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涴聽陳姐說給她預定的那家餐廳在晚上八點半,現在還早,她提議跟靳延一起去芝山灣轉轉。
芝山灣是個廣場,是這座城市最有代表性的景點之一。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全國改革開放,隨著經濟發展,城市很多地方都改了應景的名兒。比如原來的沙灣鎮,改成了現在的明珠廣場,是市中心繁華的商業街,還有原來的小巷小胡同,都改成華安路,萬達廣場,中心商城。
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大城市的繁華耀眼。
隻有芝山灣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這裡彙聚著許多非遺傳承人,陶瓷,糖人,剪紙各種手藝人都駐紮在這兒,文化底蘊氣息最足,也是外來人最愛旅遊的地兒。
晚上是芝山灣最熱鬨的時候,人流絡繹不絕,小攤販擺了一整條街。
靳延不喜躁,所以桑涴隻在外麵轉悠。
“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我都會跟我朋友來這邊,因為有很多好吃的,”桑涴問,“你吃過糖人嗎?”
靳延這種大少爺,吃穿講究得很,再隨性也隻跟大學室友去過學生街擼過烤串,沒來過這種夜市,他搖搖頭。
“那邊就有,我給你買。”桑涴把靳延拉到一邊,跟照顧小孩兒似的,還專門挑了個立著大牌子的地方,上麵寫著“打十搶,贏公仔”,靳延被拽在一群公仔旁邊,毛茸茸的貓狗熊裡忽然混進了大帥哥,特彆顯眼,幾個帶著孩子出來玩的女人紅了臉,還沒見過這麼帥的極品。
桑涴倒是沒注意,認真叮囑:“你站在這裡彆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靳延表情淡淡,“嗯。”
桑涴小跑到賣糖人的攤子,“周阿爹,我要兩串糖人。”
周阿爹是賣糖人的手藝人,在芝山灣買了一輩子糖人了,誰都麵熟。他瞧見桑涴,樂嗬嗬,“是你啊丫頭,要什麼樣的?”
桑涴指了個兔子和龍,“這兩個吧。”
“好嘞。”周阿爹嫻熟地畫了兩串糖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金燦燦的糖人兒在夜市的燈光下照的愈發熠熠。
桑涴付了錢,心滿意足地舉著兩串糖人回去,走到大立牌那兒才發現空空蕩蕩的,靳延人不見了。
“靳延?”夜市人多,找起來很麻煩,她著急地喊,“靳延?”
直到旁邊的老板高喊一聲:“小夥子,你當警察的吧!槍法準的哩!”
桑涴聞聲看過去。
綠色布罩的棚子裡,圍了三兩圈大人和小孩兒,興高采烈地看向中間的人打槍。
靳延站在台子中央,麵前擺了幾把玩具槍,他隨手挑了稱手的,在掌心掂了掂,隨後熟練地上膛,姿勢標準地對向那一整牆的公仔,眼睛眯起,稍停幾秒,“砰”地一聲,子彈穿過氣球,獎品應聲落地。
“啊啊啊打中了,媽媽,哥哥打中了!”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兒激動地鼓掌,小孩兒媽媽摸摸她的頭,“哥哥厲不厲害?”
“厲害!”小女孩兒羞澀地扯了下靳延的褲子,奶聲奶氣,“哥哥,你好厲害。”
靳延還是第一回被小孩兒誇,他低頭,看著還沒他膝蓋高的小女孩兒,退後一步蹲下來,笑著捏了下她的小臉蛋,“喜歡什麼?”
小女孩兒指了指靳延手裡的公仔,“趴趴狗!”
靳延挑眉,“不行喔。”
小女孩兒:“為什麼呀?”
靳延晃了晃公仔,“這是哥哥給女朋友的。”
小孩兒媽媽沒想到自家女兒竟然伸手要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小孩兒亂說話,你彆當真。”
“沒事。”靳延胳膊撐在膝蓋上,嗓音淡淡,“哥哥給你打個小猴子怎麼樣?”
“好!”
靳延說一不二的本事還真是放哪兒都成,他付了錢,十槍之內真的打下來一個小猴子,送給了小女孩兒,小孩兒開心地原地轉圈圈。小孩兒媽媽要給錢,靳延也不要,“不用了,我女朋友買東西去了,回頭要是沒看到我會著急,先走了。”
他一隻手拎著趴趴狗的大耳朵,漫不經心地撥開人群,朝外走,剛抬頭便撞上了桑涴直直看過來的目光。
小姑娘舉著兩串糖人,呆愣愣的。
靳延走過去,“等多久了?”
“一會兒。”
“撒謊精,”靳延看她手裡的糖人,“都化了。”
桑涴如夢初醒,下意識咬住一個糖人,金燦燦的冰糖嘎嘣脆,咯吱一聲就咬碎了,糖粒子沾了桑涴滿嘴吧,黏黏膩膩的。她抿了好幾下唇才抿乾淨,“剛剛看你在打槍,就沒喊你,這串也化了,要不我再去買一串?”
“不用了。”
“啊……”桑涴有些失望,她忘了靳延不喜歡吃甜的,他大學四年連奶茶都沒怎麼碰過。
“這個就夠了。”靳延忽然說。
桑涴沒明白,胳膊被人一拉,整個人撞進靳延滾燙的懷裡,仲夏的傍晚還有餘熱,喧嘩燥熱的夜市更是悶意逼人,連帶著靳延貼上來的氣息都那麼的炙熱。靳延低頭,唇貼在桑涴的右嘴角,舌尖輕挑,那顆小小的、碎碎的冰糖粒子被靳延抿進了嘴裡,甜滋滋的味道化開,很快溢滿口腔,男人冷淡肆意的眼睛,此刻溫柔的不像話。
靳延抿著唇,“還不錯。”
桑涴被他親的暈乎,舉著兩串糖人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內心為什麼突然湧出一股衝動。那股衝動跟頭小鹿似的,撞啊撞,撞個不停,撞得桑涴莫名其妙喊了他一聲:“靳延。”
“嗯?”
“你喜歡我嗎?”
靳延愣了愣,就在他怔愣的瞬間,桑涴眸底那點衝動漸漸平靜下來,失落一閃而過。
她適宜地換了個話題,“這個公仔是你贏的嗎?”
靳延提溜著趴趴狗的耳朵,伸過去,“送你的。”
“我?”
“嗯。”靳延不知想到什麼,淡淡的臉色忽然壞笑一下,一手攬住桑涴的肩膀,把人往懷裡帶,另一隻手理所當然地拿過那串被桑涴咬過的糖人,也嘎嘣脆的咬了口,“剛剛有個大美女,問我要,我還沒給呢,我說這是女朋友要死要活讓我打槍贏得,要是沒帶回去,得哭天搶地。”
“……”
桑涴抖落掉他的手,“騙人。”
她剛明明看到是個小女孩兒,什麼大美女。
她不甘心地補一句:“我才不會哭天搶地。”
靳延認同地點了點頭,“那是,我女朋友乖著呢。”他扯了扯嘴角,隨手撩起她一縷頭發在手裡把玩,兩人邊走邊聊天,靳延故意低著頭在她耳邊,跟說壞話似的,引得路人頻頻回望,“是吧,乖乖?”
桑涴推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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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點半,桑涴帶著靳延去了陳姐定的那家餐廳。
剛走進門,就說不上來的一種違和感。
一樓大廳每桌都擺滿了玫瑰,花香撲鼻,白色的圓木桌邊鋪著軟白薄紗,溫馨浪漫。桑涴本想落座,沒想到服務員徑直領著他們上了電梯,見她奇怪,解釋道:“桑小姐您好,八點半過後,一樓餐廳停止服務,您是vip會員客戶,我們為您準備了套房,裡麵有專屬餐廳。”
桑涴一知半解地“哦”了聲,心想,這家餐廳真貼心啊,吃個飯都有專屬餐廳。
叮咚一聲,電梯停在十二層,服務員站在電梯口,微笑著遞給桑涴一張卡:“左拐就到了,先生女士,祝你們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說完,轉身進了電梯下樓。
桑涴看著手裡的卡,皺了下眉,打開門的前一秒,一直沒吭聲的靳延忽然叫住她,“桑綰。”
她停下,“怎麼了?”
來的路上,桑涴對靳延說她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待會兒就送給他。從進大廳到出電梯,靳延都沒覺得異常,直到服務員塞了張房卡在桑涴手裡,他才漸漸品出些不對勁來。逡巡一周走廊,粉紅色調看上去沒半點餐廳的樣子,但牆壁上確確實實掛著“請用餐——”的牌子,直到靳延掃了一眼“請用餐”下麵的一串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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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越嶺時,儘情享用彼此最坦誠的晚宴。
一句曖昧至極,暗示性十足的話。
幾乎是同一時刻,靳延腦海裡湧出來一段模糊的記憶,他有個發小,十足的浪蕩公子哥兒,時常帶著女人,有一回神氣十足地說:“市中心幾家酒店去過沒?”
有人笑話他,“靠,這打台球呢你瞎說什麼,小心點啊你,彆他媽年紀輕輕陽痿了。”
“市中心幾家情侶酒店有點特色,正兒八經的像餐廳,吃飽了樓上就是套房,風格迥異。”那人笑得不行,“會玩兒,會玩兒。”
“刺激不?”有人感興趣。
“必須的啊,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靳延睨了眼桑涴那無辜的表情,跟傻子似的握著房卡當餐廳卡,估摸著真把這兒當餐廳了。真是夠傻的,以後被人賣了都得幫人數錢呢嘛。說不上來好氣還是好笑,靳延淡著臉色靠在門上,一會兒看看地板,一會兒看看頭頂的燈光,不看還行,一看更加曖昧,粉色的燈光一閃一閃的,他仰著頭,心猿意馬又焦躁不安,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冷靜了好一會兒,“你認真的?”
桑涴:“認真的啊。”
那條領帶她準備了很久,花了她兩萬多呢。
靳延壞人做到底,下定決心給她買個教訓,伸手奪過她手裡的房卡,對著門刷了下,“嘀嘀”兩聲,隨後響起一個機器女聲:“歡迎用餐,請進。”
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靳延推開門,裡麵燈光大亮,一張數米長的長方形白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器具,每個都裝在精致的餐盤中,還有一根貓尾巴從餐盤中慢慢落在地上的毛毯裡,底端墜著一個銀色鈴鐺,隱約聽見它隨著身體搖晃的聲音,叮當,叮當。
跟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操。”
他眼一燙,暗罵了句臟話,在桑涴沒探頭看見之前,猛地關上燈,將人扯進懷裡。
啪,門關上的瞬間,燈也熄滅,房間裡一片漆黑。
黑暗的環境裡,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呼吸此起彼伏。
桑涴臉埋在靳延懷裡,聲音悶悶地,“停電了嗎?”
“……嗯。”
聞聲,桑涴從靳延懷裡鑽出來,視線剛進入黑暗,眼前烏黑一片,“要不要叫服務員?”
“不用。”靳延把人哄著往裡走,他沒打開手機,就這麼趁著點淡淡的月輝摸黑往前走,直到停在餐桌前,手摸索到一條絲帶,“桑綰,玩個遊戲怎麼樣?”
“什麼遊戲啊。”
他沒說話,而是在桑涴快要適應黑暗恢複視力時,將那根黑色絲帶蒙在了她的眼睛上。冰涼絲滑的觸感,桑涴眼睫顫了顫,想用手摘掉,靳延按住她的手,“彆摘,就這樣。”
“這就是今晚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