宴忽然變成了一隻擁有九條尾巴的紅毛狐狸。芙宴體積一下變小,赫清差點沒抱住。他屏住呼吸,珍重地摸了摸芙宴的柔順漂亮的皮毛,並不覺得這樣的芙宴很奇怪與可怕,有的隻是心疼。隻是下一秒,他懷裡突然空了!
赫清猛地抬頭,簡直要窒息了。
原來是湖溪抱住了芙宴。
湖溪低著頭一下一下摸著懷裡的小狐狸,明明很擔心,口上卻嗔怒道:“小搗蛋鬼,真不讓人省心!”話畢,他看向焦急如焚望著芙宴的赫清,淡淡開口,“芙宴我要帶回去療傷。有緣再會。”
眼看湖溪拂袖就要走,赫清緊張地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有些崩潰地問:“芙宴能治好嗎?他...他還會回來嗎?”
湖溪靜靜看著赫清,突然笑了,隻留下一句:“一切自有定數。”接著一拂袖,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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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宴沒想到再次在這小酒館聽到赫清的消息,赫清已經成為百姓口中的先帝了。芙宴聽到客官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據說從那以後先帝便一蹶不振,整天喜怒無常,渾渾噩噩的。”
“準是得了相思病啊!”
“真是太荒唐了!一代明君,到頭來竟然一個狐狸精鬱鬱而終——唉!”
“誰說不是呢?沒想到他那樣明智的君主也會被美色所迷惑。真是看錯他了,虧我以前還...”
“此言差矣!先帝在位時,那真是治國有方,不知施行了多少利民政策。人非聖賢,他有點錯你就否認他生前的功績,未免太片麵了。”
“......”
百姓們對先帝赫清的評價褒貶不一,但這對芙宴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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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證實赫清的確逝世的消息後,芙宴也整天鬱鬱寡歡,食不下咽了。湖溪怒其不爭,一個不爽直接麵癱著臉偷偷將芙宴打失憶了......
而赫清,雖然死後回歸了天庭位列仙班,但他在凡間時因與狐妖的私人感情而提前逝世,進而導致菘國也將提前結束十幾年的壽命。雖念其在位時造福無數百姓,但天帝為作懲戒,還是將赫清關押在了天牢中兩百年。
至於赫清從天牢中出來,意識到自己已經足夠強大,能保護芙宴,然後欣喜若狂地去找芙宴再續前緣時,卻發現芙宴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還是他在天庭上不怎麼熟的同僚雪陵長老,這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