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盤與桌板清脆的撞擊聲,使人精神一振。盤中金黃焦香的烤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旁邊點綴著新鮮蔬菜和秘製醬料,色彩鮮豔。夾一塊魚肉放在口中……”
啪,雪莉麵無表情地關掉電視。
她將遙控器往沙發上一拋,神情冷漠地審視正套著圍裙的金發男人:“你是組織成員?為什麼在我家裡?”
安室透微微低頭,臉上帶著看似無害的笑容。
“十三歲就獲得代號的天才科學家,真是久仰大名,”他勾起口袋中的鑰匙晃了晃,“鑰匙放在花盆下麵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雪莉瞳孔微縮,防備地後退一步,擋住背後的貓。
安室透的笑容更大了。
他自顧自地轉身走向廚房:“情報人員,波本。剛剛回國,被君度拜托來給你們做飯。”
將帶來的魚除去鱗片,掏去內臟,血沫清洗乾淨。
手中的動作不停,安室透斂眉深思。
宮野……誌保嗎?會和艾蓮娜老師有關嗎?
攻擊性並不強,甚至下意識地保護小春。
像無意中墜入黑暗的天使。難怪君度會把小春交給她照顧。
儘管知道林春的飲食與普通的貓不一樣,但他還是做了清淡的烤魚。
安室透走出廚房,瞥見茶發少女正懷抱著貓坐在沙發裡,目光注視定時炸彈一般隨他移動。
熱氣騰騰的烤魚上桌,貓從雪莉的懷裡鑽出來,熟練地跳上她準備的專用椅子。
雪莉被沒心沒肺的貓無語到,也跟著走過來。
安室透給貓撥了一些魚肉和蔬菜,無視雪莉攔住林春進食的動作,雙手合掌:“我開動了。”
他將魚肉放進口中,露出幸福的微笑。
見他先吃了一口,雪莉這才鬆了口氣,輕聲說了句“我開動了”,夾起一塊魚肉。
組織如果想要害她,不至於用這麼明顯的手段。
絕對不是因為烤魚太香了的緣故。
一人一貓吃了一口魚肉。
齊刷刷地抬起頭,眼神放光。
“唔,”安室透笑眯眯地停下筷子,“怎麼了,不好吃嗎?”
林春:“喵喵喵!!!”太美味了!外焦裡嫩,入口即化!
鏟屎官,你終於恢複了完美的料理水準!原來從黑暗料理變成佳肴美饌隻相差一次臥底嗎?
雪莉有些不自在地錯開目光:“還算不錯。”
“那就幫我把它全都解決掉吧。”安室透溫和地說。
自從接觸到組織的核心研究,姐姐宮野明美就被組織安排在其他城市,有意無意地同雪莉隔絕開來。
研究有進展,就讓她和姐姐見一麵,倉促地訴說思念。
研究沒有進展,就把她關在實驗室裡,給她播放一些姐姐的音像。
像是在訓狗。
口中的魚肉新鮮嫩滑,魚刺都被事先剔除。
距離上一次吃到這般溫暖的一餐,在她的記憶中已經遙遠。
她抬頭,安室透正細心的幫貓擦去胡須上沾著的湯汁。
這麼溫柔的性格……也許,是個不用太防備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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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防、備?
雪莉恨不得回到半個月前,倒掉自己腦子裡的水。
她單手抱著貓,捂著自己的嘴,心臟狂跳到快要飛出來。
在門後,一牆之隔。
地上的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難以直視的痕跡布滿房間。波本背對著他們,淺金色的頭發被濃稠的紅色液體淋濕幾縷,他隻不在意地往後一撥。
舉起武器,對準奄奄一息的男人。
像料理一樣輕而易舉。
君度扶著她的肩,引她悄然離開這裡。
他唇角幾不可見地揚起,輕聲對她們說:“看啊,這才是波本,組織一流的情報員。
“波本在審訊叛徒,簡直不像是在對著自己的同類,不是嗎。
“離他遠遠的,兩位好姑娘。享受他的食物就足夠了,其他都交給我。”
雪莉麵色蒼白,嘴唇顫抖,幾欲作嘔。
而她懷中的貓,一言不發地閉上眼,內心憫然。
降穀零,他該有多難過啊。
安室透舉起槍對準男人的眉間,濺血的臉上帶著瘋狂又溫和的笑容。
眼底卻是厚重的悲傷。
“還不肯說出來嗎,你背後的人。”他輕笑著扣動板機,“那就給我下地獄吧,組織的叛徒。”
我不知道是誰賦予你滿身傷痕,我沒有辦法救你。也許我真的會因此墮入地獄。
而你,我親愛的戰友,你的靈魂隻會躺在漫天的櫻花瓣之中,洗去這一身汙漬,潔白地步入天堂。
男人似乎發覺了什麼,暢快地笑了。
他被一槍爆頭,直直倒下。
安室透擦拭著槍管,身後的聲音逐漸遠去。
這是他和君度的交易。
今天過後,那個小姑娘對他釋放的善意也會消失無蹤吧。
隻是不知道,小春……她還記得嗎?麵前的人最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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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君度似乎終於對安室透放下了戒心,每日消失不見人影。
林春半永久地住在了雪莉在實驗室的居所。
安室透也十分忙碌,卻仍然在午餐時間準時出現在雪莉的小廚房。
茶發少女躲在實驗室裡不願出來,鑰匙卻依舊藏在花盆下麵。
安室透拿起鑰匙,輕笑一聲。
聰明的姑娘。
他處理食材的時候,林春從半掩的廚房門鑽進來,跳上桌案晃著尾巴看他的動作。
貓尾巴不慎沾到了水,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安室透好笑地幫她擦乾尾巴:“你這家夥,在哪兒都過得很好嘛。真不知道君度為什麼那麼提防我。”
林春任他輕柔地擦拭完,滿意地晃了晃蓬鬆的尾巴。
“真的還記得我啊,之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嗎?”安室透熟練地撓著小貓的下巴,貓舒服地眯起了眼。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小春是可以信任的嗎?”
林春懶懶地喵了一聲。
安室透揉了揉她的頭,洗過手後繼續洗菜切菜。
將午餐擺放在桌子上,正準備離開,安室透發現了桌邊放著的便當盒。
他盛好自己的分量,重重關上門離開了。
雪莉聞聲從實驗室裡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小動物般打量一番,便小跑到餐桌旁。
發現消失的便當盒,她鬆了口氣,拿起餐具輕聲道:“我開動了。”
沒有人回應她,小貓已經埋頭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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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上的指針指向了下班時間,一頭自然卷的警察準時起身,單手提著包就要離開。
他的上級木崎弘司還埋頭處理著文書,抬頭幽怨地同他打了聲招呼:“明天見,鬆田。”
鬆田陣平揮了揮手,翻開手機撥通萩原的電話。
“是我,萩。還沒下班嗎?”
電話那頭的警官匆匆坐上警車,聞言苦笑:“米花町出了命案,看起來今天要加班了。”
“在什麼位置,我也過去。”
“六丁目。”
他掛斷電話,騎上摩托,朝六丁目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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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發生了一起匪夷所思的爆炸案,爆炸的範圍涵蓋整層大樓,現場建築儘數損毀,然而除去負責拆彈的警察萩原研二輕傷外,無一人受傷。
萩原研二檢查出輕微腦震蕩,失去了短期的記憶。
考慮到他們直麵了爆炸現場,他和好友鬆田陣平再次做了作為爆破警察的心理測試,鬆田陣平順利通過,萩原研二多次測試結果都不合格。
木崎弘司正發愁這名優秀警察的去處,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順勢把他要了過來。
洞察力敏銳的警察來搜集線索、抓捕罪犯,再適合不過。
於是萩原研二和班長伊達航成為了同事,鬆田陣平獨守爆處班。
萩原出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鬆田陣平和伊達航圍毆了一頓,差點再次住進醫院。
“嗯?不穿防爆服?是誰說要我報仇的,我這就幫、你、報、仇、啊。”鬆田陣平咬牙切齒地舉起拳頭,滿臉凶光。
伊達航控製住萩原研二的雙臂,那張嚴肅的臉也隱隱冒著黑氣:“他不是最看重他的臉了嗎,鬆田,照著臉打。”
“我錯了,班長,小陣平……”萩原研二求饒地舉起雙手,被鬆田陣平一拳打歪了頭。
他自覺有愧,默默受了兩拳,結果小陣平公報私仇,越打越狠。
萩原研二忍不住還起手來。
三個人一頓混戰,打到心中的鬱氣都發泄出來,氣喘呼呼地躺倒在地。
一陣沉默。
伊達航看著滿天星空,問他:“真的不繼續拆彈了嗎?你之前做了那麼多訓練。”
“嗯……班長,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萩原研二伸出雙手,手指修長有力,指尖布滿薄繭,是日複一日重複拆卸痕跡,“儘管我失去了那時候的記憶,可是我有一種感覺,有人犧牲在了我的麵前,我的存活是用‘他’的死亡換來的。”
“想到這些,我就覺得這雙手布滿了鮮血,”他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小陣平,這次我要先踩刹車了。”
鬆田陣平沒有說話,墨鏡遮住了他的神情。
伊達航輕錘他的肩膀:“你小子,和我一起工作就是踩刹車嗎。”
“哎呀哎呀,是研二醬說錯話啦,這是莫大的榮幸啊。”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告饒。
鬆田陣平猛地坐了起來,站起身走開。
萩原研二茫然地看著他。
鬆田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一張紙。
他把白紙塞到萩原研二懷裡,抱著手臂:“喏,既然到了搜查一課,就好好調查到底是哪個倒黴鬼救了你吧。”
白紙上是對那塊桃花芯金水晶的資料,薄薄一頁,是他這段時間熬夜調查的結果。
簡單翔實的相關新聞,一環扣一環的邏輯鏈,再加上鬆田陣平式的直覺猜想。
幾個詞彙被著重劃出,“春華集團logo”、隱藏的主事人,還有爆炸那天突然消失、他們四處尋找不到的貓咪小春。
萩原研二敢肯定鬆田陣平的墨鏡下一定藏著濃濃的黑眼圈。
他吸了吸鼻子,跳起來摟著鬆田陣平的脖子,感動地哭喊:“小陣平~”
“喂、喂!你給我放開啊!”鬆田陣平驚得墨鏡都掉了下來,掛在鼻子上,臉頰湧起一陣薄紅。
伊達航哈哈大笑地架在他們兩個身上。
“好,尋找‘萩原的恩人’計劃,正式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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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兩年,直到今天,進展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