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啊 靳延,我不是喜歡籃球。……(1 / 1)

暑假期間的南華大學,還有不少留校的考研人。

傍晚七點的時間,路燈亮起,小涼亭裡坐著三兩個學生在那兒背書,蚊蟲叮咬的受不了了就站起來背,走來走去。

給清寂的校園添了一抹餘溫。

靳延:“去過小涼亭背書嗎?”

桑涴低低地“嗯”了一聲。

“背的什麼?”

“書。”

“……”

靳延走在前,桑涴走在後,小湖麵吹來的涼風沁人心脾,拂過男人輕挑的眉梢,又撩起女孩兒齊肩的發。

傍晚的校園裡時不時響起幾聲鳥鳴,嘀咕,嘀咕,蚊蟲的嗡嗡聲也不絕於耳,一個個飛蛾撲火地撞上那盞搖搖欲墜的路燈。

沉默與今晚的月色共同到來。

靳延轉過身,看了眼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桑涴,小姑娘好像真的生了氣,不笑也不鬨騰,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麵,說聽話也聽話,說犟那身上也真是有一股倔勁兒。

他挑眉,“這麼冷落人,過分了啊。”

桑涴抿唇,心想也不知道是誰先冷落誰,惡人先告狀。

嘴上悶悶地說:“沒有。”

過了會兒,她心裡又有點不甘,呐呐地頂了一句:“是你先的。”

她這話,也不知道怎麼就戳中了靳延的笑點,男人靠在路燈上笑得不行,肩膀都顫了幾下,放肆的笑聲回蕩著。笑了一會兒,他頭微揚,看著撲火的飛蛾與蚊蟲,漸漸止住了笑,正經了點神色,倒還真有些喜怒無常的混蛋模樣在裡頭,“誒,我為什麼不理你,你也不問問?就這麼隨我,我要算了你就跟著算了?還是說我跟你玩完了分手了,你也不怎麼所謂,轉頭就能跟彆人繼續?”

靳延聲音冷淡下來,“你也沒那麼喜歡我嘛桑綰。”

在你心裡,我跟靳絮安差不多。

就像在他們心裡,我跟所有有錢有權的公子哥兒差不多。

我不是唯一的一個。

永遠都不是。

對誰來說,都不是。

桑綰反駁:“我沒有!”

她這張笨嘴一著急就亂說話,“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看見我了當作沒看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瞎了。就是因為你沒瞎,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靳延:“……”

她說的是地球話麼。

那天看到靳絮安跟桑涴走一起,靳延心裡就堵了一把未名火,這些天一點兒也沒消,越燒越旺,沒想到今晚上那點邪火莫名其妙就這麼笑沒了。

他伸手,吊兒郎當地拍了下桑涴的腦袋,“成了成了,胡咧咧什麼,都聽不懂你在說哪國話。”

桑涴兩隻手背在後麵,揪住,不搭理他了。

“還氣呢,小心剛二十二就變成老太太了。”靳延嚇唬她,壞心眼地說,“皺眉一下起碼老十歲,歎口氣老二十歲,還有你那頭,天天垂著,脊椎不要了啊你?”

他走過去,伸出手拖住桑涴下巴,強硬地把人臉抬起來,雙目對視著。

小姑娘那雙眼睛在夜色中,愈發瑩亮。

唇瓣透著光。

靳延耍渾的手頓了頓,戲謔的目光落在桑涴的唇上,冒出尖兒的喉結微不可查地滾了下。

“桑綰。”他嗓音忽然變低。

桑涴被他叫得心一跳。

下一瞬,溫軟又帶著點冰涼的唇貼了上來。

桑涴愣了一秒,想要躲,下巴卻被靳延大手扣住,他沉沉地壓下來,將桑涴整個扣在懷中,逃無可逃。男人身上的淡香,還有隻是貼在身上就能感受到的勁瘦薄肌,無一不散發著荷爾蒙,卻又恰到好處,不誇張,身上還帶著青澀的少年感。

上次的那個吻,靳延淺嘗輒止,隻是咬了下桑涴的唇瓣就退了回來,這次卻來勢洶洶,像極了那潮熱混亂的一晚。靳延冷起來的時候拒人千裡之外,像這樣捏著她的臉強迫她承受時,又滾燙的不像話。

察覺到桑涴的分心,靳延惡劣地撬開牙關,探了進去,他那人就是這麼蠻不進理,混球一個,咬住桑涴的舌尖不放,好像這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接吻,還暗戳戳地發泄著自己的怒氣,和莫名其妙湧上來的委屈。

一吻即畢,靳延退開,眉眼依舊冷淡,鎮定自若。

桑涴狼狽不堪,被親的直喘氣。

“去不去看打籃球?”他懶懶道。

桑涴:“哪裡?”

靳延:“籃球場。”

-

燈光籃球場是南華大學的一大特色。

籃球場的主席台有著四台強光照明燈,夜晚一開,效果像明星登台,氛圍感拉滿。周邊的欄杆和鐵柵欄上掛滿了星星彩燈,流光溢彩,每年舉行“燈光籃球場賽”的時候,學生喊聲熱烈,不亞於一場小型演唱會。

靳延單手揣兜,“以前看過籃球賽嗎?”

“看過。”

靳延有些意外,他以為桑涴的性格不太愛湊這種熱鬨,人多,嘈雜,還擠得慌。

有一回燈光籃球賽,李翔催命似的嚷嚷他快點上場,靳延走得急,還差點撞倒一個人。人山人海的籃球場,那要是真倒下了,鐵定會出事,踩踏事件的後果多嚴重每個人心裡都有點數,後來靳延每次上場比賽都提前一個小時到。

靳延好奇:“你還喜歡看打籃球?”

桑涴張開的嘴巴,停了幾秒,“嗯,喜歡。”

不,其實她不喜歡。

不僅不喜歡,還很排斥。

但是每次籃球隊裡都有靳延,所以每一場籃球賽,桑涴次次不落。

大一那年,桑涴還是新生。

南華大學舉行了燈光籃球賽,桑涴拉著汪琴琴往裡擠,頭發和衣服擠得亂糟糟的,汪琴琴擠得都快火冒三丈了,“老娘都胸都要擠癟了,涴涴你怎麼非要看籃球賽啊,我跆拳道比賽都沒見你這麼激動過。”

桑涴跟她說了實話,“我喜歡的人,在籃球隊裡,他今天比賽。”

汪琴琴隻愣了一秒,然後爆發出洪荒之力,拚命往裡擠,嘴上喊著,“老娘豁出去了,老娘胸擠癟了也要讓我姐妹得到幸福!”

但人實在是太多,桑涴擠了老半天都進不去,更彆提看到靳延了。

她本來就瘦,被擠得踉踉蹌蹌,就在要摔倒在地時,一隻手穩穩托住她的腰,隨後頭頂響起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冷淡嗓音——

“不好意思啊,撞著你了。”

“你往旁邊站站。”

桑涴當場愣住,臉紅心跳,隻記得呆呆地抬頭看著那個突然離她如此近的少年。

他以為她嚇住了,朝她笑,“同學,沒撞疼你吧。”

後來的四年裡,桑涴想,那應該是她跟靳延離得最近的一次。

因為之後的每一次籃球賽,她再也沒在那裡見過靳延,隻能隔著球場遠遠地望著他。

少年熱烈如芒,遙不可及。

桑涴總是看著他的背影,卻不敢上前說一句話,即便是現在,靳延就站在身邊,問她,是不是喜歡看籃球。桑涴那因為暗戀而變得膽小的心愈發怯弱,她甚至不敢說出一句實話——

靳延,我不是喜歡籃球。

我隻是喜歡你。

-

燈光籃球場有幾個學生在打球,咚咚咚的籃球落地聲回響著,少年如疾風,傳球扣籃打得汗如雨下,津津有味。

靳延向來不拘小節,向來隻有他不搭理彆人的份兒,還沒有彆人不搭理他的份兒。他從容地上前,心情好的時候,那張嘴巧言令色,哄得一群男生勾肩搭背,“來啊,這有什麼!籃球場上都是兄弟!”

“正好我們缺一人就組成兩隊!”

“來來來,比一場,那隊輸了待會兒請喝水!”

桑涴沒走過去,在籃球場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幾分鐘後,見著靳延走回來,把手機和車鑰匙丟給她,“保管一下,謝了。”

“你要跟他們打球嗎?”

“昂,”靳延說,“你不是喜歡看打籃球麼,就當給你賠罪了。”

“誒……”桑涴還沒說完,靳延已經跑上場了。

籃球場上都是兄弟,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管你是哪路人,隻要來了,那就一起打。那群男生還真分了兩個隊伍出來,靳延是跟穿白色球服的男生一隊,個子數靳延最高,他隻站在那兒便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靳延擅打前鋒位,出手利落,彈跳力強,沒他攔不住的球,也沒他投不中的籃。

“這邊。”他揚了下手臂,指揮。

“接住了——”白球服的男生跳起來,把球打過去。

“得——”靳延一邊懶洋洋地拖著音,一邊縱身一躍,旋轉間將球猛地拋出去。籃球在空中滑出一道流暢的弧度,“咚”地一聲扣進球框,“贏了。”

“嗚呼!贏嘍!”

“漂亮——”

就在隊員歡呼時,意外來的太過突然,靳延落地時,藍色球服的一個男生約莫是想攔截,猛地朝靳延撞去,一個趔趄,靳延側肩倒地,發出一聲悶響,摔得不輕。

桑涴:“靳延!”

“我靠,你他媽撞人了,”白色球服的男生喊,“也不看著點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攔球,不小心撞上了。”那男生也不是故意的,連忙愧疚地去扶。

桑涴先他一步將人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靳延沒說話,轉頭朝著一群男生擺擺手,“行了,今天就這樣,走了。”

那群男生有些不放心,本來就是一起玩兒的,結果還把人撞了。靳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擺手,由著桑涴扶著他離開。

出了籃球場,桑涴還在緊張,“你肩膀疼不疼,我送你去醫務室吧,這個點肯定還開著。”

“不用。”

“那我去給你買創可貼,”桑涴說,“你的手流血了。”

靳延瞥一眼手指,落地時被擦破了點皮,要是不說他還真沒注意。

桑涴說完就跑,“小賣部就在前麵,我去給你買創可貼。”

靳延看著小姑娘跑得嗖嗖快的身影,那句“不用”原數吞了回去。他晃了晃手背,血珠順著皮膚肌理留下來,滴了一滴在地上,暈出一朵斑駁血跡的花。

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感,他什麼表情都沒有。

桑涴運動量小,跑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攤開手心裡的創可貼,“給。”

靳延沒動,下巴抬一下。

“什麼?”她沒明白。

“好醜。”

“……”

“你流血了,先用創可貼止血,回去得用酒精棉消毒,不能不管,不然會發炎的。”桑涴認認真真地說,拆開一個黃色的創可貼,就要貼上去,靳延手快地把手臂縮回來,跟她作對似的,“醜,不要。”

桑涴:“你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怎麼,我嫌它醜不行?”靳延扭頭,“我不貼。”

“……”

她就沒見過這麼幼稚的人。

“那你等一下。”桑涴好脾氣把醜爆的創可貼塞回口袋裡,從另一個兜裡掏出一個小熊創可貼,她揚了揚,“這個好看吧?”

靳延輕嗤,“你哆啦A夢啊,這都能變出來。”

他要把手揣回兜裡,“說了,我不用——”

“隻有這一種呢,其他的都是黃色的,”桑涴跟哄小孩子似的說,“最好看的隻有你一個人貼。”

靳延要縮回來的手臂就這麼頓住了。

他沉默地看著桑涴給他小心翼翼地貼好創可貼,笨笨的小熊貼在冷白的手背上,突兀又滑稽。

桑涴滿意地衝他笑,“好看嗎?”

靳延看了她幾眼,挪開,驀地沒了那漫不經心的混球樣,淡聲道:“還行吧。”

仲夏夜的蟬鳴裡。

一座被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山,忽然被破開一條縫。

縫隙中藏著一個少年,他站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裡,對自己說:靳延,彆當真。

她跟其他人都是一樣的,對他們來說,你不是唯一。

彆當真。

不當真,就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