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的大課間,她去接水,恰逢體育課剛下課的A班,幾個男生喘著粗氣,雖然看起來很累,但依然活力充沛。
一轉眼,她看到了林哲述。
她看到他略顯疲憊的身影,接水時,他一隻胳膊壓在飲水機的台子上,額頭貼在胳膊上,像是在利用這極短的接水時間放鬆著緊繃的身心。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接完水還輕輕歎了口氣。
他走路有些駝背,葉雪知看著他的背影,與以往的意氣風發相比起來,他多了幾分憔悴。
恍惚間,熟悉的隱隱作痛。
幾乎所有和林哲述玩的男生都說他每天都很開心,和男生們打成一片,一群人打打鬨鬨,他臉上也總掛著笑,好像事實真的如此。
可她偏偏看到他敏感的那一麵。
人人都說你沒心沒肺,可我卻覺得你是心思最細膩的。
她看到他一個人時望向窗外的眼神,他眼裡沒有那麼多光了,多了幾分惆悵,多了幾分暗淡,她看到他低下頭深深呼出一口氣。
『林哲述,你也有心事嗎?
你的心中或許是有說不出的難過吧。
我看到過你一個人泣不成聲的樣子,我至今都還記得,所有人都沒有見過你掉眼淚,可是我看到了,你拚了命地壓抑著哭聲....還有你接水時滿身疲憊的身影。
我總想走進你的心裡,想聽聽你是否真的有委屈,哪怕換種身份,我也想在你的身邊。
我也想成為你可以依靠的那個人。
或許我們之間是真的沒緣分吧。
如果我是一陣風就好了,至少,風有機會能聆聽你的心事,吹散你的霧霾。』
去年看到他一個人壓抑哭聲的時候,她就不止一次在想,他難過時到底會怎樣?
他從不發朋友圈,他沒有分享欲嗎,他難過時到底會與誰敘說?
在她最難過最難熬的時候,她總會想起他,她會想他是怎麼度過這段時光,她身邊大多數人難過的時候都會選擇傾訴或者依賴,或者發朋友圈。
他呢,全靠自己一個人消化嗎.....
總是希望他能一直像她平時所見那般快樂著,可他怎麼也變得心事重重?
『2019.9.11
阿述,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總想為你寫點什麼,可是一拿起筆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九月到來了,一轉眼九月也過去了快半個月,恍惚間我才發覺,下一個暑假過後我們可能就要各走各的路了。
昨天和陸西瑤聊起來關於喜歡這個話題,她問我,你恨嗎。
不知道你對這個問題是否感到好奇,但我還是想說:恨,多少是有點,不過提起來也就是一笑而過,畢竟,一直以來我還是喜歡著你,對你,我總有種莫名的執念。
仔細想想你其實真的並沒有為我做過什麼,也許你的出現,就是一個禮物吧。
那年三月,分完班以後,我的生活亂作一團,就是這樣驕傲的你,闖入了我平淡無光的日子。
你是我青春詩篇裡最熱烈的一縷光。
身邊擦肩而過的人真的太多了,我唯獨記得你,怎麼會忘記呢?怎麼會忘記了你數學118,怎麼會忘記了你充滿少年感的模樣,你清澈的瞳仁,怎麼會忘記阿離,馬超,露娜...怎麼會忘記白短袖,怎麼會忘記愛打籃球的你。
我想,關於你,我所知的一切是都不可能忘記的。
『2019.9.15
今天作業好少,曆史作業很快就寫完了,聽說A班的前四十名住校,看你沒有住校誒,看來你還是不習慣。』
那個時候,她的內心還在作鬥爭,就要畢業了,還是連個聯係方式都沒有。
她徘徊在加好友與不加之間。
其實再想想即便加上了又如何,她曾經發過不少暗示性的東西,她換的頭像,個簽,甚至連背景圖都是有含義的,她多麼希望他本人可以看到。
可是據他們所說,林哲述這個人從來不看朋友圈一類的東西,也從不會給任何人點讚。
他們關係尷尬成那樣,加上了也不會說一句話的,就像這兩年一樣。
但是她還是想加,這似乎成了一種機械化的執念,她又思索了一番。
還是算了。
『2019.9.17
今天大課間又去看你打球了。
很多事情,其實我也想通了。
最後一年了,我這個人比較執著,喜歡一個人兜兜轉轉到最後還會是你。
我想全力以赴去記錄下來我喜歡著的你。至少將來回憶起來我不會遺憾,我想我該勇敢些,再勇敢些。反正你也永遠不會主動來找我,那我就在背後默默喜歡你就好了。
希望你開心,也希望,你不會再遇到我這樣的人,我這個人做事偏激,有的時候甚至會做出一些傷人的事情,對不起,以前所有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在將來某一天也會意識到,你有時的行為,也很傷人…』
暗戀,她拚命地想要留下一些痕跡。
如果她不說,那麼就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她為什麼要寫日記呢,大概也是一種念想吧,畢竟這不是切切實實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如果未來的某天連她也忘記了,那麼這段時光就沒了意義,仿佛從未存在過。
那些熱烈,那些點點滴滴,也永遠被遺忘,這樣一想似乎難免有些悲傷。
後來想想,人總不能一輩子被困在過去,總要學會接受新生活。
如果能早些忘記,那也是好的。
這樣,既尊重未來,也放過自己。
初三備戰中考,AB兩個班的學生們的周末也被砍去一半用來補課。
他們的進度已經快了其他班級一大半,隻為中考能夠取得一個完滿的成績。
補課的時間相對於平時來說要寬裕很多,還和暑假時大差不差。
平時六點五十就要到班早讀,周六隻需要在七點五十之前到校即可。
一次周六的早晨,葉雪知再次盯著那個熟悉的微信賬號發起了呆。
他又換頭像了,還改了昵稱,是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述”
她內心的兩個小人不斷爭吵著。
要不再加一次試試吧。
還是不加了吧,如果這次又沒同意,去學就更小醜了。
她猶豫著,良久,內心終於做出決定。
她選擇勇敢。
加吧,抱著最低期待去加,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反正也是最後一年了。
雪:“都畢業了,加個好友吧。”
最後一次抱著嘗試的心態,她按下了好友驗證鍵。發送過去後,她就放下了手機,收拾著東西,在她拿上家鑰匙準備出門時,一個消息提示音打斷了她。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我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他同意了。
那一刻,驚訝,開心,難以置信。她百感交集,像在做夢一樣。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歡欣地跑出了家門。
隻是開心的同時又多了一份苦惱,她害怕他會在某一天刪掉她,畢竟他的脾氣可不是她能琢磨透的。
他若是想,他隨時都可以刪掉她,都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像那時不願意聽她解釋那樣倔。
她幾乎每一晚都會點開他的賬號界麵,點點看看,他還是沒發過一條朋友圈。她又不能頂著尷尬靠每天給他發消息來驗證他是否刪掉她,她想過很多很多測試對方是否單刪的方法。
突然地,她想到齊深曾發過一條關於林哲述的朋友圈,或許林哲述會在那裡評論,或者點個讚。
雖然他從不給任何人點讚,但也不是徹底性的,偶爾,他也會點一條路澤遠或者齊深的,大概有個一兩次吧。
於是,她點進齊深的朋友圈,一條朋友圈的文案是:“四中校草林哲述,帥氣逼人”下麵配圖是抓拍林哲述的一張照片。
她點開那條朋友圈的評論區,果然看到了林哲述的評論,很簡潔。
“刪了。”
像極了他的說話風格,簡短又顯得無語。
這樣一來,以後就靠這條朋友圈來判斷他有沒有刪掉她好了。
其實她很害怕某天點開那條朋友圈發現沒了他的評論,所以每次點開,她都抱著一種最低的期待,提心吊膽,確認那條評論依然在,她才會舒一口氣。
小心翼翼。
十月,疫情的爆發,一個緊急的通知,所有人都回家上網課。
在那個網課期間,也是三年來的一次大衝擊。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隔著一個屏幕,沒有人管束,她甚至囂張到關閉音量,躺在床上聽課。
要麼就是用電腦聽課,這邊用手機和朋友聊著天打著遊戲。
中考當頭,明明該緊張,而他們似乎都沒有任何緊迫感。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們的班級建立了一個企鵝群,班裡很多人都會在每天該上的課結束後繼續上一堂“晚自習”。
名義上晚自習,實際上是打著學習的旗號,一起連麥聊天。
有時是她發起,有時是群裡其他朋友發起。時間也大多固定在晚上七點。他們常常聊到很晚,早一點是八九點,晚一點甚至會聊到十點。
那個時候,他們似乎有著聊不完的話題,一起發瘋,也有人把屏幕共享,大家一起看他的遊戲操作,或者是大家一起聽歌,亦或者是打開白板,每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上麵塗鴉。
那些點點滴滴回憶起來總是讓人忍不住微笑。雖然在家很多人都快憋瘋了,但她還是覺得,那個時候的快樂大於煩惱。
快樂到,她再沒因為林哲述產生過任何負麵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