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好戲,奴家怎麼能錯過。公子,何不與奴家一起看戲?”飛瓊指尖浮出一顆水球,水球先是浮在空中,而後炸開形成一道水屏,浮現出一道畫麵。
阿鈺捂著耳朵,隋真兒盤坐在地,雙手撫琴,蘇木拿著劍,神情嚴肅地守在兩人身邊。他們身後是一口沸騰的大鍋,而周圍是百人手拉手結成的圈。
“玄英很少開祭壇,上次,還是在一百年前,好像是個儒修,叫什麼來著,記不清了,但他的慷慨赴死,讓奴家印象深刻。按照玄英的規矩,祭壇一次隻收走一個貢品,這底下有三個人,是她們自己選呢?還是這群人幫他們選呢?石公子,你怎麼看?”
“蘇木會掀了祭壇。”
“石公子,若這祭壇沒收到祭品,這些求神的凡人們會遭到法力反噬。屆時,死的可不止祭品一人了。”
“飛瓊,他們的信仰是與神魂相連嗎?”
“公子,此話怎講?”
“你看。”
琴聲如潮水,一遍又一遍衝刷岸上的泥土,直至露出岩石乾淨的表麵。
隋真兒朝蘇木喊:“動手。”她將藏在百人神魂中的分魂找到,使其完全顯露出來。
蘇木用劍斬斷係在腰間的弦,青袍憑空躍起,劍光將百朵血蓮送入百人的眉心,百道黑氣從百人身上抽離出來,齊齊朝鍋中聚攏,形成一道女子的身形。
“邪術,邪教,邪修。都湊齊了,正好讓我宰個痛快。”蘇木血紅的眼看向水屏,“呆子,瞧好吧。”
飛瓊站起身,不可置信道:“她是如何知道你在我這。”
“她是金丹。”
“不對,玄英同我說,她隻有築基二階。”
“她還說了什麼?”
飛瓊回神:“公子套我話?”
“你與玄英是朋友,我與蘇木是朋友。”石硯拋出了自己的立場。
“奴家好傷心。”飛瓊拿著帕子掩麵假哭,見石硯雙手抱胸,目光緊緊看著水屏,她走過去,將石硯的臉轉向自己,“蘇木的師傅殺了玄英的師祖,玄英向蘇木報仇,這叫母債子償。”
“玄英是否告訴你,她的師祖拿白夫子親人的性命試驗,試出了人皮傀儡術。”
飛瓊的麵上露出了驚愕,她倒是沒聽玄英說起過這茬。她與玄英算不得摯友,但做了百年買賣,多少有點感情在這。真像真如石硯所說,玄英騙了她。包括百年前的儒修,玄英說他是幫凶之一。
石硯掰開飛瓊的手,整個人往旁邊一挪,麵露喜色:“蘇木的劍法果然又精進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飛瓊再次擋住石硯。
“蘇木從來不騙朋友。”
“蘇木,放手戰吧。”隋真兒沒忘記蘇木的習慣,打架前先清場,用琴聲驅使百人朝一處聚攏。阿鈺眼疾手快,接過隋真兒手中的陣盤扔進人堆裡,一道結界將百人保護起來。他拿起小木劍,守在隋真兒身後。
阿鈺想著,小師叔打架總算是帶上他了。
隋真兒想著,這次總能替蘇木看顧後方了。
琴聲急轉,戰歌起,青袍劍修如浪裡蛟龍攪動浪花,殺得黑氣再也無力聚攏。
蘇木的血眼露出了笑意,她對著片片黑氣道:“你的本體在船上,讓我猜猜,在鍋裡,對不對。”
黑氣依次排開,驟然膨脹,形成若乾個女子的身形。
“分神?還是分魂?無所謂。呆子瞧好了。”蘇木與血霧化作一體,亦分裂出數量相等的分身。
“好快的劍。”石硯喃喃道。
黑影被如數斬落,蘇木走到冒著熱氣的大鍋前,用劍敲了敲鍋邊:“出來吧。”
桀桀的笑聲從外麵傳來,帶著頂紅帽子的賣票商人走了進來。
蘇木恍然大悟,先前遇見的賣票商人都是假的,因為他們沒帶紅帽子,這人才是真的賣票商人,上船之前就在算計他們。
“咿呀,咿呀,好姐姐,他們做買賣不誠實。”賣票商人的身後走進十幾隻人皮傀儡,他們先朝蘇木等人撲來。
這人皮傀儡怎麼都有築基大圓滿的實力,蘇木的劍氣將其撕碎,秘法傳音給隋真人與阿鈺:“小心。”
黑氣從鍋中爬出,將破碎的人皮傀儡拚接起來,如此反複。
隋真兒的道道琴聲將蘇木身後的人皮傀儡擊退。
偶有從天花板爬來,想要偷襲隋真兒的人皮傀儡,都被阿鈺拿著小木劍擊落,然後一腳踹回來時的地方。
漸漸地,鍋中再也爬不出黑氣。但一道鬼影從鍋裡爬了出來,它極為虛弱,剛想翻越鍋邊,就跌了下去。
“好姐姐,我來助你。” 賣票商人抱起地上鬼影,開始啃食,直至將最後一抹殘影吞進肚中。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肚子,“好姐姐,我們融為一體,殺了賤女人的徒弟,為師祖報仇。”末了,他還打了個飽嗝。
蘇木偏著頭:“果真是久不離的後人。”
“咿呀,蘇木,你不好奇誰將你的消息賣給我們的嗎?”男女混合的聲音從賣票商人口中傳出。
“廢話不必多說。”身後的血霧攀上劍身,蘇木一躍,先將沸騰的大鍋紕裂,她早就看著這口鍋不順眼了,果不其然,裡麵藏著幾具屍體,一句白骨的腰間係著一枚腰牌,蘇木拿劍挑起,上麵赫然寫著“白鷺書院內門弟子”,反過來寫著“景淵”。她將腰牌收起,仔細將屍骨撿回袋中。
她站起身:“隋真兒,這裡的幻境跟著人皮傀儡,現在,它們都聚在這了,你帶阿鈺去找石硯。”在來的路上,沒有遇到一處幻境,蘇木推測是因為沒有人皮傀儡的緣故。
蘇木的話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冰冷,隋真兒微微皺眉,但沒再多說,她起身,示意阿鈺跟上。
阿鈺還想留下,蘇木拿血眼瞪他,他隻好跟著隋真兒走了。
“她是如何得知?”飛瓊疑惑道。
“他們身上的死氣與怨氣,壓不住蘇木的煞氣與殺氣。”石硯將門推來,卻不離開。
“你。”
“你修為沒她高,卻不怕她的血眼。你沒做過惡事,不是壞人。”石硯在飛瓊身邊坐下,再次看向水屏中的血霧。
血霧中,蘇木收起腰間的玉佩。
金丹的威壓向四處蔓延,人皮傀儡都不受控製地貼在地板上,被壓縮,被碾碎。
天花板與地板之間的距離在無線拉遠,蘇木道:“我是先剝你們的皮,還是抽你們的魂?換個問題。”劍尖處出現一朵碩大的血蓮,“血蓮好看嗎?回答正確,給你們選擇的機會。”
賣票商人被金丹威壓堵住了嘴,從未有過的驚恐,爬上了他的臉頰。
“不喜歡?沒品。”
蘇木抬眼看向水屏的方向,水屏砰然炸裂。
飛瓊心有餘悸,捂住心臟的位置,大口喘氣。石硯伸手,飛瓊不明所以將手伸了過去,一股安定的氣息攀上飛瓊的心頭,逐漸撫平她心中的驚懼。
蘇木再次出現時,青袍染了一身的血,躺在飛瓊的榻上,閉目養神。
隋真兒坐在椅子上飲茶,阿鈺用小刀打磨小木劍。
石硯拿出一提糕點,放在青花盤中分與眾人。
飛瓊道:“奴家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蘇木閉著眼問:“姐弟倆還有徒弟嗎?”
“沒,沒有。”
“這船的目的地是青霜城嗎?”
“是的。”
“哦。”
飛瓊心驚膽戰地看向石硯,這是不問了嗎?
石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幾日後,大船靠了岸。
待最後一個凡人一拜再拜後,下了船。
城門之上,刻著“青霜城”三個矯若遊龍的大字。城外是鵝毛飛雪、寸步難行,蘇木等人抬腳進了城門。城內是青山翠柳、綠意盎然。阿鈺隻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看,他們跟著飛瓊來到一處酒樓。
酒樓名為飛仙閣。
飛瓊還需要處理從船上帶回的貨物,請幾人先進去,她忙完再來。
“飛瓊姑娘原來是開大酒樓的。哇,小師叔,這酒樓可比我們客棧大多了。”阿鈺好奇地看向樓裡,樓內人聲鼎沸,觥籌交錯,樂師敲著鼓、彈著樂,身姿曼妙的舞者翩翩起舞,人間極樂不過如此。
“呆子,你請客。”蘇木笑著四處張望的阿鈺,笑著走進樓裡。
石硯點頭。
隋真兒路過一酒桌,被客人拉住了袖子:“美人是來樓中彈琴的嗎?不如來哥哥懷裡彈。”
“潑皮,撒手。” 阿鈺拿起小木劍,挑開醉酒客人的手。
飛仙閣裡,醉酒客人發生矛盾是常有的事,不少人朝這看過來,見隋真兒一冷臉美人被一毛頭小子護著,有些稀奇。
眾人這才看清,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劍修,一男一女。女子麵上帶笑,男子木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
隋真兒喚阿鈺走,兩人剛走兩步,那男子又跟了上來。這次沒用阿鈺出手,隋真兒一彈指,蘇木與石硯同時側身讓開,男子飛出了飛仙閣外,傳來一聲哎喲的慘叫。四人步履不停,跟著侍從往樓上走。
“好一朵帶刺兒的花。”三樓一處包廂,白衣男子飲酒笑道。
“前頭兩個劍修,有些眼熟啊。”白衣女子看向正在上樓的蘇木與石硯。
“那是。”白衣男子跟隨同伴的目光看去。
蘇木似是感受到了目光,朝那兩人看去。
兩人看清蘇木的麵容,麵色聚變。
“呆子,看來今天有人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