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冉向來對感情之事遲鈍,即使察覺了異常,也沒往深處去想,反而性子著急,心中記掛試煉會,文昀才點頭,她便著急忙慌地找了芙照和玄焰,將借妖獸試煉會尋玄冰玉佩的計劃告知二人。
玄焰全程黑著臉,隻覺得荒謬。
他本還想尋個理由叫她返回人界,可她倒好,竟還想摻和神女之事。
再這樣下去,整個三界都該姓薑了!
“我不同意,找玄冰玉佩之事非同小可,事關三界安危,豈能如此兒戲?”
薑冉有些意外,她一向覺得玄焰性子隨和,沒想到這會兒竟拒絕得如此乾脆。
“你都不問問試煉會具體的內容就急著否決,這就不兒戲了?”文昀接過玄焰的話,語氣冰冷。
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芙照打了個寒戰,團扇半掩著她如畫的麵容,隻露出一雙明眸,來回流轉在三人之間。
他們之間的氣氛何時變得如此微妙了?
“那,可否請薑姑娘說說試煉內容?”
團扇輕輕搖動,帶出一道草木清香的風,舒緩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自然!”薑冉從袖袋中掏出乾坤袋,將裡麵的東西逐一往外取,五支安魂香,一疊黃紙靈符,還有一顆發著幽綠光芒的靈石。
扭頭往桌上瞧了一眼,著滿桌的物件,芙照心中立馬有了思量,乾坤袋與靈石顯然是仙界之物,妖獸試煉會顯然是在文昀處過了明路的。
既然這事文昀都不反對,玄焰那家夥又在犯什麼軸?
“薑姑娘準備的試煉內容可是與亡靈有關?”
“果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閣主。”薑冉感激地朝芙照笑了笑,繼續解釋道,“魔族激發鬼魂戾氣,世間亡靈化為厲鬼又修煉魔功以獲永生,這本就有悖天道輪回,況且這些厲鬼偷盜妖獸,意圖不明,若一直這樣下去,三界遲早大亂。”
“我與文昀商量過了,這次試煉的內容就比試引渡亡靈的數量,如此一來,不僅可以通過妖獸試煉探查玉佩下落,亦可保護亡靈不被濁氣侵害。”
芙照眼前一亮,這法子當真不錯,尋常人和妖獸並看不到亡靈,讓魔族白白有了可乘之機,但薑冉是陰陽師,若讓參與的妖獸學習陰陽術法,引渡亡靈,倒是可以打個魔族措手不及。
“當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法子!你們打算如何召集妖獸?可需我蓬萊閣做什麼?”
聞言,薑冉想起了安保局初成立之時那淒淒慘慘的場麵,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也不知道在仙族忙活了這麼些時日,安保局的名氣有沒有大一些。
若是到時候參加的妖獸寥寥無幾,豈不是要白忙活一場了?
“是一石三鳥。”文昀把少女的神色看在眼裡,她去小漁村外撿妖獸收編安保局他自然知曉,如若當真叫她召集,相比參加試煉的也就隻剩金原,澤塵和阿鯉了。
“此事我會上報給天宮,魔族猖獗,神女不知歸期,當引起三界的重視。試煉會由天宮主持操辦,能召集最多數量的妖獸。至於最後那隻鳥,試煉會的彩頭添上一壇子幻月穀的千年仙釀,他自然會來。”
“千年仙釀?阿昀你要尋的可是地仙岩墨?”
要開啟五行陣法目前就差修習土係法術的仙君了,雖各處地仙均為土係法術修習者,可地仙大多修為低下,並無法直接參與封印修補,唯有地仙岩墨,資曆最高,修為趕得上天宮不少仙君,可他嗜酒如命,常穿梭於三界各地,天宮繁文縟節束縛多,便一直沒有飛升。
當然,想要尋他蹤跡也絕非易事,隻能以好酒來釣。
“沒錯,如果順利的話,試煉會結束便可即刻前往東海修補封印。”
薑冉半眯起的雙眼看向男子,眉梢微揚,她就說這心機深沉的狐狸怎麼這麼快就同意了,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在他的算計之中。
總歸此舉無害,念在他從魔族手中救下自己,薑冉決定這次大度一些,不與這廝計較。
聞言,坐在一旁的玄焰臉色一沉,嘴角微抽,暗忖荒唐,九重天上,瑤池碧落之間,唯飛升之仙君方得入此聖地,薑冉不過是普通凡人,文昀竟要帶她去天宮?
玄焰還是沒有忍住情緒,冷笑一聲,手中茶盞應聲而裂:“薑姑娘是凡人出身,屢次卷入三界之事,實在不妥。”
薑冉詫異的視落在玄焰身上,他平日裡瞧著性子隨性不羈,不曾想竟如此恪守禮數,隻是自己已身入局中,想要出局獨善其身又談何容易?
想著兩人之間交集並不多,薑冉耐下性子與他解釋:“仙君明鑒,我並無意卷入仙族之爭,隻是無奈身入其中。”
“既然是無奈,現在離開也來得及,莫要等到逆了天道,亂了綱常。”
玄焰拍案而起,手中的茶盞碎成粉末,飛濺的茶水沾濕了袖角,但他卻渾然不覺。
見好好溝通無用,薑冉也惱了,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迎上玄焰咄咄逼人的目光:“我辦試煉會既不圖修為亦不圖你們仙界的寶物,甚至還幫助引渡亡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在仙君眼中就成了有為倫理綱常之事呢?”
見少女冥頑不靈的模樣,玄焰也不欲再與她爭辯,掌心聚起一團火焰,口中喃喃有詞:“姑娘想不明白也沒關係,等回了小漁村再慢慢想吧。”
火焰朝薑冉飛去,琥珀色的眼眸中,那抹橙紅的火光越來越近,直逼麵門,讓她躲閃不及。
電光火石間,一白一綠兩道靈力落在眼前,化為屏障將少女包裹其中。
火焰觸及屏障,瞬間消散。玄焰顯然不肯善罷甘休,緊接著,一道更為熾熱的火焰衝向屏障。
接連與屏障相撞,火焰激起了一連串的火花,猶如煙花一般絢爛奪目,卻轉瞬即逝。
文昀沉著臉並未說話,他知道玄焰這般皆是因為自己。可若要他眼睜睜看著薑冉受傷而無所作為,他做不到。
況且,她體內濁氣洶湧,現下好不容易才壓製住,若不在她身邊,來日濁氣反撲,定會要了她的性命。
“玄焰,你怎麼動不動就放火?”
因屬性相克,即便玄焰並未用全力,芙照應付得也有些吃力,屋內的溫度因純陽真火逐漸升高,額頭布上了密密麻麻的薄汗,兩側臉頰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玄焰站得離芙照很近,自然將她的神色都看在眼裡,他收起了靈力,可臉上的怒氣卻絲毫未減:“你們都護著她,若是來日禍延三界,想起今日所為,可彆後悔!”
沒了靈力衝擊,芙照緩了一口氣,可還沒來得及拭去汗珠,就瞧見玄焰一甩長袖,大步離去。
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若是給跑了,豈不是又得費不少工夫?
芙照急忙追著玄焰出去。
隨著兩人離去,喧囂聲也隨著最後一抹靈力光芒消逝於門外,屋內恢複了寧靜,隻餘下幾支的燭火映照著空曠的廳堂。
文昀收起靈力,連續兩次動用本源仙力已耗了不少修為,連日奔波也未曾好好調息,猛然間動用內力,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身形微微晃動,藏於袖袍中的手握著拳,不想讓人瞧出破綻。
薑冉站在廳堂中央,眼中怒意未消,並未察覺到男子的異常。她被文昀和芙照護得很好,沒有被傷到,可失了靈力屏障,瞧見屋內一片狼藉,不禁咂舌。
屋內的木製桌案、雕花木窗皆被燒得隻剩下焦黑的骨架,書籍的紙頁隨風而散,留下滿地殘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纖細手指掠過一旁的書案,白皙的皮膚上瞬間沾滿了黢黑的灰燼。
薑冉這才意識到,玄焰那小子,是想一把火燒了自己?
“玄焰你小子,欺人太甚——”
後衣領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力量,都不用想,薑冉就知道文昀又拎住了自己。
“放開我,那家夥指定有點問題,不要個說法,我咽不下這口氣!”
“彆鬨,他沒想要傷你。”
文昀的聲音聽著有些虛弱,饒是薑冉在氣頭上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她安靜下來,扭頭往身後看去,瞧著男子眉宇間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疲態,他應是在極力隱藏,卻在動作中顯露出些許踉蹌。
“你怎麼了,他傷到你了?”
薑冉掙脫開文昀的束縛,反手將人扶住,室內的桌椅都被玄焰燒得隻剩骨架,便隻好攙著他的胳膊往外走去。
“我沒事。”文昀本不想被少女察覺異常,可瞧見她擔心的模樣,嘴角竟控製不住微微揚起,任由她攙扶著不再反抗。
但他知道,少女心中的怒氣並未消去,他不想叫她誤會了玄焰,便又開口解釋了幾句:“玄焰隻是怕亂了三界秩序,方才他並未想傷你,起初那道衝你來的火焰其實是道傳送符,後來我與芙照護你,他心中有怨氣,才釋放了靈力,你就當他是在撒氣吧。”
“我都沒招惹他,他有什麼好氣的,依我看,他就是瞧不起凡人。”
薑冉扶著她走到回廊下,挑了個僻靜處,坐在廊凳之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月色如水,灑滿了整個庭院。雖已是四月天,夜晚的風依舊帶著些涼意,幾盞燈籠懸在簷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落在兩人身上。
回眸之際,薑冉瞧見自己滿手的炭灰染在了男子雪白的袖袍之上,格外醒目。
她抬眸掃了眼,文昀正低著頭,並未留意到,急忙掏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
“他並未瞧不起凡人,他隻是在擔心我罷了。”
輕飄飄聲音飄入落中,薑冉手中動作不停,隨口應了一句:“擔心你做甚?”
文昀側眸看去,瞧見少女正專心致誌地清理自己袖袍上的炭灰,一束燭光恰好落在她羊脂玉般白淨的臉龐上,光影交織間,淡了幾分英氣,添了幾分朦朧與柔美。
他自嘲地勾唇一笑,用極小的聲音回一句。
“他擔心,我會對一個凡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