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季暘那邊,剛回驛站,信安就急急忙忙扶他躺下了。
雙腿被放置妥當,信安洗淨手,抹上秘製膏藥,才開始給楚季暘按摩起來。
這是楚季暘每日必做之事,在王府多時,信安生怕耽擱了。
“世子似乎對著景王爺有些特彆,難得見世子胃口如此好。”
信安自幼照顧楚季暘,兩人關係也比一般主仆要好,所以說話也頗為隨意。
“景王爺的確非同凡響。”楚季暘點點頭,“或許比傳聞中還有深不可測。”
深不可測?
自家世子居然用了這個詞,信安想著一直在露著笑意的崇景,有些不理解。
能輕易讓人卸下心防,但這一點,就足以讓人覺得可怕的了。
真性情,還是假偽裝,都未可知。
楚季暘微微闔上了眼睛,腦中卻總是出現崇景笑意盎然的模樣。
皇室子,真的有如此簡單真誠之人嗎?不可能的。
據細作回,京中安防全在崇景之手,甚至幕後機密處,也是他主管。
這位新帝的胞弟深得天子信任,也掌握了足夠的實權,能從天子之爭中存活,必然不是表麵那麼簡單。
崇景,或許比想象中還要棘手。
是夜,一隻信鴿從郝京飛出,飛往楚國。
在大崇開國之初,先帝為了遵循諾言,獎勵與自己打天下的兄弟,采取了分封製度。
自今已經五代了,每一代親王也分封出去,乃至於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就有二十七個了。
從年後天子的旨意下達,諸位世子陸陸續續進京,到今天已經有十幾個到京,依舊有數十個未到。
諸位世子正值青年,當然,已成親者也不在少數。
隨著諸世子而來的,還有他們的資料信息。
崇景本來就對諸位世子的興趣寥寥無幾,自遇到楚季暘之後,頗有些心動,心思也完全放在了這個人身上。
至於京中其他的風起雲湧,崇景甩給手下人,自己倒是撂攤子。
第二天上午,崇景等了一上午,卻不見楚世子上門拜訪,忍不住問林伯:“楚世子還說以後會多來往,怎麼今日不見他來呢?”
林伯:“?”
他是不是年紀大了,已經跟不上王爺的心思了?
這昨天才剛走,今天又要來?
而且多來往走動,這難道不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客套話嗎?
“算了,楚世子行動不便,還是我去吧。”崇景微微歎了一口氣,甚至連飯也顧不上吃,換上一套頗為灑脫的衣服,便出了門。
林伯站在門口想了半天,終於才想起這個場景為什麼會有些覺得眼熟了。
自家兒子當初第一回有了心上人,那時候出門也是這樣的。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出門見麵,細心裝扮,儼然少年多情模樣。
可是王爺,和楚世子?
林伯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年紀一大把了,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倒是生出來了。
驛站門口,崇景在車上找了好幾個借口,終於才下了車。
他平時正式出行,是有跟幾位身手較好的護衛的。
不過這次他也隻算是便衣出行,隻帶了一位隨身的侍童伏羽。
當然,驛站並不是什麼人都接待的,皇室有旨意除外。
所以很快,楚季暘就收到了崇景的邀請函,說是邀請他去龍泉山上一起采茶。
楚季陽瞧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茶,是昨日崇景再三叮囑王府管家一定彆忘了送給他的。
也據說是這位崇景王爺早春親自采的茶。
才短短半天時間,就再次約自己去采茶?
“世子,不可。山中霧寒,您還是彆去了。”信安勸道,“何況我們和那位景王爺也不熟。”
楚季暘正猶豫間,門又被驛站使人敲響了。
“剛剛的信箋楚世子已經看了嗎?王爺說送拿錯了信,是這一封邀請才對。”對方急急忙忙的說道,“能否幫忙換回?”
“看了……你把新的邀請給我看一下。”楚季暘完全不明白崇景在打什麼主意。
結果打開來一看,這也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邀請出行的信。
隻是理由換了一個,變成了邀請他去京城名樓香滿天共進午餐。
楚季暘:“……”
按理來說這種信應該不會送錯的,如果不是寫錯,那就是對方找了好幾個借口?
楚季暘覺得崇景做事毫無章法,迄今為止自己好像不明白他的意圖。
既然不明白,那就隻有迎頭對上。
瞧著楚季暘已經將那信折了起來,信安隻能收拾東西,嘴裡還在小聲嘟嘟囔囔的說著這位景王爺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是要謀害自家世子之類的話。
而崇景在門口等了許久,終於瞧見信安推著楚季暘出來了。
比起那日登門拜訪時的正式服飾,楚季暘今天穿的更加的隨意,但是一樣的讓他移不開眼。
“王爺。”楚季暘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毛病。
“世子不必多禮,端雲夫人與母後情同姐妹,你我二人之間隨意即可,不必有太多禮節。”崇景急忙說道,又邀請楚季暘上自己馬車,“今日我特意駕了馬車,裡頭寬敞,世子坐我的馬車即可,迎春樓正值春色菜肴試品,十分熱鬨。我早有預定雅間,世子初來乍到不熟悉,正好請世子一敘,嘗一下郝京之色。”
崇景說的不是假話,他這個馬車是經過特製的,安全性無憂,為了享受自己親自還做了改造,十分舒適。
不過,不是香滿天嗎?怎麼就變成迎春樓了?
楚季暘覺得自己並未記錯。
“世子,我們的車架早就讓馬夫準備好了。”信安提醒道。
楚季暘根本就沒來得及開口,崇景卻輕輕一笑:“那邊未曾預約的話,可能楚世子的馬車不是很好停呢!小童你放心即可,在這京城,我是如何將楚世子帶出去的,就一定會將一個安全完整的楚世子給你帶回來。”
信安:“?”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不讓我跟著?
還好,就在信安委屈的快哭了時,楚季暘終於開口了:“信安從小照顧我,已經習慣了,我身邊少不得人。”
“也行,伏羽,你到時候照看一下楚世子的小侍童。”崇景說著,幾步就走近,似乎準備親自將楚季暘的輪椅給抬上馬車。
楚季暘臉色有些怪異:“王爺,還是讓信安來吧。”
如果是試探,那這個試探,也太奇怪了吧?
也過於……親力親為了。
崇景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個過來推輪椅的動作有些失禮。
他尷尬一笑,微微側身:“那伏羽,你過來幫忙。”
還好崇景的馬車有足夠方便和寬敞的階梯,伏羽和信安很快就將楚季暘的輪椅給抬了上去。
信安和伏羽兩個人自然並未進去,而是在趕車架前方的座位上。
而後崇景也登上了馬車。
崇景的馬車比普通的四架之車還要大,裡麵十分寬敞舒適,有暖爐,甚至可以喝茶,布置得也十分巧妙。
兩兩相對,楚季暘為了打破對方一直看著自己的尷尬局麵,隨口就又誇了一句:“王爺的馬車真是布置精巧,看來京城的工匠的確多能人,不是普通匠人可比擬的。”
“是嗎?那趕明日,我也幫楚世子設計……不,我是說,我讓京城的工匠幫楚世子重新設計一個馬車?”崇景笑意很濃,自動默認地把楚季暘的話當成誇獎自己。
“咳咳,這倒是不必。”楚季暘一聽,立馬拒絕了。
這種馬車的造價隻會貴比千金,兩個人倒不至於如此不客氣。
“楚世子不必和我多客氣。”崇景說道,“舉手之勞而已。”
說著,他隨手又給楚季暘泡了一壺茶:“你嘗嘗這個茶如何,這是我特製的茶包。裡麵有秋季之花,春季之茶,夏季之葉,經過熏製,隻需熱水一泡便可,十分方便品嘗,也方便攜帶。楚世子如果喜歡,明日我叫人再送帶過來嘗嘗。”
楚季暘微微嘗了一口,味道果真奇特清爽,還帶著一絲甘甜。
“王爺真是雅趣之人,如此之物,的確難得。”楚季暘說這句話倒是心裡話。
崇景給他的感覺就是那種淡泊享樂之人,若不是兩人身份以及對方持有的東西,他未必不願意交這個朋友。
不過,他想知道的是,京城之人都如此大方的嗎?對方喜歡什麼?誇兩句就送?
短短兩麵,對方已經想送他兩包茶,一個馬車了。
或許下次他誇讚之前要多思量一下,否則人情往來,自己又該如何回禮?