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不怕死,你就試試看。”……(1 / 1)

出了賽車俱樂部,天已經黑了。

夜晚的城市少了白天的喧囂,多了幾分靜謐,夏天就是這點好,晚上星星多,夜空墜著碎星,月光滿盈。談不上多浪漫,但散步的有情人不少,肩挨著肩,手牽著手,歡聲笑語,偶爾男人湊到女人耳邊說幾句私密挑逗的情話,女人嬌羞地捶了男人一拳。

也顯得桑涴和靳延這對不牽手,還隔著點距離的小情侶有些突兀。

去停車的路上,靳延晃著鑰匙圈問:“剛跟那智障說什麼呢。”

桑涴:“沒說什麼。”

“聊的那麼起勁還沒說什麼。”靳延解鎖車,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人卻不讓,大喇喇地擋在那兒不讓桑涴上去,惡劣得很,“你們兩個彆是說我什麼壞話吧。”

桑涴忍俊不禁,“壞話也不是隨便說說就有的。”

“長本事了,剛開始跟我說話頭都不敢抬,現在都會懟我了。”靳延輕嗬一聲,斜倚在門邊,隨便拎起桑涴的一撮頭發繞在指間把玩,修長的指節繞個幾圈不成事兒,就這麼周而複始地玩著,跟個寶貝似的,他也不嫌煩,桑涴也乖乖地站著讓他弄,倒算是一副和諧的畫麵。臨了,靳延來了點興致,“用的什麼洗發露?”

桑涴:“青檸。”

靳延又問:“燙過頭發嗎?”

“沒有,”她說,“沒留過太長的頭發,以前上學時間緊張沒法打理,後來就習慣短發了。”

靳延手指挑起桑涴幾縷頭發,從指間穿過,不經意擦了下她的耳垂,溫溫軟軟的觸感。他手停了停,放開幾撮頭發轉而捏住桑涴的耳朵,從她的耳朵尖兒慢慢滑到耳垂,不輕不重地捏著,“可以試一試長發。”

桑涴被他捏的難受,躲了一下,“我沒試過,不知道好不好看,晚上長頭發吹起來很麻煩。”

靳延垂下眼看她,路燈的弱光柔和了他眸中的冷淡,露出一點溫柔和縱容,“好看。”

桑涴顫了下眼睫,低低道:“那我下次試試。”

“嗯,”靳延突然抱了她一下,很快鬆開,轉而不著痕跡地拽住她手腕,往身邊扯了扯,“下次我幫你吹。”

桑涴心跳砰砰作響。

回家的路上靳延接了個電話,臉色不太好,擰著眉,桑涴以為他有急事兒就讓他隻送到小區的街角,“沒事,十幾米的路過去就是小區了,我自己可以。”

靳延瞥了眼在門口捧著西瓜啃的保安,亮堂堂的門衛室,點下頭,“好。”

他打著方向盤,車子掉頭,駕駛座降了一半的車窗剛要升起來,桑涴叫住:“等等。”

他停下,“嗯?”

桑涴惦記了一路靳延生日的事,但又不好直接過問,怕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於是糾結了一路,旁敲側擊:“我閨蜜的男朋友最近生日,她自己拿不出主意要送什麼禮物,就……就來問問我。”

靳延心思有點飄,強行拉回來聽桑涴說話,耐著性子想了想,“領帶吧。”

靳粵海以前在外麵養的那些女人,還有那些女人的私生子,每次在靳粵海生日的時候想儘辦法出風頭。靳絮安不算私生子,頂多算個繼子,去年他送的就是一條領帶,哄得靳粵海樂嗬嗬地笑。

當時,靳絮安的媽媽胡玉故意把話鋒引到靳延身上來,話裡的攻擊意味藏都藏不住,“絮安真孝敬,靳延啊,你送你爸什麼?”

靳延大喇喇地坐在靳家的主位,扯了下嘴角,毫不留情地把那溫柔刀刺了回去,“親兒子的禮物哪有繼子的禮物重要。”

一句話,胡玉臉猛地白了。

她嫁給靳絮安多年,一個孩子都沒有,隻有一個跟前夫生的靳絮安。平時最忌諱、最害怕的就是彆人提起她沒給靳粵海生一個孩子的事,靳粵海也覺得沒臉麵。

那晚,靳家的家宴又是不歡而散,靳粵海怪靳延沒大沒小,不會說話,最後不免又把話題扯到早早過世的妹妹靳媛身上,讓他改改那身反骨。

靳延冷著臉,拿了車鑰匙就走。

“靳延。”

桑涴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揮揮手,“那我回家了,晚安。”

靳延看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才用口型說了句:晚安。

踩住油門,車飆出去的瞬間,靳延恍惚間記起,好像他的生日也快到了,不過桑涴不知道。

剛好,他也懶得過。

-

靳延很少回靳家,高中和大學都是在方便上學的私人公寓,也有幾棟私人彆墅,偶爾長假閒著了會去待一兩個月。

開車回靳家的路上,靳延忽然想,下次可以帶桑涴去北山彆墅轉一轉。

車停在靳家老宅院前。

管家李伯一早在外廳候著,見著車燈閃過,便知道是靳延回來了,忙走過去,笑的和藹,“阿靳回來了。”

靳延點了下頭,“李伯。”

李伯:“誒,回來就好。”

李伯算是靳家唯一一個能得靳延幾分薄麵的老人,他今年五十多歲,臉上皮膚已經有些鬆弛,笑起來眼角堆著皺紋,算是靳家的老人了。靳延是李伯看著長大的,在靳氏夫婦還沒離婚、兩個人忙著公司的事情時,靳延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是李伯一個人照顧,即便後來靳家發生了那樣的事,靳延也很少再回靳家,但李伯打心眼兒裡心疼他,每次靳粵海跟胡玉說道靳延怎麼怎麼不好時,李伯都會說上幾句,“阿靳這孩子耳根子和心很軟的,隻是看著冷。”

李伯拍了拍靳延的肩膀,“大小夥子,又長高了啊。”

靳延扯了下嘴角,“他怎麼樣。”

他指的是靳粵海。

靳延不叫爸爸,也不叫名字。

李伯:“先生低血糖暈倒了,剛剛醫生看過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年紀大了注意休息,少操心公司的事。”

靳延:“嗯。”

“阿靳,先生上次就來問我,說你最近在乾些什麼一個月都不去公司,我說你在忙畢業……”李伯為難道,“我知道你不是,你就是不願意去公司。阿靳,李伯曉得這些年你心裡不痛快,不舒服,但是這靳家總歸是你的,有些東西也隻能是你的——”

李伯乾糙的手握了握靳延的手,提醒:“彆被些不安分的人搶走了。”

就算胡玉嫁給了靳粵海,靳絮安這個繼子也優秀的挑不出一絲錯,靳粵海更是對靳絮安滿意的不得了,但李伯總歸是向著靳延的。

靳延耷拉下眼皮,眼神淡淡,沒表態。

靳粵海的臥室在二樓,裡麵燈光大亮,隱隱傳出說話聲。

直到靳延越過旋轉梯,停在房門前才聽清是胡玉在說話。

“老靳,你還暈不暈?”胡玉聽起來心疼極了,“你這把年紀了怎麼都不注意注意,要是我跟絮安不在家怎麼辦?”

靳粵海笑了笑,“李伯也在,沒事。”

胡玉:“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就彆這麼累了,絮安幫幫你。”

靳粵海似乎頓了頓,問道:“靳延呢?”

隔著房門都能感受到溫馨的氣氛陡然僵滯下來,針落可聞。

胡玉臉上有些掛不住,嗔怨道:“你就知道靳延靳延,絮安在這照顧你晚上了也不見說一句,老靳,你是不是不喜歡絮安。”

“說得什麼話,”靳粵海哄了胡玉幾句,把人哄高興了才說,“李伯說靳延聽到我暈倒了回家一趟,怎麼還沒見著人。”

胡玉:“他哪裡回來過,老靳,你想他了?”

靳粵海眼裡那點期冀消失,臉拉下來,冷哼一聲,“就知道他在外麵野,這些年回過靳家幾次?怕是我死了也不見得能看見他最後一眼。我無能,把兒子教育成這樣,他除了四年前哪款遊戲還有什麼東西能拿出手?彆等我死了,家底都敗在他手裡。絮安,靳延那小子不靠譜,你要多幫襯他點,你是他哥哥。”

靳絮安推了推金絲鏡框,他工作忙,這個點了還是一身西裝,“好的,爸,您放心。”

“你這孩子怎麼衣服都沒脫下來,彆太累。”靳粵海關懷了幾句,想起上回股東大會的事,“上次你說關服的事?”

靳絮安:“是的爸,‘心動序號’這款乙遊運營技術不夠達標,資金消耗很大,如果做好長久打算的話,應該投入一大筆資金去研發技術。但是遊戲這種東西總會迭代,好的產品永無止境,時芯科技不能把所有的寶全都壓在這一款遊戲上,想要拓展未來公司前景應該均衡發展。”

靳粵海思忖地點點頭,“你說得也不無道理,隻是‘心動序號’這款遊戲是否關服得再商議。”

他看向床頭櫃上的相框,十歲大的靳延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兒,那是妹妹靳媛。少年唇角微揚,肆意張揚,幾歲大的小女孩兒在他懷裡笑得嬌憨可愛,漂亮得像個小公主。

靳粵海無聲歎氣,“那款遊戲對靳延……不一樣。”

靳絮安皺了下眉,還想再說什麼:“爸,遊戲關服——”

砰,房門猛地被人推開。

“靳絮安。”

靳延平靜的口吻,便讓臥室內的幾人變了臉色。

是那種輕蔑不屑的調調,胡玉生氣,靳絮安倒是不以為意,“你回來了。”

靳延目光漫不經心地逡巡一周,掃過錯愕的靳粵海,慍怒的胡玉,最後落在靳絮安臉上,“我的遊戲,你想關服就關服,你當我是死的。”

靳絮安依舊是剛才那套說詞:“心動序號太過耗費精力,公司應該均衡發展——”

話沒說完,靳延淡聲打斷:“沒有我允許,你沒那個資格。”

靳絮安臉色沉下來,拳頭握緊。

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碌碌無為,也能擁有一切,而有的人拚命往上爬,摸爬滾打,小心謹慎,也抵不過他一句“沒資格”。

他下頜緊繃,最後還是隱忍不發,仍是那副溫潤待人、善解人意的好大哥形象:“好。”

胡玉氣得臉色發白,扯了扯靳粵海的睡衣,男人才回過神。他已經許久未見這個兒子,印象中的靳延總是散漫,沒正形,插科打諢,一身反骨,可今晚也不知怎地,是漆黑的夜色裹挾了往日的隔閡,還是太久未見產生了一些思念,使得靳粵海一時有些舍不得這個兒子,瘦了,脖子一圈紅了點,靳延皮膚很白,夏日炎炎的時候高溫沒曬多久就泛紅,不曉得這混小子去哪兒野了,曬傷了也不知道。

靳粵海說話都磕巴了起來,“你……你回家乾什麼。”

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又是這副把兒子往外推的語氣,聽起來,像極了因為靳延剛剛向靳絮安發難而指責的口吻。

可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靳延掃了靠在床上的父親一眼,數秒後移開,“馬上就走,不礙您的眼。”

靳粵海吞咽幾下,他好麵子,一句挽留怎麼也說不出口。

隻能看著靳延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靳延下樓後徑直去了車庫,提了輛車,那是他一年前除夕那夜回靳家時擱置在這裡的,今晚正好開走,靳絮安那輛破車他看不上。

“能把我的車還給我了嗎?”

被他搶了車的靳絮安也跟了出來,此時站在車庫門口問。

靳延走到暗色的邁巴赫前,解鎖,打開車門,一切動作完成的慢條斯理才看向他,想到什麼笑了聲,“你的車?”

靳絮安冷著臉沒說話。

“行吧,你臉皮厚,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這個人大方,不跟你搶。”靳延絲毫不將那輛車放在心上,反正送給他還是送給靳絮安都無所謂,左右都是來討好靳粵海的,他胳膊撐在車門上,歪著頭,“不過吧,我有一點還挺好奇的,你是不是就喜歡搶彆人的東西玩兒啊?”

他混求似的笑兩下,搖搖頭,“嘖嘖,不行啊你,太變態了。”

靳絮安眼裡閃過一抹冷意,這裡就他們兩個也不需要裝,“是啊,越是你的我越想搶,車算什麼,人我也搶。”

靳延踩上車的長腿停了停,搭在車門上的胳膊鬆弛地落下來,整個人還是懶洋洋地笑,關上車門、發動引擎,邁巴赫的車胎轉動,他將車開出去。

卻在與靳絮安擦過時,猛地提速,“滋啦”一聲,車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險些撞上去!

靳絮安猛地朝後一退,險些失態:“靳延你他媽瘋了!”

“搶人?”靳延收斂起那副假笑,眼神冷淡,“不怕死,你就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