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蘇木走進一看,一紫袍麵具修士正與魔種對戰,且逐漸處於下風。

見紫袍麵具修士不敵,蘇木一劍挑開魔種,大喊道:“閃開。”

血霧應聲從蘇木背後竄出,順著長劍襲向魔種。

紫袍麵具修士見有人幫忙,大喜道:“多謝道友。”

蘇木回頭,一雙血紅赤眼讓人心驚,紫袍麵具修士腳步一頓。

猜到他心中所想,無非以為她是怪物或者邪修,蘇木擼起袖子露出魔紋:“彆怕,我是魔修。”

腦海聲音再次響起:再快些,這家夥快突破金丹了。

一道折扇從蘇木身後飛出,擋下魔種的偷襲,紫袍麵具修士收回折扇:“我來助道友一臂之力。”

蘇木爽快地回道:“多謝。”

兩人攜手趕在魔種突破到金丹前,合力絞殺魔種。

蘇木與紫袍麵具修士癱坐在地上,好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她平日裡多是獨自上陣,今日與人聯手算是頭一次。

“來一口。”紫袍麵具修士遞來酒囊,見蘇木不接,自己先喝下一口,“沒毒。”

蘇木笑著接過酒囊,一聞到熟悉的酒味,她欣喜道:“浮光白!”

“道友有品。”紫袍麵具修士往後倒去,“道友怎會來炎黃沙漠,這可不是個好去處。”

蘇木連飲兩杯,沒好意思將囊中的酒儘數喝儘:“道友此話怎講?”

紫袍麵具修士道:“百年前,幽冥宗入駐黃炎沙漠,一家獨大。他們在炎黃沙漠放置三階陣法,金丹修士以下隻進不出。幽冥宗規定,若有修士想出去,需要上交足夠的血靈礦,或者繳納一萬靈石的出入費。炎黃沙漠的血靈礦生長在黑金戈壁,常伴有沙暴與鬼嘯風,煉氣期修士遇上九死一生,築基修士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不僅如此,幽冥宗時常會以各種緣由抓走修士去挖血靈礦,被帶走的修士再也沒回來過。道友若是看見一群黑袍修士,趁早躲遠些。”

“他們終日打鷹,不怕被鷹啄了眼?”

“幽冥宗有一位元嬰宗主,七位金丹長老,門下還有許多築基、煉氣修士。誤入此地的修士見出去無望,索性加入幽冥宗。”

“不過如此。”

“道友想來是出自大宗門,說話才有這般底氣。”

“道友隨手拿出醉仙樓的浮光白,不也很有底氣。”

紫袍麵具修士坐起身,拱手行禮:“在下裴戎,一介散修。”

蘇木回禮:“白鷺書院,蘇木。”

裴戎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道友莫不是被人誆騙來此?”

蘇木有些尷尬,總不能同人說她是被師父一袖子打下來的:“那倒不是,我來此尋人,裴道友可曾聽說過婆娑娘子。”

裴戎搖頭:“我來此地三年有餘,未曾聽說此人。”

沒問到婆娑娘子的消息,蘇木也沒覺著失落:“那裴道友又為何來此?”

裴戎道:“十二年前,我妹妹被人拐走,我追查至此。”

蘇木有哥哥,自然懂得手足分離之痛,追問的語氣略顯關切:“可有信物或者特征?你與我說說,我也好幫你留意一二。”

裴戎心頭一怔,蘇木神情不似作假:“妹妹的肩頭有朵梅花印記。”

猶豫片刻,他繼續:“蘇道友真不像出身名門大宗的修士。”

蘇木問道:“名門大宗的修士應該是什麼樣?”

“總之,不似你這般平易近人。” 裴戎麵具下的嘴角彎起,他欲起身離開。

蘇木用劍柄一攔:“你我與魔種交手,需得用月光石驗證七日。”

“月光石是何物?”

想起裴戎散修身份,不甚了解也是合理,蘇木往他懷扔了一塊月光石:“魔種向來隻會將魔氣傳染給修士,七日內必能用月光石測出魔氣。這七日,你我若有一人化魔,那就請另外一人出手。”蘇木這話隻是說辭,她不懼魔氣,但夫子與哥哥交代這事不可外傳。

“若我兩人皆感染魔氣,你當如何?”裴戎透過麵具,注視蘇木雙眼。

蘇木看不見他麵具下玩味的笑容,她拿出兩道陣盤往地下扣去,兩道結界升起:“那我會先送你下去,再自我了結。”

裴戎也不惱,席地而坐:“以蘇道友所言。”

兩人於結界中心,各自打坐。

夜色過半,大漠孤寂,唯有圓月懸空,風拂沙丘。

蘇木遙望玉宮,不知師父和哥哥到哪了。

她總覺得哥哥還藏著許多事,師父與夫子也都瞞著她。

沙地上的腳步聲讓裴戎睜開了眼,蘇木與他朝聲音來源看去。

一位身穿嫁衣的美貌女子一瘸一拐地拎著裙擺匆忙朝這跑來,時不時朝身後望去。

見蘇木與裴戎兩人且蘇木手中有劍,美目間的驚恐之色更甚,她一時呆愣在原地,往前不是,往後亦不是。

“我們不是壞人。是有人在追你嗎?你可以躲在我們身後。”裴戎先行出聲,轉頭問蘇木,“蘇道友,可以嗎?”

這嫁衣女子是凡人,凡人不會被魔氣感染。蘇木點頭,表示同意。

嫁衣女子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緊緊握住。

蘇木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腿受傷,跑不遠。不如留下來賭一把。”

嫁衣女子警惕道:“賭什麼。”

“賭你今天是不是遇上兩個好心的修士。”裴戎適時開口。

此時若不是有結界隔著,蘇木都想拿出酒杯與裴戎對飲,這人與她想得一樣。

嫁衣女子待在原地思索片刻,最終朝蘇木道:“你看起來,像個好人。”

“我在結界裡,你可以再靠近我五步。”蘇木笑眼盈盈,隨後又笑裴戎,“裴道友帶著麵具,讓人心生懼意。”

裴戎點頭。

嫁衣女子走近伸手試了試,果真有道看不見的屏障,將兩人隔絕:“我在此處休息片刻,我能保護自己。”她鬆了口氣,背對裴戎的目光坐下,掀開裙擺,撕下一塊乾淨裡衣,咬牙重新包紮傷口。

蘇木起身撇頭看去,女子額頭不斷冒出細細汗珠,眉頭緊鎖,眼神卻堅定有力。

嫁衣女子對上蘇木好奇的目光,蘇木抓住從嫁衣女子背身伸來的手。

嫁衣女子喃喃道:“你不是在結界裡嗎?”

下一刻,蘇木從原地消失,嫁衣女子連忙轉過身去,看見蘇木將來人反手扣在地下,來人奮力反擊。

“阿佑,你住手,她不是壞人。”

與蘇木交手之人,動作一頓。

嫁衣女子對著蘇木,滿臉歉意道:“抱歉,這是我未婚夫阿佑,他心智隻有八歲,他不會傷害任何人。”

蘇木不禁搖頭,她又好心做壞事。她並未放這個叫做阿佑的男子離開,反而再次拿出一枚陣盤,將其關在裡麵:“抱歉。”

一瓶丹放入嫁衣女子懷中,蘇木徑直走進自己的結界裡。

“為什麼把阿佑關起來?”嫁衣女子不解。

“我們二人今日與魔種交過手,魔種可能散播魔氣感染修士,使其魔化,變成怪物。所以我們將自己關在結界中,蘇道友為了救你才離開結界。”這時輪到裴戎笑話蘇木,“蘇道友這是弄巧成拙啊。”

蘇木不會將自己對魔氣免疫的事情交代出來,思索怎麼開口更合適。

“我們二人本就是撿了一條命,若他真有事,隻當做我們還給老天爺。”嫁衣女子與阿佑隔著結界,相互依偎在一起。

“抱歉。”蘇木想起黑風寨與錦城,心裡一沉。

“他的生辰八字報與我,我來替你算算,是凶是吉。”裴戎饒有興致。

嫁衣女子咬著嘴唇猶豫片刻,還是將阿佑的生辰八字報出。

裴戎掐指一算:“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隻需等上七天。”

嫁衣女子顯然信了這話,鬆了一口氣。

蘇木隻瞧著裴戎的算命方式,感覺有些熟悉,但實在想不起來。她知裴戎好心替她解圍:“多謝裴道友。”

嫁衣女子說她名為阿曼,來自炎黃沙漠沙棘部落,阿佑與她一同長大。前些日子,沙棘部落替族中青年舉辦婚禮,特意邀請幽冥宗長老參加。但幽冥宗長老的手下看上幾位新娘子,當即殺了新郎。阿曼與阿佑一路逃命,中途走散。

“又是幽冥宗。”蘇木皺著眉,這做派與黑風寨有何分彆,“你二人,日後有何打算?”

阿曼看著蓬頭垢麵的阿佑:“我要帶他逃出去。”

裴戎道:“炎黃沙漠不限製凡人通行,但阿佑是修士,你怎麼帶他逃出去。”

“不知道,但總歸要試一試。即便搭上性命,我也心甘情願。”阿曼手裡攥著藥瓶,語氣堅定。

“先藏起來吧,這結界,會有破的那一天。”蘇木望向天空,隻恨自己當初並未認真學習陣法一道,她手上莫說三階陣盤,四階陣盤都有好些個。但她不會破陣,這種事以前都是由哥哥來解決。

阿曼以為是蘇木寬慰之詞,服下藥,依靠著結界睡去。

蘇木走出結界,為阿曼披上一件袍子,帶回許多枯枝,在阿曼身旁點了個火堆。

火光搖曳,枯樹枝燃燒的聲音與風聲作伴。

裴戎看著蘇木做完這一切:“你真不像修士,倒是像凡人中行俠仗義的劍客。”

蘇木看著火光:“凡人是人,修士也是人。有何分彆?”

“蘇道友真是好生有趣,怎麼認為宗門修士與散修無甚區彆,修士與凡人也無甚分彆?”

蘇木曾聽師父說起過往。

自打師父出生,就吃百家飯長大。全村人為她意外覺醒靈根大擺宴席,卻遇上邪修屠村。一路逃亡,機緣巧合下,師父得到一位劍仙的傳承,在劍仙的遺跡中苦苦修煉三百年。

師父出來找那邪修報仇,一路結識不少摯友,有隱居的散修,亦有景夫子這般的宗門修士。她曾上紫霄劍閣踢館,打敗了紫霄劍閣閣主石凱,從此揚名。往後,她屢戰屢勝,從無敗績,修煉速度更是一騎絕塵。

總而言之,過去的千百年裡,師父順風水順。但唯獨,思念小山村。如果一定要用全村人的性命來換取今日,師父,是不願意的。

“隔閡、區彆一定真實存在的嗎?我看,是人們心中先產生了偏見,這才有了界限。”

蘇木說罷,看向裴戎,他麵具下的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