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大管家聽明白,蘇木沒想要人命。

銀釵婢女求來小姐替她做主。小姐的年紀不大,十來歲,穿著淡藍色的衣裙:“你是何人,膽敢在我莊子上持凶傷人?”

蘇木道:“為怨者討公道之人,為親者要說法之人。”

有人為小姐抬來太師椅,小姐坐下後,道:“我家婢女說,翠柳先做錯了事,後又尋人打傷她男人,氣不過才去翠柳家出氣。”

“她指鹿為馬,你是非不分。你包庇她是你的事,但你再攔著我,我連你一塊揍。”

小姐抬手:“暗影。”

從天而降十名暗衛,團團圍住蘇木。

蘇木閉上眼,拔出手中長劍,天地在此刻寂靜。

人未動,風先動。

小姐拿起一塊糕點,掩著衣袖,咬上一小口。覺著喉嚨有些乾,又喚婢子倒來來一杯清茶。

杯盞落在婢子的托盤中。

蘇木收劍,睜開。

“諸位,我隻為討個公道,這是醫藥費。”蘇木在他們身邊,挨個放了一錠銀子。

“我偏心我的侍女,所以我護著她。但紅橋說的沒錯,你是個厲害的劍客,這些暗衛都打不過你一人。你可曾想過,今日你能在莊子上討個公道。日後呢,你不怕我報複你們嗎?”

“小姐,你有幾條命,夠我殺?”

蘇木嗤笑一聲,將銀釵婢女從人群裡拽出,“我當時與你說過,舌頭不要,我替你割了。”蘇木卸下她的下巴,銀光閃過,蘇木將血擦在銀釵婢女身上。

“爛□□的玩意呢?”

人群散開,露出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手起劍落,蘇木背起吳翁,歸家去。

五年後,紅橋與蘇木道彆,說她要去拜師學藝,追求更精湛的醫術。

十年後,吳翁去世,翠柳帶著巧兒開了個豆腐鋪子,巧兒自己尋了個上門女婿。有蘇木這個凶名在外的外鄉人守著她們家,破皮無賴都繞著豆腐鋪子走。

三十年過去,翠柳去世,巧兒的閨女也尋了個上門女婿,但男人在外偷人,被巧兒的閨女休了去,留下一個孩子。蘇木的四肢變得不靈敏,後來是雙眼、雙耳。但巧兒將她照顧得很好,哪怕蘇木已經病到需要人喂食的地步。

彌留之際,巧兒將蘇木的佩劍放到其身側,蘇木合上眼,聽見有人問她:“你為什麼要拿劍?”

蘇木想了想,道:“劍,天生配我。”

再次睜開眼,蘇木看見自己在十八層劍塔外,第一層塔的紅門已然消失,石階向上蜿蜒旋轉,通向第二層的門。

蘇木回頭,台階上的兩隻石獅子也消失了。她提起裙擺,向二樓走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下。

金光乍現,浮起幾個字:“成仙第一步:看見角落處的塵埃。”

成仙,仙人殘魂,仙人遺骨。蘇木想起月夜下,哥哥同她說的那些話。

以她對哥哥的了解,仙人遺骨定是哥哥放入她身體裡的。那她本來的骨頭,去哪裡了?

仙人殘存的神魂已醒,自己的修為還不足以與仙人對話,那要什麼境界才能與仙人一見?

修士明悟大道,羽化登仙後飛升而去。其付出的辛苦與艱辛,非常人所能想象。能以擊殺魔種快速提升修為,在蘇木看來,已是走了捷徑。現在,她被告知,將這十八層劍塔通關,便能成仙。實在是太可疑了,她相信天道酬勤,有不用付出就能白得的東西,其背後必定隱藏著更大的代價。

先不論這些,蘇木此前以為“她”是黑衣女子或孩子,另一人是仙人的殘魂,但“她”穿著紅色衣裙與自己融合了。多出來的那人,又是誰?

直覺告訴她,劍塔的最高處去,有人等著她。自下山後,她與哥哥、師父就失去了聯係,無人能替她解答心中的種種疑惑。

她看向劍塔頂端,恐怕唯有登上第十八層,才能解開眼前的迷霧。

金光字體消散,血霧從四麵八方湧來。天旋地轉,蘇木回到識海之上。

血霧散去,蘇木發現自己的識海比起原先,大了百倍。

她該回到現實世界了。

蘇木從血水中睜開眼,推開棺材蓋子,等等,她躺在棺材蓋子裡?長腿從棺中邁出,一腳踩到木板上,血水滴在木板上。她穿上衣服,拿起旁邊的鏡子,額角處生長出的嫩肉還有一點痕跡。

這紅色水晶棺莫不是皇極宗三寶之一,可長人肉、生白骨的玉髓棺,景夫子這是向皇極宗敲了一筆大,皇極宗宗主真不會覺得肉疼麼。

她拿起桌上的匣子,裡麵放三封信,景夫子、小師弟與隋真兒。她坐下來,一封又一封的拆開。

景夫子信裡隻寫了一句話,吾與妻,唯有一女。蘇木歎了口氣,這是在訓她做事冒險,全然沒顧忌老父親的心情。

拿起小師弟的信,有些份量。拆開來,好幾張信紙,一條寶石串成的手鏈。通篇講了三件事。第一,上官卿給他道歉了。第二,他對於兩人不辭而彆很生氣。第三,催她回信。而這手鏈,他卻沒提,蘇木見其與哥哥送來的鐲子十分相配,直接戴在手腕上。

最後拆開隋真兒的信。

蘇木伸了個懶腰,推開窗戶。清晨的朝陽灑落大地,她瞥見阿鈺依舊拿著小木劍在院中練劍,那招式不是清風無上劍,是其進階版,清風逐日劍。

阿鈺學的不對,蘇木從二樓跳了下去:“阿鈺,這三式劍法不是這麼舞的,你瞧好了。”

清風無上劍的進階版有兩個,都是在清風無上劍的基礎上,加以改編。清風逐月劍,重在防守。清風逐日劍,重在進攻。阿鈺停頓的節點不對,故而其使出來的劍,多有鈍感,少了淩冽之氣。

青袍道人與手中劍似清風而起,化作乘風而飛的樹葉,悠悠轉轉間,暴起快如閃電,劍光將日光逼得連連後退,直至日光退無可退被陰影吞沒,戛然而止。

阿鈺頭冒大汗,被蘇木堵在牆角,木劍抵住他的心口。即使是小師叔收住了殺氣,強烈的壓迫感還是讓他雙腿打顫,他道:“小師叔,你醒了。”

應聲而來的,還有承受不了蘇木劍氣而膨脹碎裂的木劍。

蘇木笑道:“我記得,我還欠你一把劍。”

胡大打著算盤,有人問他常遠去哪了,熟悉的聲音讓他下意識抬頭,是蘇木。

“胡大。”阿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胡大回神:“我的姑奶奶你終於醒了,這都過去三十多天了。白鷺書院的仙人們給你留了東西,放在你的房間裡,你有沒有看見?常掌櫃去幫司徒水靜看莊稼去了,那皇極宗…”

皇極宗將幽冥宗從其門下除名,還將黑金戈壁的血靈礦脈送給了古井客棧,同時以厚禮賠償無辜的修士與凡人。凡有涉及魔種的幽冥宗修士、凡人皆被處死。司徒水靜沒帶著族人遷走,將幽冥宗原本那塊地重新占了下來,拿著白鷺書院贈予的種子,種莊稼。司徒水靜在種植上,遇上點麻煩,請常掌櫃去看了。

“蘇道友。”隋真兒從樓上飛快跑下來,將蘇木擁入懷中。

蘇木一愣,想起隋真兒信中所寫的內容,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好著呢。”

隋真兒與蘇木一道去了幽冥宗先前的地界,胡大說的是個大概,其背後到底有誰參與,出了多少力,景夫子在信中沒說,那就是不讓自己細究。

大殿都被改造成了辦事處,白鷺書院修士與皇極宗修士共同檢查了整個區域,沒有問題後才讓司徒水靜帶著凡人入駐。

見蘇木與隋真兒一道走開,司徒水靜與常遠麵上都掛著笑,幾人互相打了招呼。司徒水靜好一番感激,向蘇木介紹了各區域的用途,人員的分工。

所謂的鬼嘯聲指的是魔種的嘶吼聲,眼下魔種被連根拔起,加之沙暴中的四階陣法被抽走,黑金戈壁,沒什麼好恐懼的。司徒水靜與常遠簽訂合約,司徒水靜負責帶領凡人開采血靈礦,並且出售,常遠隻需要在家裡等著收四成利。

蘇木見常師兄總過來幫忙指點種植之事,總不是個辦法。她想起自己還有“代理院長”的腰牌,她拿起呼呼鏡,找到二長老要人,要錢,她要在炎黃沙漠開學堂、設辦事處。

七日,一艘飛舟送來二十多個人。有五名白鷺書院修士弟子,餘下的是白鷺書院拖家帶口的凡人弟子。

“弟子,見過蘇掌門。”

蘇木連忙道:“論輩分即可,我隻是用這牌子請你們來辦事。”

“蘇師叔。”

“蘇師叔。”

眾人也不執拗,紛紛改口。

“舒峰,祁夫子門下弟子,辦事處負責人。”

“方彩萱,馬夫子門下弟子,學堂負責人。我帶來的同門中,有四人善書、四人善武、四人善農耕、三人善器、兩人善醫。”

白鷺書院修士弟子,凡學成大課,指將院中規定內容學完,並通過考核,需要外派辦事處二十年。辦事處弟子有兩項任務,一是保持與書院的聯係,二是保護凡人弟子。能做負責人的,大多為表現優異,善交際者。

白鷺書院凡人弟子,學成後可歸家,也可選擇報名外派學堂夫子。學堂負責人多是由這一處同去的弟子,自行投票決定。

二十多人看向蘇木的眼神,充滿了崇拜與敬意。這位書院天才,二十不到突破金丹,斬殺金丹魔種,解救無辜修士與凡人…與蘇木同門,他們驕傲、自豪,他們立誌要在這裡乾出一番大事業。

蘇木瞧出他們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心裡無奈歎氣 。她想帶他們回客棧修整,眾弟子包括其家眷表示建設學堂、辦事處,刻不容緩。沒等蘇木發話,舒峰與方彩萱已經開始商量選址了。

舒峰心思活絡,方彩萱穩重大氣,兩人互補,蘇木放心地與隋真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