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媽媽”讓他死,所以他噶了 陌生……(1 / 1)

長安某 林雲賒月 4883 字 11個月前

雪就靜悄悄的落了一夜,期間上官信被隔壁街的鞭炮聲吵醒過幾次,李倬倒是睡的踏實,還打了一宿的呼嚕,抱著他的大腿抱起了菜名。上官信被他折騰的睡不安生,起身來到東南角的小書桌前坐下,他又架起那副老城的黑邊圓框眼鏡,點開煤油燈,沉思了小半會後翻開了左手邊的小羊皮筆記本,開封空白出右下角寫了工整的兩個鋼筆字:鄧鈺。

他拿出筆記本中間那份已經撕開過的黃油紙信封,信上的內容一一應驗:“趙凱旋死了,在死之前還給他留下一份不明不白的信,這算什麼事。”

落款是12月24號,信是31號送到他手上,起初上官信以為是人有意整蠱,好讓他成為茶餘飯後談資的小白臉。

也不怪他這麼想,信上的內容寫的著實孟浪:小哥哥好呀!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名動北平城的趙小姐正是我。真可惜,沒能親自見上你一麵。不過說正經的,今天我是來給你送大禮的,你可要小心接住了,我的寶貝。七天之後我會死,別問我為什麼,大概是這無聊日子過夠了想去下麵走個單程遊。我的寶貝你現在肯定已經哭的稀裡嘩啦了吧。”

……呃…其實,並沒有,上官信根本就不認識她。

他又不是聖母處處認女兒。

可接下來信的內容完全出乎意料,天上真的掉下了餡餅!

信上繼續:京城我有八套彆墅,你想要都可以給你,不過時間來不及了。本小姐親自給你選,榮幸吧,這可是彆人沒有的殊榮,肯定要比你這白癡眼光好。城郊鑫源街28號,鑰匙在鎮宅的石獅子下麵。友情提示一下哦,你不是在幫你姐姐寫《鄧鈺傳》嘛~哪裡會有答案哦。

“她知道這不稀奇,隻是沒想到還有人支持他”,身邊的朋友,老師,以至於從未和他有過交集的陌生人都知道他對鄧鈺有多麼的瘋狂,自從姐姐死後,他沒有一刻停止過對鄧鈺的探索,這個曆史上的人人唾罵的狗賊,弑君奪位的畜生。

他不是想加入世人一起辱罵他,他想要姐姐的心血留下來。

亂臣,孽畜,昏君,好的壞的他都能勸自己接受,唯獨咽不下的是被時間泯滅,隸書編改修飾的他。

窗戶外的稀疏的鞭炮聲有了壯大的起色,鼓鐘聲響起拉回上官信的思緒——

“時鐘指向六點整,該去賺錢養家糊口了。”

上官信給李倬留下紙條:廚房裡還有些燒餅饅頭。鑰匙在大門左邊第三個櫃子。記得喂貓。

交待完事後,早早出了門,也順手拿了份昨日的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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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天,八點鐘的時刻寒意退去的還是太少,他穿戴整潔,灰色大衣配上黑色圍巾,他脖子修長,帶上圍巾後還露出一截白皙在外,冷風時不時一過,上官信露出著的脖頸完全沒如黑色的圍巾,然而他的身子依舊挺拔,如果再配上一頂紳士禮帽,從遠處看活脫脫一個當官家少爺。

“報紙上說,趙凱旋自殺前立下遺囑,安排好自己的身後事,相關事宜權權由婢女小翠負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過頭七,死後直接下葬。日子正好是今天,不知道是那處墓地?”。

報紙上沒有透露其他關於趙凱旋的消息,剩下的都是些少爺公子的花邊新聞。

他想要再去見見那位肯為自己花大手筆的天上掉下來的“親奶奶”:“也許可以解開他的疑惑”。

昂興街——消息往來靈通的很,他縮著背,快步流星。

富貴與貧窮交接的分水嶺,這兒魚龍混雜,由於區域行政分化不規範,租界和政府爭搶多年無果,因此一旦出了事下級的警察下屬雙方互相踢皮球,誰也不願意擔責任,因而這也成了北平人口中的“法外之地”。

路上多了許多年輕麵孔穿著睡袍提著早點望住戶區域趕,上官信要了份豆汁一個饅頭在三個嘮嗑的大老爺們後座坐下。

留著股小辮子的胖男人道:“你說那妞真是無法無天,老祖宗的規矩都不要了,這是要下地獄的。”

“要滴哦~要滴哦~今早送葬隊伍趕得上縣長老爺,牌麵是不要不要滴~”洋鬼子不流利的本地話聽的上官信直變扭。

“狐媚子買肉,北平城她小情人遍地跑。但是我聽港呀迎殯的西來墓地連個人都沒有。要著金銀財寶有個毛用,還不是便宜了哪個丫鬟”。

“就是,就是,兄弟,我們哥兩走一個。”上官信拎著饅頭放下銅錢抽身向著西來墓地趕:“那地方離著可不近,”隻留個打堂小子一頭霧水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豆汁~先生。”

西來墓地在城西,和昂興街隔了一座北平城。

也是富人們死後的集中場所。

走在路上,上官信猜想並推斷著這封謀生女人的來信:“趙凱旋是個浪蕩歌女,為什麼會看上他。或者說為什麼會選中他。或者她根本沒死,正在墓地等著。

但她有句話說的不錯,死都死了還要放在祠堂讓人觀賞七天,等著發酵嗎,誰慣你這臭屁!”不管是從信還是報兒上她的其他言論無處不透著一股活潑的生氣,這是二十年來他身上從來沒有的感覺。

幾個時辰過去了,西來墓地的確很冷清,連人留下來的痕跡都沒有。

杵著拐杖的守陵老頭老遠就向上官信招手示意讓他過去:“上官信先生吧!跟我來吧,凱旋小姐在最裡麵等裡”。

“她果然沒死”,上官信猜想著如此有個姓的女子怎麼會自殺,他不相信她死了,他想證明自己的猜想,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老夫一大把年紀,你可彆嚇老夫”

“真死了嗎?”

“死了也是活著,活著也是死了,全看你怎麼想。先生,你是想讓她死還是活?”

“……我不知道”

“沒讓你現在給我答複,小翠那丫頭交代的事我也算提溜完了,我老了走個山路腿腳就累的不行,閉園的時間快到了,有什麼話儘快說吧!”老頭顛簸著下了山梯,消失在隆起的陡坡。

想到信中結尾特意提到:小女子的葬禮必然轟動整個北平城,來送葬的人絡繹不絕,你肯定插不上隊,還是彆來了。但我好還是要多提一句,我最愛的是茉莉花,有時間記得來看我,彆忘了!

“你就是想讓我來才故意在信上寫‘千萬不要來’引誘我是不是?”上官信略帶質問的語氣對著空空的墓碑。

墓碑前散亂的擺著幾束玫瑰,三個上好的紅富士。

他將在山腳下三文錢買的一束新鮮茉莉花靠在墓碑前,沒有多說幾句下了山梯:“我不知道你的意圖,你背後的勢力我也絲毫不感興趣,但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真相我會自己去尋找的。正如你所知《鄧鈺傳》的寫作確實遇到瓶頸,許多資料已經無從考證,所以我會去你那套彆墅求證,不管答案本色,完成寫作後我都會將它以捐贈的方式交與政府。”

他不惜感歎,歌女趙凱旋——北平城的神話,永遠留在了富貴簷。

上官信出來大概申時,西來墓地右側新修的建築裡格外的熱鬨,在山腰上就聽到買賣吆喝的聲音。

“凱旋小姐生前在這建了間會所,看這個點應該是拍賣會開始了,先生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瞧瞧。”老守陵員上了鑰便回到站點繼續打盹兒。

他一向對拍賣,聚會不感興趣,準備動身去趙凱旋給自己的彆墅看看,剛一轉身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絆住:“信哥——”

“信哥,我就知道你對凱旋小姐有興趣,還死鴨子嘴硬。”李倬朝他眨了眨眼,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清脆的鈴鐺身。

“手鏈很彆致”信看向他右手腕處。

“嗯,我很喜歡,剛才許先生拍下送我的,說是十一歲的新年禮物”

這還是上官信第一次見他笑的那麼開心,以前總是心事重重,有股老年人的沉穩,剛那一瞬間好似瞬間蒸發般,眉心那顆痣也跟著笑了起來。

“哥,去吧去吧,不耽誤時間的。我們報社今天也在,位置還很靠前”他拉著信往主會場走,期間還高興的和他說:“哥,我今天還掙了十二個銅板,小翠姐姐出手太闊氣了,晚上我們去買點肉吧,我下廚。哥,你知道嗎?我做飯可好吃了,你今晚一定要嘗嘗。”

會場多是女子,貴女,歌姬,家庭主婦,都是想來一窺這位已逝歌女用過的物品,看看她生前喜歡的衣物首飾。她們對這些東西是不屑的但歌女趙凱旋吸引男人為她花錢的本事,又讓這群女人趨之若鶩,憤憤不已。女人們嘴上將趙凱旋的聲譽詆毀的連渣滓都不如,身體上對著化妝鏡極力模仿她的妝容。

她們希望像她,又確幸自己不是她。

沒什麼看頭,爭風吃醋的戲碼,以前他還會和同門師兄弟一起看著解悶。如今,姐姐的死留他孤獨一人,監獄的五年讓他窒息,唯一支撐著他的寫作意願卻在一個月前陷入死胡同,他連喘息都是帶有罪惡感的。

看著報社的記者在教李倬如何使用相機:“左手搭快門這,右手托著底”

李倬:“這樣?”

“很好,對著要拍的物品,按下快門”

哢嚓——一小團白霧從喇叭花嘴裡溜了出來!

上官信被晃了眼,他害怕閃光的。

那個東西讓他覺得不舒服,僅是因為他閃出的白光像極了監獄的誓詞大會。

李倬那小子來了興致,一直跟在記者身後“偷師學藝”,完全把他哥拋諸到腦後。

上官信打算四處走走,一來可以看看這些東西是否有隱藏的線索,一來避開許雲鵬。

展台玻璃櫃中的一枚鋼筆吸引力他的目光,蓋帽頂精致的鑲嵌著12mm大小的藍寶石,筆身鐫刻著兩個字:婉兒。

“大抵是個有文調的情人送的,婉兒亦或是她的小名。”上官信看了一圈也就這個他最喜歡,仿佛以前在姐姐的首飾盒見到過。

“上官信?真是好久不見,自從你姐姐她——”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不掉!

“夠了,你不配提她。都不隨了你的願嘛。”上官信握緊四指,平靜的外表下是怒火夾著悔恨的暗流。

許雲鵬啞口無聲,他又繼續戳他的軟處:“哦,對了,恭喜你新娶四房姨太太,至今還未為許家添丁。”

他就差把他不行兩個字說出來。

許雲鵬被嗆怒道:“你和你姐姐一樣是個賤種,名門才女在外偷腥,真是不知廉恥”。見他沒有反映又接著道:“之前不是很能打嗎?來往著打,來呀!”他指了指臉喝聲道。

“姐姐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沒有資格評判,如果不是你新婚之後整日流連於燈紅酒綠,她會氣的含恨而終”上官信眼底發紅,咬牙道。

“她是自殺,沒有人逼她。警察已經斷案。”許雲鵬低下了頭,聲調壓低了些。

“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等著接受審判的那一天吧。我保證看在我姐姐的麵子上給你多燒點紙錢,”上官信走進他麵前,他們身高相近,肩對著肩,與他擦肩而過時低聲道,語氣裡的厭惡像地獄裡的烈火要把他吞噬殆儘。

“踏馬的,老子稀罕你給我燒錢。”許雲鵬氣得跳腳罵街。

上官信跑出會廳,攢緊的拳頭鬆開壓在膝蓋骨邊,弓下了身子不斷喘著氣,圍巾上暈開一小團黑色珠子,不是天上的。心裡壓抑的莫名的煩躁隨著淚水漸漸淡出,他不自主的開了口叫了聲姐姐,隻是再沒有人拍著他後背給出回應。

上官雅——他的姐姐縱身跳入火海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經隨著大火一並進入地下沉眠。

“不要怪他。是姐姐太自私了。”

“姐姐——死的時候還護著他,你就是個傻子,他現在身邊那麼多女人糾纏不清,遲早要得病死。”上官信狠狠的錘著大腿,將這一股氣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姐姐臨終前,他生平第一次沒有聽她的話,將許雲鵬打的半死,因此得罪了許家進了巡捕房,一年前才從獄中放出。

記憶被猛的拉回,天上似乎破了個洞,雨傾盆的下著:“姐姐……你看到了嗎?鄧鈺傳我快寫完了,”上官信拚了命的在雨中奔跑。頓時後腦勺一陣刺痛,眼底發黑的倒在地上。

意識迷離之際,聽到人在討論:“按小翠姐的吩咐,再把這人扔到那個啥…鑫源街28 號公寓我們就能拿到錢了”

“大狗哥,我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他好像沒鼻息了”

“靠靠靠,把人先扔到那再說,死了也沒事。”男人口中帶著厭煩的語氣,煙頭熄了火,冒著白煙。

雨勢的越來越大,肆無忌憚從坑窪處溢出,上官信的整個頭都淹沒在血水坑中,鮮紅的雞爪樣紋路從額角蔓延至全臉,流至頸間,調動氣息將卡在喉嚨的血吐了出來:“趙小姐,你當真不是祖奶奶派來的戕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