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區彆 就像她八年的暗戀,被踐踏在……(1 / 1)

京北市接連下了幾天的雨。

夏雨潮悶,幾天來空氣裡都泛著陰雨天的黴味兒。

桑涴這兩天下班走得早,電梯裡就她一個人,今天卻偶然跟來數據部的靳絮安撞到了一起。自從知道靳延跟他的關係後,桑涴有些不自在,怕自己不小心說漏了些什麼。

“靳經理。”桑涴官方地打了個招呼。

靳絮安笑,“今天下雨了,帶傘了嗎?”

“帶了,”桑涴禮貌地問回去,“經理呢?”

“沒帶。”

桑涴怔了怔。

靳絮安頭往她這邊偏了偏,“桑涴,介不介意共一下傘到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那裡有個客戶等著我,怕弄濕了手裡的文件。”

桑涴為難地點點頭,“好。”

到了咖啡廳,桑涴本想離開,靳絮安卻給她打包了一杯咖啡,說是感謝她。桑涴沒好拒絕,說了聲謝謝拎著咖啡往北街走,耽擱了一些功夫,這個點時芯的大部分員工都下了班往外走,最前麵的人是方亞琳。

“巧啊。”方亞琳打招呼。

“嗯。”桑涴沒說話,撐著傘往邊上讓了讓。

方亞琳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錯,白色布料的褲腿沾了泥也不在意,嘴上也沒陰陽怪氣,隻是跟桑涴擦肩而過時看了她一眼。

意味深長。

桑涴皺了下眉,走著走著,步子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著時芯的大批員工,有的路遠,會趕著去乘地鐵,有的路近,跟她一樣乘公交坐一站路就到。之前靳延沒在公司露過麵,桑涴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靳延身份已經大不相同了。

他們再一起出現,會被公司的人說閒話。

尤其是方亞琳。

桑涴轉身朝北街的反方向,走幾分鐘後,上了公交車離開。

-

靳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從桑涴知道他是時芯新任總裁後,好像對這段感情冷淡了一些,他估摸著想,小姑娘應該是生他的氣。

這天下班,靳延的車還停在北街,副駕駛座擺著一束玫瑰。

他等了將近十幾分鐘,還是沒看到桑涴的身影,手機震動一聲。

桑涴發來一條消息。

“我今天提前回家了,你回去吧。”

靳延撥了電話過去,那邊接通,“喂?”

“到哪兒了?”

桑涴坐在公交車後排,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她怕靳延聽到,隔遠了些才說:“已經到小區樓下了。”

頓了頓,她又道:“這幾天都下雨,路滑,開車不方便,你彆送我了,反正我家離公司就一站路。”

過了會兒,才聽到那頭的靳延說:“好。”

等那頭似乎掛了電話,桑涴才鬆一口氣,手機放回口袋裡。

公交車停在小區的站牌下,提示音響起,“下車請注意,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

桑涴把包背好,撐著傘下了車,口袋裡的手機才真正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北街的垃圾桶裡出現了一束鮮豔清新的玫瑰花。

-

隨後的一周,靳延去了國外一趟,項目談好回來的那天是周四。

這四天裡,他跟桑涴聊天次數少之又少,因為時差,經常他白天發消息,國內的桑涴早已入睡,等她醒過來回複時,靳延又在睡覺。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

桑涴在刻意回避他。

等到周五,桑涴照舊是乘公交車回家,到了小區門口,忽然發現角落停著一輛眼熟的車,看清車牌才認定是靳延的車。

看著緊閉的車窗,她猶豫幾秒,低著頭,腳步加快地朝單元樓走。

桑涴所有的動作,靳延透過後視鏡看得一清二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靳延靠在椅背上沒動,直到桑涴快要上樓,才掀開眼皮,沒什麼表情地打開車門,一步步跟在她身後。

“桑綰。”

她驀地定在原地。

半晌才回頭,“你怎麼來這了?”

靳延沒戳穿她故意裝沒看見的事兒,往前兩步,胳膊一伸就把桑涴摟進懷裡,“最近下班下的很早啊,偷懶?”

見他還是跟之前那樣沒個正形,桑涴放鬆了一點,“沒偷懶,就是趕公交所以走早一點。”

“之後我送你。”

“不用!”

她情緒倏然激動,拒絕的毫不猶豫,這下靳延就是想裝也裝不下去,心裡那股未名火蹭蹭地往上躥,他目光稍冷,“為什麼?”

桑涴還沒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靳延先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你最近在躲我。”

嗓音冷冷,語調篤定。

桑涴有些尷尬,她低著頭,“沒有。”

“那為什麼最近總看不見你人影?”

“你是時芯的總裁,我隻是一個小職員,我們得保持距離,不然會被傳閒話的。”桑涴低低地說,理由很有說服力。

這的確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但也僅僅是很大的一部分。

梧桐小區樓下種了很多香樟樹,風一吹,嘩啦啦響。前幾天狂風驟雨,吹落了不少葉子下來,靳延就站在樹下,風帶著不少還沾著雨水的葉子落到他身上,肩膀的西裝都濕了些,見狀,桑涴忙伸手將他拉過來,用紙給他擦了擦。

跟從前無異。

好像確實跟她剛才說的那個理由一樣,人前,在公司,她不敢過多跟他靠近,怕被說閒話。但在隻有兩個人的私下裡,她還是很聽話,很細心。

靳延扯了下唇角,捏了捏她的臉,“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我女朋友這是不要我了呢。”

桑涴被他摟著,兩個人將近半個月沒親近,靳延把人往懷裡帶的時候心猿意馬,眼神落在桑涴的唇上,看了幾秒,隨後吻了上來,隻是還沒碰到,桑涴臉色一變,她幾乎是沒有思考地轉過了頭,靳延的唇隻堪堪擦過她的嘴角。

靳延也怔住了。

桑涴躲過了他的吻。

桑涴眼神躲閃,“我,我最近口腔潰瘍了,下嘴唇很疼。”

靳延定定看了她一秒,淡淡地“嗯”了聲,剛才的尷尬和詭異氣氛很快消失不見,靳延親了下桑涴的額頭,“周末去不去玩?”

“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暫時想不到。”

“晚上慢慢想。”靳延揉了揉她後腦勺,有些寵溺。

-

晚上吃完飯,桑涴想起了前不久陳姐跟她提起的那家新開的遊樂園,本來早些時候就要去的,但是上次靳延無緣無故消失,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桑涴在手機上查了查新開的那家遊樂園,網友評論還不錯,種類豐富,價格也公道,可以嘗試去轉轉。

她拍了拍靳延的頭像。

意外地,那邊隔了許久都沒回。

看著時間,靳延肯定沒睡覺,大概率是在工作。上任時芯總裁後,靳延比以前要忙的多,幾乎是連軸轉,傍晚在樓下看到靳延的第一眼,桑涴其實就覺得他瘦了些。

桑涴上了一天班,很累,慢慢睡了過去。

另一邊的靳延一直到十一點半才結束會議,等他打開手機時,才看到桑涴的消息。桑涴拍了拍他的頭像,還有一行小字提醒,靳延跟發現什麼新樂趣似的,也學著拍了拍桑涴。

對話框裡立即出現一行字。

你拍了拍桑小狗說你在非洲看牛馬,我在公司當牛馬。

靳延靠在床頭笑得不行。

翌日。

桑涴悠悠轉醒,打開微信,先是靳延答應一起去遊樂園的消息,後麵則是他幾十個“拍一拍”,隔幾分鐘就拍一下。

她嚇得一把從床上彈起來。

拍一拍最後截止到淩晨兩點,靳延要睡覺了,發來一句話:“牛馬,晚安。”

這人的惡趣味和幼稚簡直了。

桑涴:“……”

-

時間來到了周末。

桑母本來要帶著桑涴出去,聽說她要出門,有些情願,不過看桑涴堅持,就能暫時作罷,“那下周末要去啊,不然你乾媽又要來我這嘮叨。”

桑涴笑,“乾媽疼我,不會的。”

桑母笑著敲了下桑涴的腦袋,“給你能耐的。”

桑涴嘻嘻笑,換好鞋下了樓,跟靳延去了新開的遊樂園。

梧桐小區到臨湖公園有些路,兩個人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靳延問:“怎麼突然想去遊樂園玩?”

“小時候去過一次,但是爸媽太忙了,玩了一會就走了。後來上初高中的時候想去,但是時間太緊張,也沒去成。”桑涴說,“前些天聽到同事收起來,就想去玩一下。”

“以前去不成沒關係,”靳延轉著方向盤,“以後男朋友帶你來。”

現在是晌午,太陽很毒,靳延頭朝後座偏了下,示意道:“後麵有防曬的,下車前塗一點。”

“你怎麼準備了這個?”

靳延理所當然,“周五你下班回來那天,看你脖子曬紅了,隨手買了一支。”

說話間,車子停在遊樂園前,桑涴去到後座拿起那支防曬霜,是個很貴的牌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

她看向靳延的目光有所軟化,嘴角彎起,“謝謝。”

靳延趁機偷了個香,吻住她,舌尖探入時,桑涴隻僵了下身子,最後又慢慢放鬆下來。

一吻即畢,靳延笑了下,“口腔潰瘍好了?”

桑涴被他說得很窘,沒想到她隨口胡謅的理由,他竟然記住了,她呐呐地“嗯”了下。

新開的這家遊樂園設施很豐富,來的人也多,桑涴怕靳延不喜歡嘈雜的地方,先去玩了遊湖項目。湖中心每艘小船的距離都隔得遠,靳延跟桑涴劃得慢,方向也不可控,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倒也樂得自在。

桑涴手裡拿著一根棉花糖,才咬了兩口就要化了,船也來不及劃張嘴就咬,黏黏膩膩的。

“小狗啊。”靳延漫不經心地滑著船槳,笑罵了句。

桑涴抿著嘴,伸手找靳延要紙,靳延左手都揣進兜裡要拿出來了,轉眼想起桑涴前些天的惡行,心裡又開始不爽了,骨子裡那點壞劣冒出來。他把船槳扔在一邊,整個人往後靠,挑眉,“沒帶。”

“沒帶紙?”桑涴支支吾吾的。

“昂,沒帶。”他臉不紅氣不喘。

桑涴才不信,她明明就把一包紙巾塞在靳延的口袋裡,秉持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信念,她慢吞吞地站起來,俯身靠近,伸手就要自己從靳延口袋裡摸,小手滑不溜秋的,摸來摸去半天摸不到,倒是把靳延給摸得變了臉色,他捂著唇咳嗽幾下,假眉三道地把桑涴手抽出來,再不抽出來真要出事兒了。

“不在這邊。”靳延從褲子右邊口袋摸出紙巾。

桑涴伸手去拿,靳延找準了時機親上去,薄唇抿住她嘴角的糖粒子,“當報酬了。”

桑涴:“……”

之後還玩了幾個新穎的項目,但天氣熱,幾乎都是室內的,到了晚上,桑涴還拉著靳延進了一趟鬼屋,名字叫“彆出聲”。跟密室逃脫差不多,是闖關破謎遊戲,桑涴負責找線索,靳延負責破謎,配合默契,兩個人是最後開始玩的,卻是最先闖關成功的。

靳延先去了摩天輪那邊買票,桑涴開心地去隔壁小攤買了兩串冰淇淋,朝摩天輪那邊走時,意外地撞見了一個人。

夏婷。

平心而論,夏婷絕對是桑涴二十年來見過最耀眼的女孩子,她的美已經不足以用“漂亮”這種詞語來形容,更多的是氣質。名校畢業,藝術世家,鋼琴天才,許多許多的標簽讓這個女孩子愈發奪目。她身材高挑,長相驚豔,即便現在傍晚天黑了,也擋不住那一身的白皙皮膚。

從夏婷身邊路過的每一個人,頻頻回望她。

每次看見夏婷,桑涴都會覺得,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美到跟其他人不是一個層次。

反觀她自己,全身汗津津的,齊肩的頭發梳起來也淩亂不已,劉海黏答答地貼著腦門,普通而平凡。

在夏婷麵前,桑涴黯淡得像是要隱入黑夜。

桑涴忽然想起大學時,論壇裡是怎麼評論夏婷跟靳延的。

天生一對,絕配。

無論是家境,氣質,還是長相,兩個人無一不是最相配的,就是連她都覺得很登對。

可就在中午,她跟靳延走進遊樂園時,不止一個人用或奇怪或意外的眼神看著他們,好像他們走在一起有多稀奇,比火星撞地球還要少見。因為火星撞不到地球,而桑涴這樣長相一般的女孩子也理應追不到靳延這種氣質相貌太過出眾的人。

他們不相配。

就在夏婷朝這邊走來時,桑涴下意識低頭,她知道夏婷是不認識她的。

可突然,明明已經走遠的人,在身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桑涴。”

她竟然認得她。

桑涴愣住,不詳的預感升起。

“沒想到我還記得你吧?”夏婷的聲音飄了過來,“剛剛碰見靳延了,他跟我說你是她女朋友,還說了你的名字,你知道他怎麼說的嗎?”

“他說你叫桑綰,”她頓了頓,“綰發的綰。”

桑涴捏緊了冰淇淋,指尖泛白。

“靳延記不住我的名字,你也一樣。他從來都沒喜歡過你,所以在他心裡,你跟我,跟她以往的每一任女朋友——”夏婷淡淡戲謔,“沒有任何區彆。”

沒、有、任、何、區、彆。

桑涴臉一白,手裡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

就像她長達八年的暗戀和喜歡,被踐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