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披著工作人員提供的毛巾,隨意地蓋在頭上揉了揉,一頭金發像雨打過的麥田似的東倒西歪。
他借來碘伏和創口貼,給林春的傷口消毒包紮。
林春手心並排貼著兩個創口貼,因為使用者多為遊客兒童,上麵還畫著卡通的太陽。
小貓不太適應掌心的異物感,蔥白的手指張張合合。
一人一貓都頗為狼狽,也不計劃繼續遊玩,就去休息區找森小鳥。
森小鳥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在安室透麵前的緊張一掃而空,為自己錯過的場麵扼腕歎息。
“你們怎麼搞成這樣的啊?”森小鳥激動地兩眼放光。
安室透微笑:“一點小意外。小鳥桑是住在未春家裡嗎?”
森小鳥口出狂言:“你們要是需要,我今晚可以出去住。”
“……”安室透的笑容僵在臉上,自然地更換了對話對象,“未春,我們先把小鳥桑送回家,順便讓我換件衣服,再去吃火鍋吧。”
林春點了點頭:“好。”
“不好不好!為什麼不帶我,那我吃什麼。”森小鳥著急地湊過來。
林春回憶自己的日常生活:“點外賣或者找隔壁的阿婆蹭飯。”
“抱歉,小鳥桑,我和未春有一些事情要談。”安室透溫和地說。
他們先是去買了一身男裝,隨後把森小鳥送到了林春家門口,白色馬自達噴著尾氣揚長而去。
森小鳥目瞪口呆,哭喪著臉目送他們離開。
一旁的草叢裡,蹲著兩個更加震驚的男人。
“小陣平,我沒看錯吧,剛剛那個人……”萩原研二瞠目結舌地和幼馴染確認。
“我想你應該沒看錯。”鬆田陣平舌尖頂了下腮幫子,一聲冷笑,“某個畢業之後就失去音訊的金毛混蛋,沒想到還有時間在這裡拐賣未成年少女。”
“他還有輛馬自達RX-7!”萩原研二低聲控訴。
萩原研二今日上班的時候,隨口詢問光野涼香,昨天遇到的迷路女生的狀況。卻得知她已經被家人領走。
他回想起女生的反常,總覺得有些在意,便去搜查四課調取了記錄。
意外地在親屬一欄看到熟悉的名字。
森未春。
知曉小春過往的、小春曾經的主人,他和鬆田兩年為得知小春的下落而四處尋找,卻渺無音訊的人。
萩原研二當即抄錄了她們留下的地址,下班後便和鬆田陣平一同來到了森未春的家。
然後目睹消失的同期載著他們遍尋不到的少女揚長而去。
一股莫名的不爽讓兩個人拳頭發癢。
金毛混蛋的工作性質不能聯絡原本的同期,卻能開著跑車和未成年少女約會?
兩個人在草叢裡枯等了兩個小時,隻等來了森小鳥的外賣小哥,和咬了鬆田陣平五個包的蚊子軍團。
他“啪”地又拍死一隻。脖頸上幾個紅腫的蚊子包,讓鬆田陣平渾身冒著黑氣。
“我一定要揍他一頓,絕對。”鬆田陣平惡狠狠地磨著牙。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拉他站起來,結束今天的蹲守:“走吧。到時候我做小陣平的幫凶。”
兩人往宿舍走去。
途徑藥店,萩原研二提議去買一支消腫藥膏,順便補充一些常備藥。
旁邊抱著皮球偷偷摸摸打量他們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小炮彈一般衝到萩原研二麵前。
“叔、哥哥,有個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們。”
臟兮兮的小手攤開,是張被捏得皺巴巴的紙條。
萩原研二拿起紙條撐開,上麵印著幾個打印體單詞。
鬆田陣平湊過來,墨鏡下的眼眸眯起:“Be careful……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小男孩被他的惡霸氣息嚇得支吾道:“他、他留著長頭發,我還以為是個姐姐。”說完連忙跑走了。
留下兩個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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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有句現代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在他們為金發同期擔憂不解的時候,另一位同期也恨不得過來質問他們都乾了什麼事情。
蘇格蘭早上醒來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有某種預感。
等他收到君度郵件發送的任務信息,那股不祥的預感終於落到實處。
君度負責的長期任務進展到了關鍵時期,最近一直駐紮在國外。
BOSS對他的進展十分滿意,他在組織內的等級一提再提。
這次的任務,就是他權限範圍內派出的私活。
郵件發送給了尚在日本的狙擊手蘇格蘭和萊伊。
萊伊回複君度,存在時間衝突,沒有接受這次任務。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抄送了他。
蘇格蘭點開郵件。
任務要求狙擊兩個警察。
屢屢立下功勞的拆彈好手,和仿佛能夠看透人內心的刑警新星。
他沒想到了解同期近年狀況的方式,是閱讀組織的“任務對象資料”。
接過狙/擊/槍的時候,他已經設想過它會帶走什麼樣的靈魂。
罪孽深重的、灰暗沉重的、純白無辜的,但無一例外,都是同為人類的存在。
溫潤如玉的警察曾被勸說過不適合踏入黑暗。
但能夠背負血海深仇還那樣溫暖善良的人,內核其實是不會腐蝕的堅硬如鐵。
“zero獨自一人的話,會很難過吧。”
肩負著作為刑警的哥哥言傳身教的正義感,懷抱著對幼馴染孤身踏入黑暗的擔憂,蘇格蘭毅然接受了臥底的任務。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能將槍口對準自己的摯友。
蘇格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點下接受任務的按鈕,猶豫之下還抄送了萊伊。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去做這個任務,但也不想把摯友推向組織內的其他殺手。
蘇格蘭斂起眉眼,背上琴盒,戴上兜帽,安靜地前往任務地點。
他找好點位,組裝狙/擊/槍,擦拭瞄準鏡,裝進彈藥,帶上耳塞。
等蘇格蘭趴伏在瞄準鏡前,上挑的眉眼中,已然滿是堅定。
瞄準鏡中的兩個同期有說有笑地走在路上。
自然卷發的警官時不時撓一撓脖子,是被蚊蟲叮咬了嗎?
紅色的瞄準點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的身後,同他們涇渭分明。
就這樣扣下扳機吧,蘇格蘭想。他們一定會因此而戒備,而他理所當然地任務失敗,接受懲罰。
一個小男孩突然跑進視線,蘇格蘭連忙移開瞄準點。
隻見他們俯下身子同小男孩說了些什麼,小男孩又跑開了。
萩原的手裡似乎拿了什麼東西……啊!
鬆田陣平四處環視著,敏銳的拆彈警察發現了他們身後的紅點。兩人立馬找好掩體,鷹隼般的目光直直射向他所在的位置。
被發現了。
蘇格蘭匆忙拆掉槍、清掃痕跡,戴上兜帽離開現場。
心中悄悄哼起歌來。
他重新找到安全的角落,撥通君度的電話。
“任務失敗了……有人提醒了他們,他們現在的警惕心很高,我不好下手。”
蘇格蘭眼眸明明彎著,口中卻說出冷硬的詰問:“君度,你身邊是不是有老鼠?”
那邊的人沉默半晌,輕笑一聲。
“有什麼老鼠……不過是一隻不聽話的貓。”
話音未落,他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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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度殷紅的薄唇緊緊抿著,那雙丹鳳眼中翻湧著怒意。
“啊啦啊啦,青筋都爆出來了,你看起來很生氣呢。”清朗的少年音從背後傳來,“我好像聽到了不聽話的貓。怎麼,你豢養的小情人和彆人跑了嗎?不會吧不會吧……”
“閉嘴,朱鹮。”
君度深吸一口氣,壓住眼中猩紅的殺意。
少年斜靠在門口,吊著三白眼看著他,聞言做出浮誇的傷心表情:“你也太凶了吧。我可是好心來提醒你的喔!綠山佐智代一直聯係不上你,電話都打我這裡來咯。這麼著急,不會和你也有一腿吧哈哈哈。”
君度翻開手機,果然陸續有數通未接來電。
他無視少年的口花花,緩和了語氣說:“知道了。你的研究呢?進度如何。”
“臨床效果十分驚人呢,那些人的表情,啊~”朱鹮雙手交叉,一臉幸福,“簡直讓人陶醉。”
“看起來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誒~初代完成之後,君度就不來陪我說話了嗎。”朱鹮不滿地抗議,“不公平不公平,我要罷工!”
君度知道回應他隻會讓他蹬鼻子上臉,便隻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你出去。我有事要處理。”
朱鹮癟著嘴,碎碎念著走開了。
少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棕色風衣上的蕾絲花邊戳得他脖子發癢,又停下來撓了撓。
果然還是好無聊啊!
想起君度那張萬年寒冰臉上難得的陰沉與暴戾,朱鹮舔了舔唇。
不如去找那個不聽話的“小貓”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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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度回撥了綠山佐智代的電話,對方一接起電話就急匆匆地同他彙報。
“君度!你讓我留意的那個森未春,今天出現在了警視廳。”
君度回想起他看到定位器定時播報的地點是警視廳時的怒火滔天,冷聲道:“我知道。”
乖乖做我的小貓不好麼?
為什麼還要回去找那個偷貓的賊呢。
“那你知道她是去領人的嗎?”
“領人?說清楚。”君度眼神一凝。
綠山佐智代說:“她今天一早過來,拿了許多身份證明材料,領走了一個走失的女生,名叫森小鳥。森未春自稱是森小鳥的小姨。”
“知道了。”
君度掛掉了電話,摩挲著劍鞘沉思。
所以小春去警視廳,並非去找那兩個警察。
她上次隻是提到,他們是“願望對象”。小春是不會撒謊的,那個偷貓賊並不在那兩個警察之中。
小春急匆匆從雪莉那裡消失,是去領走那個女生。
小春最怕麻煩了。
能讓她費儘心思撈出來的,才是那個偷貓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